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清无痕》浸灵子

30、精卫填海（上）

　　莫小琴睁开眼的时候，周围静悄悄，远远站立在珠帘边的宫女已经垂着头睡着了。
　　一阵虚汗从她的额头涌出来，她只觉得自己头脑昏昏沉沉，嗓子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脖子疼得难受，想张嘴，却发觉嘴巴已经难以张开了。
　　一片大脑空白之后，莫小琴的记忆在一瞬间后，突然又全部涌了出来。
　　仿佛是被恶鬼缠绕住了身躯，莫小琴哆嗦了一下，嘴里“呜呜”了两声，一串眼泪滚落脸庞。
　　珠帘边的宫女职业性地睡得很轻，所以很快就被莫小琴的动静所惊醒，警觉地抬起头来，看向床上。
　　“格格……格格醒了！”
　　很快，避暑山庄原有的那份静谧便被烟波致爽这个偏房的响动所破坏了，宫女太监们忙上忙下——这注定将是一个不眠夜。
　　瑰络呆呆地坐在湖边的汉白玉围栏下，月光将她蜷缩成一个小小的影子。
　　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正握在她的手里，一阵微风吹过，她缓缓举起，放在嘴边。
　　“呜……”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最大力气，黑夜里，瑰络吹出的口琴声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几只栖于树梢的鸟儿也被惊醒，叫着飞开。
　　远处原本匆匆走过的人停下了脚步，极度的警觉使他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一个只穿着单衣的单薄宫女，蹲坐在地上正呜呜咽咽地哭着。
　　挑了挑眉毛，准备走开的瞬间，却突然发觉那宫女手上拿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
　　心中不知道什么地方动了一下，便迈步走了过去。
　　康熙背着手走进莫小琴的房间，几个太医都不约而同的哆嗦了一下。
　　一片请安声中，康熙在莫小琴的床头坐了下来。
　　深沉的声音响起：“不是说醒了吗？怎么又睡着？”
　　“虽然格格醒了过来，但是受惊吓太大，身体损伤太深，还是应多静养为主。因此，臣等刚刚已经给格格服了安神的药，故而格格又睡了。”一个太医颤抖着嗓子回禀。
　　这几日康熙的心情很不好，没人敢在这时候多说话。
　　康熙沉默了片刻，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周围的人都退下。
　　一阵响动后，房间里安静下来。
　　莫小琴深锁着眉头，身体还发着冷汗，虽然吃了安神药，睡梦中的她却还是不停的在发颤。
　　康熙凝视莫小琴半晌，叹了口气，将手伸了上去。
　　晚春的夜风里还带着一丝寒意，瑰络只穿着单衣，此时被风一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控制不住就打了一个喷嚏。
　　原本就哭得伤心，此时泪水又加上鼻涕水，瑰络的样子真是狼狈极了。
　　往身上掏着手绢，半天却都找不着，瑰络明明记得用它包的口琴，如今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好无奈地想拿手去邋遢一次。
　　一旁却晃过一个人影，吓了瑰络一大跳，想要站起来，腿却发麻，一下子反而跌倒在地，“啊！”
　　来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一块手帕递了过来。
　　瑰络反应过来，本能地去接住手帕。待看清来人，却一下子禁不住叫了起来。
　　“四……四阿哥！”
　　胤禛无奈，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个宫女竟然每次见到自己就会显得那么紧张，可怕么？心里这么想着，胤禛绷紧的面部神经忽然放松了一点。
　　“对不起……我……我没有看见您……”瑰络还想解释点什么。
　　胤禛已经起身，用手拍拍自己下摆的灰尘，转身要走，停了片刻，又转过来。
　　“你主子已经醒了，你可能还不知道——但明日大概就会听说。皇阿玛招了太医去，我们几个阿哥也要去看看——以后注意点小姑娘，别在这里哭，看得人伤心！”打趣着看了瑰络一眼，胤禛摇摇头，转身走远。
　　瑰络愣了片刻，猛地举起手里的手帕：“您的东西！”
　　“是你的！”胤禛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的？瑰络看看手帕——上面有自己无聊时歪歪扭扭绣上的名字，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唉，为什么见到四阿哥就会出乱子呢？
　　莫小琴恍惚中感觉有人在抚摸着自己的额头，艰难地睁开眼，却发觉竟然是康熙。
　　嘴巴动了一下，却没有张得开——实在是疼的厉害！
　　康熙打量的眼光和莫小琴对视。
　　彼此一时无话可说。
　　“锦文，你为什么要干傻事？”康熙叹了口气，将手收了回去，眼色凌厉起来。
　　莫小琴庆幸自己现在可以不开口。
　　“因为与老十四的婚约？”康熙一语中的。“你不喜欢老十四？不想嫁给老十四？”
　　莫小琴很想点头，却动不了。
　　“你怎么会不喜欢老十四呢？”康熙却立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你们是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哼哼，有意思极了，本来朕也不打算与科尓沁部结这么一门亲事，但是既然有这么点意思，朕又何乐不为呢？”康熙像是在自言自语，目光复又转向莫小琴：“可是临到了时候，怎么会出这么个岔子？朕不信你是闹着玩儿的……难道是为了那天晚上？”康熙的眼神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