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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5 卫庄的示威 ...

  •   尽管这晚盖聂已经很小心没发出什么不该有的声音,但隔壁的嬴政也不可能毫无觉察。
      其实,他一贯忠心耿耿的小剑客没留在门口守卫、而是一言不发地被卫庄拉去了隔壁,就已经是很反常的表现了。不过即使知道卫庄就在隔壁没有离开,嬴政也没立刻想到那一层去。在他看来,感情要好的师兄弟两人许久未见,秉烛夜谈、乏则同室而寝并不算反常,当年11岁的成蟜跑到他宫里来玩时,疯累了偶尔也会与他抵足而眠睡个午觉。所以此时,他只是油然而生一种羡慕与感伤:可惜,能与他这样放松同眠的人,已经不在了……
      疲倦使他带着这种惆怅的情绪很快沉睡过去,然而不知是不是睡前遐想的缘故,他做了噩梦:火光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胸前插着黑气缭绕的长剑,灼灼的双眸,在烈焰之后,向他投来仇恨的目光……
      嬴政猛地坐了起来。几乎同时,窗外一个黑影猛地一闪,窗上,映出已出鞘的长剑上缭绕的红色剑芒。
      这剑光……不是盖聂!嬴政警觉起来,他的手已按上了天问剑。
      大概是意识到屋内没有过多的异常,剑芒暗了下去,一个不甚熟悉但也绝非陌生的声音发问道:“发生何事?”
      “无妨。”嬴政听出是卫庄的声音,松了口气。他披衣起身,走出了屋门,果不其然,院内凭窗而立的人,正是卫庄。

      卫庄正关注着另一个房间中的动静,片刻,见屋内的人没有惊醒的迹象,方才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嬴政,顺便,把食指在唇前竖了一下。
      嬴政会意,没有作声,而是走到了院中,卫庄又在门前看了片刻,也随着出了房门。
      “劳烦卫先生了。”即使是道谢,嬴政的语气依然也让卫庄有种居高临下的不舒服感,于是他只是不咸不淡地怼了一句:“无妨,你若在这里出事,丢脸的是我。”
      嬴政心中失笑,淡淡地向盖聂的房间扫了一眼:“盖先生向来极是警觉,如今却睡得如此沉,想是卫先生动了手脚。”
      “是又如何?”卫庄抱臂而立,“人非铁石,血肉之躯总有极限。至少在我身边,他总该有一夜无虑的安睡。”
      嬴政听出他话中的抱怨,心下微微一哂,同时也涌起几分无奈:“是,若我身边多几位可信之人,盖先生也不至如此辛苦。”
      “所以,虽然你贵为秦王,却依然不够□□庄毫不客气地直接下了嬴政的面子,“人们敬你畏你,是为强秦,却不是为你秦王政!”
      嬴政微怔,随即苦笑:“先生教训得是!”不错,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实,只不过他身边从无如此胆大包天之人,敢直接在他面前挑明这个事实。
      “你或许比韩安燕喜之流强上一些,但要做盖聂的王上,你还不够。”卫庄的目光中带着挑战与挑剔,“盖聂,是该站在最强者身边的人!”
      嬴政沉沉地看了卫庄一会儿,突然反问:“那么你呢?在你眼中,韩非是你认可的主人吗?”
      “他?”卫庄轻哼一声,“虽然他有‘七国的天下,我要九十九’的魄力,但……主人?”他的鼻子皱了一下,似乎对这个词极其厌恶,“没人有资格做我的主人!”
      这一瞬间,嬴政产生了一种感觉:这个男人一定会成为他的敌人!他该尽早把他除掉,然而此时此刻,他没有这个能力。
      然后,他注意到卫庄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回头向窗内瞄去,那双常掩藏着肃杀与冷意的银色眼眸,在投向那扇窗时,其中却只有毫不掩饰的温柔与霸道。
      嬴政忽然明白了“盖聂是该站在最强者身边的人”这句话真正的意义:在这个男人眼里,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配站在盖聂身边,无论他的身份有多么尊贵、权势有多么滔天。
      这是鬼谷纵横特有的自负与狂傲,除了彼此,他们俯视所有人。
      “你尽可以安心回房。”卫庄再一次开了口,“即使盖聂睡着你也不必担心,因为我在这里。如果实在难以入眠,紫兰轩有舒缓安神的兰花酿,需要吗?”
      “不必了。”嬴政步履沉稳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在经过窗前时,他也下意识地往窗内瞄了一眼,他年轻的小先生还无知无觉地睡在床上,一脸彻底放松后的柔和宁谧。嬴政忽然意识到,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盖聂的睡颜。于是也难得地自我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压榨员工压榨得太过分了?
      然后,他的视线就被一片漆黑的袍角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嬴政不由得失笑:到底还是年轻气盛,这可真是赤裸裸地昭示所有权!只不知他的小先生是不是知道,在他毫无戒备地沉睡时,有一双眼睛,会用这样充满强烈独占欲和支配性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心下这样感慨着,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两人共处的氛围太过和谐,嬴政竟没有对这不寻常的感情产生太多的惊异感,没多说什么,径自去休息了。

