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简墨言》W9125

12、第一

　　据新闻报道，那一年的夏天是有史以来最热的一年。

　　而简言觉得，那年比天气更热的，是她止不住的面红耳赤。

　　开学典礼前半场，尽管很无聊，简言依旧认真的听着——不过是听着周围同学的小声嘀咕和校园八卦。而后半场，她的耳朵里都是嗡嗡嗡的耳鸣声，大脑更一片空白。

　　简言的记忆里，在她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妈妈离开了家，听说是去了很远的地方，爸爸总是在外出差很少回家，昔日总是充满欢声笑语的家里就剩她一个人独自生活。

　　还有那个曾经无话不谈，总被大人们开玩笑说定娃娃亲的总粘在一起书墨哥哥对她异常冷淡，每次见到都是一副憎恶的表情，因为被真正宠爱过，所以她能分辨宦书墨当时对自己有多讨厌，一直到宦书墨小学毕业，简言就再也没见过他。

　　她记得的，她的记性从小就很好，所有的变化都是从她生日那天开始的。

　　原本会是一个无比开心的日子，她乖乖呆在学校，等着爸爸妈妈来接她回家一起切蛋糕，上课也在想着自己会收到好多好多的礼物，而且都是她喜欢的，还有她的书墨哥哥会送她什么呢。

　　结果——

　　如此一个大礼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从此，简言不再过生日！她害怕，好像只要一过生日她就会失去珍贵的东西。

　　再见到宦书墨是在简言的小学毕业典礼上，一年时间，他个头比同龄男生高了不少，也成熟了很多。虽然宦书墨对她的态度总是冷冰冰的，每次看到她都是嫌弃加厌恶的表情然后避开，不过之前宦书墨还在学校时，简言总是在背地里默默关注他，她发现他变沉默了，变得不爱笑了。

　　或许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吧！

　　但简言很开心，能以这种方式陪在宦书墨身边，因为她承诺过要天下第一喜欢他的，她从不是失信之人，更加不会失信于他。

　　等到毕业典礼结束后，同学们都三三两两，五五六六地聚在一起合影留念，家长们都手捧鲜花满脸灿烂地来迎接自己的孩子，诺大的操场挤满了人头，使原本就炎热的夏季更加热气逼人。

　　简言垫着脚尖在人群里寻找着，希望能看到心里想念的人，爸爸、妈妈或是谁都可以，只要是来接她的。

　　没一会儿，她就在人群里望见高过人群的宦书墨。她穿过攒动的人群，朝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艰难地移动着。

　　身处人群中的宦书墨手里捧着一束黄白相间的洋甘菊和小雏菊，在暖色调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温暖。

　　他站在那里四处张扬，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人，他脸上没有表情，双眼无神不知道在看哪里，在旁人看来，此刻他与他手里的暖白花束一点都不搭。

　　终于，简言穿过人山人海出现在他面前，笑靥如花，阳光洒在她的眼里好看极了，她嘴角弯得特别大，眼睛弯成月牙，两个小小的梨涡这时也能看见。

　　她是真的很开心，这是她这两年来最开心的时候。

　　宦书墨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熟悉的人儿，展露着那灿烂无比的笑容，他的心先是咯噔猝停了一下，仿佛很多年被巨石挡住的那一小块阴影瞬间明亮起来。

　　但下一秒，他就很不耐烦的撇开了眼，不带犹豫地迅速转身，想要远离这突然照进来的一束光。

　　——如果在一片巨大的黑暗里，突然照进来一束光，那么……这道光就是有罪的！

　　他要远离这耀眼的罪！

　　简言不明所以，搞不懂他明明看到了自己还突然要走，她就在这里啊，她在对他笑呢！

　　她蓦的伸出手一把抓住宦书墨的衣角，想要开口问他，为什么突然搬家了，为什么这一年不联系她，为什么看到她就要转身离开，为什么……

　　她有太多为什么要问，只是一个字都还没问出口，抓住他衣角的手就被宦书墨挥手重重拍掉。

　　宦书墨转身，将手里的花狠狠地砸向简言的怀里，他面无表情，脸色苍白，眼神寒气逼人，似利剑一般要把人吞了。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简言，你书都白读了听不懂人话吗？我早就跟你说过离我远点，知道滚是什么意思吧！g-u-n——意思是离开！”

　　简言有点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该回答他哪个问题，是告诉他自己书读得很好，还考了不错的成绩，还是告诉他自己知道“滚”的意思，可就是不想滚呢！

　　但宦书墨原本就不打算听她的任何，说完那段话，他转身就消失在人群里，任简言怎么找也找不到他了。

　　时隔三年的今天，在高中的入学典礼上，再次见到他，不过这次，她怕了。

　　——

　　后劲儿有点大，因为一个“滚”字，简言害怕在学校里碰到宦书墨，所以不管去哪儿，干什么，都是小心翼翼的，如屡薄冰。

　　就连每次中午吃饭都要等到食堂几乎没人才去，她跟唐尧借口说自己要抓学习，不能高一就输在起跑线上，结果是每次去食堂就基本没留下什么好菜好饭了，还都有点冷冰冰的。要不是庆中规定高中部的同学中午必须都去食堂吃饭，简言才不会这么可怜。

　　因为简言是走校，有走校学生证的晚饭可以到学校外面吃好吃的，为此很多住校生都羡慕不已，都想着让那些走校生帮忙偷偷带点好吃的回来。不过简言一次都没这么干过，因为她就没出去吃过。

