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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红叶山庄的床铺比破庙里的稻草舒服多了,但萧潇还是一早就醒了,窗纸上微微露些晨曦,太阳还未出来。
      玉皇大帝太上老君耶稣圣母玛利亚,保佑我早些找到羽,再这样天天早起,我可受不了啦。55555555,虽然没带表,但现在肯定不到5点,5555555,我要睡懒觉。
      做完晨起祷告,不情不愿穿上衣服,虽被识破性别,她还是坚持穿男装长袍,毕竟简单些。草草洗过脸,推门坐在石阶上发呆,空气好,绿化好,只是没有心情赞美。
      来这里7天了,到红叶山庄也有5天,当得知那个老人是红叶山庄的庄主,方圆百里最有势力的人,并且愿意帮她找方羽,她有些吃惊,但并没有拒绝老人的好意。这么大的沔阳城,靠她一个人去找,根本不可能,就算有大哥也是大海捞针。
      3小时等于3个月,假设羽3天前失踪,他来这里应该是6年。年纪28左右,身高七尺,来沔阳六年左右,生世不明的男子,这是唯一的线索,红叶山庄发出消息,这几天来的人成百上千,没有要找的人。而她光是见这些人,都累的爬不起来,今天,明天,明天的明天,她还要继续辨认,欲哭无泪。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样?”羽问。
      “你会怎样?”她反问。
      “你死了,我当和尚。”
      她当时怎么说?她大笑:“我不是林黛玉,你也不必做贾宝玉。你死了,我会很快把你忘掉,找一个更好的。”
      萧潇望着天边未坠的启明星,挤出一抹苦笑,如果她真有那样果决倒好,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异时空,值得吗?羽,恨死你了。
      视线一转,落在院墙一扇小门上,她已经观察好几天,没有人出入,好奇心却随着日子流逝渐渐增长。门后面是什么?密室?尸体?花园?
      站在门前迟疑片刻,终于下了决心。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门后面是另一个院落。萧潇哑然失笑,提起的心重重落下。
      这院子看起来也是客房,只是有些荒芜,青青的野草从砖缝里探出头,只留一条小道,似乎常有人走动。萧潇随意走去,不时有蛐蛐蚂蚱惊起。红叶山庄还有这样的地方,让她有些吃惊,但也让她想起家乡的小河和草地,即使是在1000多年前,看到这些还是感到亲切。
      院中央有一个花坛,开着不知名却灿烂的花,清晨雾气重重,花瓣湿漉漉的,更显娇嫩,萧潇看的出神,忽然听到有人吟诗道:“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古今之悠悠,独沧然而泣下。”声音饱含沧桑,韵味十足,幽思万千。
      萧潇循声找去,只见院角一刻苍松下站着一个人,蓝布长衫,背手而立,竟是说不出的寂寞。萧潇走上前去,发声道:“先生早上好。”
      那人转过身,大约30岁左右,温文儒雅,书卷气扑面而至,萧潇最爱的就是读书人,当下展颜笑道:“小女子萧潇,听到先生吟诗,冒昧打扰,还望见谅,敢问先生大名。”
      蓝衫人似乎有些吃惊,拱手回礼道:“在下姓赵名普,你就是那位千里寻人的萧姑娘吗?幸会。”
      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赵普?萧潇不打算纠正她是千年寻人,只觉得有些眩晕,虽然她很有可能已经和赵普将来的顶头上司结拜了。她是否该找来纸笔让他签名呢?
      赵普看出她眼中的震惊,忙问道:“怎么,姑娘有什么不妥吗?”
      萧潇用力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奇怪会在这里遇到你,听先生方才的诗句,似乎有不平之气,以先生大才,何至于此?”