      一大早就不怕死地与卫庄皮了一通、仗着他心情大好而没有挨揍的韩非,在见到盖聂的第一眼小小地惊讶了一下,感想是:哇,春光滟潋!果然,有了男人的滋润就是不一样!
      其实韩非倒还没敏锐到那个份上——知道他家师哥脸嫩,卫庄其实很小心,没有在盖聂会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留下任何痕迹。然而韩非就是有一种直觉:这朵冰凉凉的高岭之花,与在桑海碰面的时候不一样了,就仿佛冰雕玉琢的花瓣上滚了几颗鲜润的露珠,一下子生动起来。
      盖聂在发觉韩非就是桑海那个间接给自己扣了好大一口黑锅的混小子时,心情也有点难以言喻:拜这个始作俑者之一所赐,当初为了解释和鬼女的关系,他愣被安了个外甥的身份,以至于在礼制严格的桑海,每次碰见比自己矮一头多的小颜路,都要一丝不苟地执甥侄礼并聆听教训,甚至临走之前还被颜路塞了个来自“舅父”的送行红封,心理阴影面积快赶上掩日的日蚀了。所以就如卫庄见到嬴政时情绪激荡一样,站在韩非面前的盖聂心里也充满了各种不满,不过不是卫庄那种泛酸的不满,而是“竖子何德何能受我师弟青睐”的不服。
      但盖聂表面上当然没有露出什么形迹,只是正常地规矩见礼,然而韩非觉得……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为什么盖聂那句平静的“在下盖聂”之中,似乎隐藏着一股怨气?
      于是,本来还有心想与盖聂叙叙旧的韩非见好就收,也作出一副初次相见的姿态,但依然在作死的边缘上拿他和卫庄的关系调侃了一回,收获小风一股凉嗖嗖。
      卫庄疑惑地看看自家师哥,总觉得师哥的敌意来得有点莫名其妙:盖聂可从来不是这样咄咄逼人的性子。吃醋?想得美!他家师哥要是懂吃醋,他就不上火了。不过,有人帮自己怼这臭小子他还是很解气的——虽然最终没怼过。不过这个局面他也乐见其成:其实谁真赢了他都会心里舒爽,同时也都会有点不爽……