　　因为她不知道宦书墨是走校还是住校，不知道会是在去往食堂路上先遇到他还是在好吃街嗦米粉的时候遇到他，所以她提前避开一切可能。

　　唐尧经常埋怨她为了学习不要命！嘴里总念叨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类的话，听得她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唐尧不放过任何机会，只要一到课间休息，或是午饭时间，唐尧就会从后排溜到她前排的空座，跟她科普不吃好饭和吃冷饭的危害。

　　时间久了，简言无动于衷，唐尧只好放弃。

　　治不了本，就只有治标了！

　　虽然简言的耳朵遭了不少罪，但她的胃没有，唐尧每天都会准时准点去食堂打包两份饭菜，偷偷带出食堂，和简言一起在教室后排吃。

　　尽管简言已经像防“贼”一样防宦书墨了，不过还是避免不了他的名字和关于他的八卦会传到自己耳朵里。

　　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八卦，不管是自己班里的同学，还是校园各个林荫小道上，都能听到“宦书墨”这三个字，更别提学校的光荣墙上——他的名字就一直存在着。

　　时间就在简言千辛万苦的“防贼”之路下转眼到了第一次月考。

　　她到了高中才明白，初中课程和高中课程完全不一样，她在初中都只是全校前十名而已，更何况庆中汇聚了全市这么多优秀的学生。

　　而且简言班里大多数同学都带着眼镜，看上去就是满满的压迫感，如此高手云集，简言便不敢妄想自己会取得什么好成绩了。

　　只求不要是倒数，那样确实有点难看，再则只比唐尧考得好也行！

　　简言在心里祈祷。

　　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月考出成绩那天，她的成绩意想不到的好！

　　——班级排名第一！全校排名第五！

　　……

　　拿到成绩单，简言就呆住了，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手里A4纸上的排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简言原本就是比较安静的女生，不“听”八卦，不传八卦，连吃午饭也都是神神秘秘的，因为她长得很好看，还和不爱学习的唐尧那么熟，在其他同学看来就是学习不好爱玩儿那一卦的，也不知道都在背地里被叫多少次花瓶。

　　不过好在这一次的月考成绩，让她从此翻身农奴把歌唱！

　　班里所有的人都开始“言姐”“言姐”的叫她。

　　其实她明明才是班级里年纪最小的那个。

　　简言斜前排座位上的微胖男孩转过身来对她说，“谁成绩好谁就是姐！言姐，……以后多多关照呀～不懂的就靠你了～”

　　简言是今天才知道，这个微胖的男同学叫陈思付，说什么他爸爸姓陈，妈妈姓付，陈爸爸和付妈妈是真爱，他只是一个意外。

　　她才恍然大悟，自己前排的女同学每天“陈师傅陈师傅”的叫，她还纳闷是在叫谁呢，原来是在叫他！

　　再来她前排的女同学叫高慕楚，也是因为她爸爸姓高，妈妈姓楚，也是因为父母的真爱而得名。

　　简言看着眼前这两人又开始打闹，简言不禁笑出了声，眉眼弯弯。

　　心里给他们想了一个CP名字叫作“朝思慕想”！

　　唐尧则是一直在简言耳边念叨，说“第一名”也有他的功劳，他每天像保姆一样伺候她给她打饭，为了争取了更多的学习时间。

　　月考成绩公布后的第二天，晨雾薄薄，如轻纱笼罩着校园，雄伟壮观的教学楼隐没在淡淡的晨雾里。

　　简言依旧是早早地来到教室，她坐在教室里假装认真的看书。

　　对，是假装！

　　在她考全班第一之前，她或许是真的在看书，可当昨天成绩公布后，她心态突然就变了！

　　好像不来早一点，不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看它个聚精会神对不起她这全班第一的称号，就枉为人姐了！

　　每一个路过她身边的人都会跟她说“言姐早啊！”“言姐这么早就来看书啊，不愧是第一，向你学习！”“这就是榜样啊！”诸如此类的话，有些同学说完还会竖起大拇指。

　　班级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而简言手里的书还是最开始的那一页。

　　早读还没开始，老师也没来，但是在“言姐”的带领下，同学们都拿出书本照着“言姐”的样子认真看了起来，整个教室一片寂静。

　　直到高慕楚进来，打破了一派祥和！

　　“言姐言姐，我刚刚路过光荣墙看到你名字啦！昨天刚出成绩，今天就上榜，这速度还真够快的！哈哈哈……”

　　高慕楚一边大声的说着，一边笑着坐到自己的位置，在她宣布完这件事后，原本安静的教室瞬间喧闹起来，都在讨论着光荣墙的事。

　　“言姐给咱班争光啦！”

　　“那可不嘛，咱言姐不仅长得好看，成绩还这么好！”

　　“是啊是啊～”

　　“欸，那个高二的年级第一也是成绩超好人长得超帅的！”

　　“对对对，我也知道，就是那个叫宦……”

　　“宦书墨！我知道，我刚刚也在光荣榜看到他的名字了。”高慕楚打断旁边女生的话，一字一句说着那三个字。

　　“对——宦书墨！”

　　“啊，天呐！也太不公平了吧，长得好看也就算了，一个两个智商都还这么高！”

　　……

　　四周大家的八卦全部传入简言的耳朵，不想听都难。

　　等等——

　　光荣墙！

　　宦书墨！

　　想到这里，简言瞬间黑脸，立在手里的书本也垮掉，这让她觉得原本温馨而美好的校园瞬间变得雾气十足，眼花缭乱！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把她的名字写在光荣墙上，不就等于公开处刑吗？！

　　她辛辛苦苦，不吃不喝的躲着防着。

　　结果现在是自己硬要一头往上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