      “你听的懂这诗?”赵普眼睛一亮,又暗了下来,“我自负饱读诗书,韬略满怀,只想寻一明主,匡正天下,经世济时,但奔波十余年,连个落脚的地方的没有,一时感怀身世,倒叫姑娘笑话了。”
      萧潇心道:那是自然,宋太祖还在街上游荡混吃喝呢。当下正色道:“姜子牙八十登相位,先生还年轻着呢,韩信曾受跨下之辱,张良屡被通缉,萧何当年也不过一小吏,当今乱世,风云际会,先生这样的人,功成名就不过早晚的事。”
      赵普潦倒之际,听得这几句真心鼓励的话,大是感动,却也奇怪一个姑娘家如此有见地,微笑道:“承蒙姑娘贵言,若有发达之日,定不忘姑娘劝解之德。只是不知人海茫茫,是否还有重见之日。”
      萧潇听出他话外之音,问道:“怎么,先生要离开这里吗?风庄主也是一代豪杰,怎么舍得放你走。”
      赵普不以为然道:“再厉害也不过坐地分赃的盗魁,做事不择手段,却无成大事者的胸襟与大气,我在这里,最多不过一个帮闲的门客。大丈夫处世,不能名垂青史,也要能遗臭万年,岂能老死于山野,做个辱没家风的强盗。”
      萧潇吃了一惊,那样慈祥睿智的老者是强盗头儿?那风大哥也是了?没想到红叶山庄是这样的背景。她是否也要离开?转念一想,这个世界的是非好坏与她何干,谁帮她谁就是好人。倒是赵普,此刻雄心勃勃要做一番事业,将来也不免沉沦于俗世荣华,她隐约记得他的官声不怎么样,下场也不怎么样,古今王侯将相,好下场的又有几人?
      忍不住劝道:“先生日后功成名就之日,不要忘了狡兔死,走狗烹的古语,能全身而退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赵普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子不同凡响,但自觉现在潦倒之时,说什么急流勇退为时尚早,当下微微一笑:“姑娘此言赵普记下了。我也要提醒姑娘,风庄主虽有好客之名,然向来不做与己无利的事,人心叵测,姑娘要小心才是。”
      萧潇一笑作别,心里却乱成一团,就算山庄的人要对她不利,她又能怎样,赵普对她劝告的满不在意也让他感慨万千,人们苦苦追求着成功之路,却不愿去看路的尽头是死路,金光闪闪的袍带正是催命符。她又何尝不是如此,身份虚无不说,目的也是虚无,她要找到方羽,如果找不到,她在这世界就没有存在意义吗?而把生命的意义放在另一个人身上,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如果生命是一场戏,她是女主角吗?希望她是,这样不管她如何蠢笨不堪,都会逢凶化吉,得偿所愿,如果不是,哼哼,萧潇咬咬牙,五爷你就等着我拆你招牌吧。

      镜中女子明眸皓齿,绿云逶迤,面庞上一抹娇羞,更增风情万种。小书一旁看了,不禁说道:“也只有小姐这样人才,才配的上姑爷,只有姑爷这样的英雄,才配的上小姐。”
      柴瑕心中欢喜,却回头娇嗔道:“什么姑爷不姑爷,又什么配的上配不上,小丫头多嘴,叫人听了笑话。”
      小书抿嘴一笑:“三天后可不就是姑爷了?这门亲事是少爷亲自订下的,他疼自家妹子,看人又准,还错得了?说起来,以老爷在朝中地位,姑爷一个小小庄主能娶的小姐,也是有些高攀呢。”
      柴瑕变色道:“东方大哥年少有为,又与大哥志趣相投,谈什么门户地位,这样的话以后再不许说,让东方大哥听到有误会不好。”小丫头懂什么,权力地位都是空,只有真心相待才能久长。
      小书连连说不敢了,柴瑕却想起与那个人的初遇来。
      她家是将门出身,对她的管束比其他名门要松,但大多时间还是关在闺房里,看日升月落,花开花谢,小书从小相伴,知心知意,但究竟不能排解她的寂寞。
      那一天,哥哥从外面回来,出奇地兴高采烈,大笑着走了进来,说他遇到一位堪称知己的好朋友,好伙伴,他叫东方羽。哥哥平日里事情多,责任重,很少这样开怀,她自然为他高兴,也不由得对那个叫东方羽的人产生了好奇心。
      哥哥要带他来见她时,她一口答应下来,全不曾想哥哥早有心撮合两人。她从窗户中看着他们走进来,哥哥是一贯的丰神如玉,温文儒雅,他走在一边,却丝毫不逊色,更别有一种不羁的意味。
      他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眼神一扫,凌厉而锋锐,让她心里一惊,以为看到了猎鹰的眼,就如她随父亲打猎时所见,然而那鹰隼般的眼神一闪而灭,代之以亲切的笑意。
      他知道她是谁,而她居然偷窥,想到这,她低下头,脸烧的发热,但很快又抬起头,飞快扫他一眼。