      看似宁静的一天过得其实很快。在小院里竹丛前的两位畅(gou)谈(da)甚(cheng)欢(jian)时,两位檐顶交流的鬼谷传人,已经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气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这种感觉,他们并不陌生……
      紫兰轩的各项应急预案立刻运转起来,紫女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等到她疲惫地按揉着太阳穴、细数紫兰轩的可用战力时,再次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鬼女,还没有回来!
      不应该!紫女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鬼女这次出去前,说是先要给天泽传个话,然后去……好吧,她无力地想,找墨鸦的麻烦。不过这两个人,应该都不至于能对她有什么威胁,也不至于耽误那么长时间。但有一个变数:墨鸦是将军府的人,将军府……难道鬼女真的那么不谨慎、陷在了将军府里?可据她所知,将军府武功最高的也就是姬无夜,姬无夜的实力至多也就与卫庄五五开,应该还不至于能把鬼女留住……
      但如果她没有出什么意外,在新郑城局势这样紧张的时刻,她没有理由不担心紫兰轩。依她的性子,她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
      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紫女满心疑惑的同时,鬼女还在对着面前突然现出的曼殊沙华花田发怔。
      “又是幻境?你也是阴阳家的人!你们阴阳家还真爱玩这一手!”鬼女合上眼催动银铃,然而当她得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场景丝毫没有变化。
      “错了,不是幻境,这叫做——有名无形。”男人周身澎湃的真气令周围的草木轻轻摇曳着,那是一种雄浑而不贲张、柔和而不绵软的力量,“你周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世界。没错,我们此刻已不在新郑。”
      “不在新郑?”鬼女的眉头压了压:这是……瞬间远途转移的方法?不,这不重要,关键是,自己现在,在哪里?
      “这种阴阳术,令尊大人亦甚是精通,当年他能救下你的性命,也全仗此术。”
      鬼女心下惊异更甚,鬼谷子当年如何救自己连她本人都不知道,这个湘君怎么会清楚?不过被这一提示她也想起来了:自己刚被带回鬼谷时总惦记着跑出去杀魏庸找师父,三天两头试图逃走,但即使她逃出了相当一段距离,鬼谷子也总会神秘现身一把抓住她,然后下一秒他们就出现在了鬼谷之中——那感觉,好像和小船穿过水幕的感觉很像。
      她谨慎地打量着男人:“你好像知道很多事。”
      “月下簑衣客,天下无双的情报来源,只要有名无形发动,我想知道什么,就没有不能知道的。”
      “你到底是谁?”
      男人双手合于胸前,一道土柱突然从河底拔地而起,掀翻了小舟。鬼女一个纵身跳到了岸上,站在曼殊沙华田间,警惕地环视四周,等待着男人现身。

      然而男人的身影没有立刻出现,荡漾在花田之上的,是一阵缥缈的吟哦之声:“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你是……”鬼女的眼睛睁大了,“湘君!”
      “不错,”极细极细的沙雾笼罩的鬼女,她感觉每一呼吸都有无数的细土进入了自己的身体里,让她的胸肺非常难受,“我的名字,是舜。”
      鬼女呛咳了几声,吐出几口黑痰,然而更多的细土随着咳嗽被她吸了进去,她开始感到喉咙、气管开始奇痒难忍,呼吸也越发困难。她忍住不适感,使全身的内力爆开,冲散了周围的沙雾。然而沙雾只是散去片刻,便又开始聚拢起来。
      “这里是潇湘谷,我和我的两个爱人生活的地方。”舜的身影在沙雾中浮沉着,周围升腾着明亮的黄土之气,“你杀死的娥皇,是我至爱的女人。而你在杀了她之后,还打算对她的儿子下手。虽然你是东皇阁下看好的人,但是,即使会违抗东皇阁下的命令,我也决不会让你再伤害她的儿子。”
      “白亦非是你的儿子?”鬼女有一瞬间无比诧异,这两个人可没有一点相像,不过很快她就了悟了,“不对,白家世代为韩国贵族,女侯爵倒是外来之人。那你是……”戴了绿帽子还在救人家的儿子?
      舜没有理会她的问题,只是再度抬起了手:“现在,请你把你的命,留下吧!”他猛地合紧了虚虚相对的双掌,“这个潇湘谷,只要来到的人,没有谁能活着走出去。”