      哥哥如何给他们介绍,他们又如何对话,如何订下亲事,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他亲手交给她家传玉配时,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他的手暖暖的,很温和,很宽厚,而她当时只是下意识躲开,像碰到了火炭。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柴瑕低低念出这古老的诗句,同时也是天下女子共同的心愿,东方大哥,他会对她好吧,一定会的。

      萧潇跳下马车,跺跺发麻的脚,嘀咕几句还是汽车好之类的话,这才举目四顾,周围除了石头就是树,看看来时的路,弯弯曲曲盘山而上,难怪坐的她头晕眼花,不过真有什么事的话,倒是易守难攻,前提是没有给人家断了水源。她没有忘记这是乱世,而这忘尘山庄据说就是乱世中应时而起的佼佼者。
      忘尘山庄四个张牙舞爪的大字印入眼帘,当然也可以说是龙飞凤舞,朱红色的门,门上锃亮的一排排铜钉,活灵活现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还有门两边垂手待客的家丁,和红叶山庄并无太大区别。也就是一处庄院罢了,她连皇宫都去过,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
      萧潇很想笑一笑,却笑不出来,羽会在里面吗?风烈告诉她,东方羽四年前出现在此地,崛起的速度惊人,隐有与红叶山庄分庭抗礼之势,追查他的过去,只六年前有人见过他几面,再往前就一点踪迹都没有。
      因为东方羽的行事性格与她所说的方羽大相径庭,而忘尘山庄一向与红叶山庄不和,贸然找上门,恐怕会给萧潇难堪,所以一直等方圆百里都寻遍,才说出这个最有可能也最无可能的人。
      方羽,东方羽,名字只差一个字,会是他吗?庄主,古时候的庄主还真是好当,萧潇从来不认为方羽有当庄主,逐鹿天下的本事。他说过只愿一技伴身,与她平安快乐过日子,此生足矣,穿越时空,会赋予人从未有过的本事?那为什么她没有学到惊世骇俗的武功,或者聪明绝顶的头脑,处处得靠别人帮忙?
      长长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萧潇怀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情迈出第一步,只要有一线希望,她就不会放过。

      无奈地望着周围的花花草草,杨柳假山,和迷宫似的小径,萧潇再一次确定她是个路痴,这里人来人往,都是井井有条,各忙各的,为什么她走上别人走的很顺畅的路,就再也走不出去呢?老天连个问路的人都吝于给她。
      百无聊赖地四下乱转,天有些阴,正好挡住连日爆晒的太阳,风暖暖的,懒洋洋的,萧潇真想随便找个地方小睡一会儿,天知道午睡是她多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羽知不知道她为他牺牲这么多呢?他听了这些,多半会说多走路,多锻炼有助身体健康吧,即使心里有那么一丁点感动。
      忽然她猛地止步,心不争气地狂蹦乱跳,是他吗,水塘边那个人?背影瘦长,越看越熟悉,看他的衣服质料不错,应该是庄主一类的吧,萧潇用力合上眼睛,又小心翼翼张开,那个人还在,心中有个声音拼命地喊:是他,是他。
      正要上前,忽然听到有人过来,下意识躲到旁边的假山后,偷偷张望。来的是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只见他恭身行礼,低低禀报些什么。萧潇听不清说的什么,但见他执礼甚恭,越发肯定那人就是忘尘山庄庄主东方羽,也就是方羽。

      不等家丁走远,萧潇就迫不及待走了出来,那人似有所觉,转过身来。一照面,萧潇忽然觉得九天里的霹雳全劈了下来,天空完全被黑云遮盖,没有一丝光亮,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动弹不得。这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也许背影相似,笑容相似,但他不是羽。
      那人看着她由兴冲冲很快变的失魂落魄,不由的有些好奇,又有些担心,问道:“姑娘,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连声叫了几次姑娘,萧潇才回过神来,然而懒懒的,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说。那人的语调更加温柔:“姑娘有什么心事,我可以帮忙吗?”
      萧潇抬头细看,这人相貌英俊,温文儒雅间有掩不住的华贵之气,见他殷勤问询,倒不好意思甩手就走。无精打采答道:“我的事谁也帮不了。谢谢关心。”
      见她终于答话,那人微笑道:“你不说的话另当别论。不过这世上我一点忙都帮不上的不多,姑娘何妨说出来参详一二。”
      萧潇翻翻眼皮,低声道:“让你变成另外一个人也可以吗?”
      那人波光一闪,笑道:“原来姑娘在找人,变身自然不行,找人却还可以试试。”
      萧潇诧异于他的敏锐,直直望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精光内敛,深不可测的眼睛,此刻却闪着和善关切的光,讷讷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的笑容忽然带出一丝狡黠:“我还知道你叫萧潇,从很远的地方来这里找人,红叶山庄的风老庄主帮助你,没想到找到忘尘山庄来了。”
      “你是谁?怎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萧潇顾不得礼貌,警惕地瞪着这个看似没有恶意的人。
      “我是这里的客人。”那人还要说,忽然顿住,萧潇的脸被他短短一句话点亮,灿烂到令人不能逼视,也让他的心猛地一动。
      萧潇很想再谨慎求证一下,但喜悦不听指挥地从心底冒出,一路上扬,从眼角眉梢飞了出来,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最少不会颤抖。
      “你不是东方羽?”看他微笑点头,暮地欢呼一声,高高跳了起来,“YEAH,你不是东方羽,你不是这里的庄主。”
      跳着转了一圈,才发现实在是有失礼仪,红着脸站定,却仍是忍不住说:“太好了,你不是东方羽。那么请问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
      那人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那里有着毫不掩饰的快乐,笑道:“他现在应该在大厅,准备……”
      萧潇打断他的话,问道:“大厅怎么走?”
      “沿着这条路直走,过一个月亮门,左拐,你就能看到。”还想说些什么,萧潇已经一溜烟跑了,不时连蹦带跳。这个女子,跟一开始想的不一样,也跟他以前见过的女子不一样。他的眼中泛起一抹沉思。忽然又看到她冲这边跑了回来。
      萧潇喘着气,恭恭敬敬行礼,说道:“刚才太失礼了,公子知道我叫萧潇,我还没请教公子贵姓呢。”
      “免贵姓柴,单名一个荣字。”柴荣竭力忍住笑,不去看她因为激动或奔跑涨的通红,偏偏还想保持礼仪的脸。
      “原来是柴公子。后会有期。”匆匆撂下一句,又扭头就跑。
      跑出很远之后,萧潇浑身一激灵,停下脚步。柴荣,那个雄才伟略要统一全国,却壮志未酬身先死的皇帝,八贤王的爸爸,宋太祖的结义哥哥,说起来,她也可以叫他一声哥哥了。要不要回去看看?这念头一闪而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羽。
      这次很幸运地没有迷路,大厅就在前面,隐约看到有人出出进进,萧潇的心又不争气地乱跳起来,按一按胸口,玉佩好好的挂在那里,天长地久,天长地久,羽,我来带你回家。

      来这里多少年了?东方羽摸着扶手上雕刻精美的花纹,心中一如既往的空落。来请示的人都出去了,大厅里空阔而寂寞,窗外是一片漠漠的绿,桌上的碧螺春散发着幽幽的香。
      没有人会认为他寂寞,包括他自己,他是奇军突起的忘尘山庄庄主,是精明冷酷前途不可限量的东方羽,自从他被人救醒,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就发誓要做一番大事业,哪怕付出所有。失去以往的记忆,那就创造新的记忆。
      红叶山庄与他的纠葛,他看在眼里,却不放在心上,大丈夫做事,纵不能翻手为云覆为雨,也要能名动一时,生死无憾。
      但是为什么,那种空空落落无可排解的感觉,总是在稍有闲暇的时候探出头,丝丝缕缕扰他安宁。难不成他忘了什么不该忘的人或事?
      “东方大哥,原来你在这里。”人未至,先有一股幽香传了进来,大厅仿佛被这个刚踏进门槛的女子照亮了。
      “是瑕妹,快来坐,有什么事吗?”东方羽打起精神,招呼自己的未婚妻。
      “没事,东方大哥,你一天闷在屋子里,我们一起去花园散心好不好?”少女的脸上满是期待,让人无法拒绝。
      东方羽笑道:“有何不可。不过可能会下雨,转一会儿就回来。”
      东方羽携柴瑕出了大厅,忽然停住脚步,台阶下站了一个人,瘦瘦弱弱,清秀却煞白的脸,和一双震惊而伤痛的眼。刹那间,宛如梦幻,东方羽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也许是前生,也许是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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