      被吸入体内的细土似乎在她的身体之中聚拢了起来,一把把微小的利刃在身体内部游走着,钻心地疼痛,而后这些土刃随着舜猛勾的手指,齐齐从她的肺里、喉里、气管里射出了体外。有一瞬间,鬼女的胸部被穿出了无数极细小的血窟窿。她猛咳一声,鲜血混着黑泥吐了一地。
      然而鬼女只是闭着眼以铃剑撑地喘息了片刻,唇角忽然勾起了一个狡黠的笑:“你那么肯定?”
      “无一例外!”
      “那可要看你本事!”鬼女说着向自己胸口不轻不重地一拍,拍碎了贴身收藏的止血散药包,药粉在衣下扑满了整个胸膛。她又顺手掏了颗药丹吞了下去,将铃剑握紧在手中,“你这一招,虽然看似绝杀,但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说着,她一剑挥出,剑气斩开了舜周身的护身黄光,又继续向他本人劈去。
      黄光一破,舜自己也会受到沙雾的影响,不得已收了沙雾,改以此起彼伏的土柱相攻击。然而这种攻击,鬼女就熟悉得很了。说实在的,他这土柱的速度和威力,比起白亦非的冰刺来还要稍逊一筹。鬼女很快判断出,舜的阴阳之力虽强,但他擅长的应该不是攻击性的阴阳术。
      “为什么你还能动?”舜无比惊讶:照理说,肺部被穿透了那么多伤口,纵然能坚持一时半刻,时间一久,肺部的积血就会让人窒息而亡。
      “我说过,你这一招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土刃过于细小,无法造成太大的伤口。”鬼女一剑横扫,斩断了一片土藤,“但太细小的伤口,对我现在这具被莫名其妙改造了一番的身体,好像没太大意义。”
      不错,聚仙丹也大大加快了鬼女肌体的愈合再生速度,虽然远没有女侯爵、白亦非那样夸张,但也远超常人。杀伤力不大的土刃造成的身体内部的伤害,在聚仙丹和真人丹的加成作用之下,虽会疼痛不适,但仍会迅速愈合,不至于致命。
      而疼痛,对于自小受惯了各种伤的鬼女而言,从来不是困扰。

      作为阴阳家的长老,舜一听到“改造身体”之语就很快反应过来,愕然道:“他们居然连这个都给了你!”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无论何时,话别说得太满!”鬼女双剑攻势越发凌厉,“你们阴阳家的招数,神神秘秘、花哨无比,看去似乎诡异莫测、防不胜防,但实际上,比起刀剑实实在在的威力,还是旁门左道而已。你靠这些土柱是赢不了我的,除了土刃,你还会些什么?一起使出来吧!”
      舜果然不像刚才那样胜券在握般地从容了,他周身的阴阳之力开始凝聚,鬼女注视着他周身力量的运转方式,渐渐地,她发觉存在于自己体内但一直不知该如何运用的阴阳之力,在这强大的压力之下,似乎有被激活运转的趋势。从小就习惯了在对战中学习的鬼女没有放弃这个机会,她暂时将双剑插在了脚前,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舜的发招,几乎是同步地复制着舜的动作,于是,在舜的身前浮起块块巨石的同时,鬼女的身前也浮起了大小几乎不逊于舜那边的石块。
      舜在驱动石块向鬼女激射而来时,因为惊愕而有些失措,故而石块射出的速度不够迅猛,因此鬼女虽是初学操纵得不太熟练,竟也没十分落下风,只不过最后还是得拾起剑来挡了一挡。
      舜闪过一波攻击,神色凝重,喃喃道:“生聚种印,即使还没成熟,威力也如此惊人吗?”他眉峰一拧:“那就试试这个!”

      鬼女现在接触过的四位长老——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之中,其实还属那位惊鸿一瞥的少司命攻击力最强,这位舜反要倒数。但论功力他大概是最深厚的,因为他的招式变化最为丰富、攻势最为绵密不绝,身上的破绽也最难寻找。然而不知为何,除了最初猝不及防的一招,他后面的招式,皇天后土也好、飞沙走石也好、泰山压顶也好、流沙漩涡也好,声势虽大,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鬼女本人力气大身法快的缘故,她总觉得……好像没什么威胁,即使最初着实叫她无从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将自己吞没的流沙,她也发现了破解之法:她模仿了舜的护体阴阳力气团,将自己从沙中托了出来。
      一战下来,鬼女简直觉得有些像喂招和教学——托舜的福,她现在已经会使三四招阴阳术了。

      然而鬼女并不开心,第一,她本来也没打算学什么阴阳术,阴阳家越是设计加强她与阴阳术的联系,她就越是抵触;第二,她发现自己很难伤到舜,舜的防御实在是太强了。
      而舜的脸色也同样阴沉,因为他也同样伤不到鬼女。于是现在这已经成了一场纯粹比拼内力、体力的消耗战,两人的内力都极为深厚,甚至也都受过聚仙丹的加持,如果一直这样打下去,想必是一个旷日持久、两败俱伤的结果。

      这种尴尬的平衡是被一个女人打破的。
      “夫君!”一声轻唤,一具柔弱女子的身躯阻隔在了两人之间。鬼女赶紧撤回了剑,跳出圈外看着她,这一看之下惊得她魂飞魄散:“女……女侯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5 卫庄的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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