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世界也能外包吗？》幕琅

3、003 真正的危机

　　然而，这场在外人看来如同干柴烈火般激动人心的初遇，却在约会这个环节正式开始前戛然而止。

　　并且给出的理由也十分正当：诡物侵袭。

　　当尖锐的警报声在这座原本宁静的异国小镇里响彻天空时，庄惊仙看到原本还得意洋洋像只圆头圆脑小猫咪的石非玉瞬间皱起眉来，沉沉压下的眉眼里有冷冽杀意弥漫。

　　他拿出了口袋里不停鸣叫的通讯器，抬手看了一眼后，便看向庄惊仙，神色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庄惊仙飞快进入角色，善解人意地说道：“是策应局的工作对吗？我看你穿着制服，现在前线一定很需要你吧？没关系的，快去吧，我会在这里等你。”顿了顿，庄惊仙微微笑着，侧头看石非玉的眼睛里有粼粼波光闪动，像是某种勾.引，“——我会一直等你，等你保护我，也等你回来。好不好？”

　　这一刻，石非玉呼吸都几乎凝滞，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

　　石非玉想要装作若无其事、装作身经百战，还想要装作一切都在掌控中的沉稳。但庄惊仙清楚看见，原本有些褪去的红晕再度爬上了他的脸颊。

　　明明是热情直率的性格，但却意外招架不住直白的爱意表达吗？

　　庄惊仙狡猾笑了起来。

　　越来越有意思了。

　　庄惊仙脑袋里的智障小系统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看着那位轻易就被庄惊仙迷得晕头转向的小傻子，不由得发出了悲悯之音：“以貌取人，见色起意，色.欲熏心，果然这就是人类的三大原罪吧。”

　　庄惊仙：“静音。”

　　·

　　被庄惊仙迷得晕头转向的可怜小傻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而至于承诺过会等小傻子的庄惊仙，自然是要做戏做全套，在原地乖乖等小傻子回来的——虽然这主要是因为庄惊仙不想做任务。

　　为什么不想做任务？

　　为什么这样抗拒当这个救世主？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庄惊仙其实是无限流世界里少有的不想离开的任务者，也是少有的对初始世界，也就是对他脚下这颗星球毫无留恋毫无感情的原住民。

　　庄惊仙早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过去了，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而失去了自己的大部分情感，变成了如今这样空有强烈共情能力、却没有真正属于自己情感的空心人。

　　人性或许就是如此，越是缺少什么便越是想要什么。

　　庄惊仙越是感到自己胸膛内的虚无，就喜欢去往危险的地方，看他人在生死与绝境中挣扎时爆发的激烈情感。

　　在庄惊仙的眼里，那一瞬间从人们胸膛内绽开的如超新星爆炸般绚烂的美丽，就像是最甜美的食物，足以充盈他的渴望，令他回味许久许久。

　　因此，当庄惊仙得知自己因做任务太勤快，飞速刷完了99个任务世界，即将被荣誉退休时，他感到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退休？退什么休？

　　劳动最光荣。

　　无限世界就是他的家，他要996，不，他要007，他要为任务为工作为主神贡献一生！

　　他要劳动，他要工作，他至死方休，他至死不渝——所以快把他的退休名额让给别人啊！

　　但规定就是规定，庄惊仙抗议无用，被冷酷上司打包丢回了最开始的世界，并以至高伟力令他降临在被无限世界选中的那一瞬间，最后又塞了个刚出产的智障小系统给他，说是看他孤寡老人太过无聊，给他一个小朋友陪聊。

　　——谁想聊天啊？

　　快给他工作啊！

　　工作工作工作工作工作除了这个退休任务之外快给他更多工作工作工作工作……

　　庄惊仙的怨念可谓惊天动地。

　　但偏偏刚出产的小智障系统半点都感受不到，只顾着叨叨那些没用的。

　　拯救世界？

　　可笑，他庄惊仙是那样善良的人吗？

　　这颗星球毁灭了还有下一个星球，这个种族毁灭了还有新的种族诞生。在广袤无垠的宇宙里，所谓的人类也好，所谓的文明也好，都跟朝生暮死的蜉蝣没什么区别。

　　既然如此，蜉蝣的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

　　没有。

　　而至于“点燃神火，登临神座？成为亘古不灭的新神？”

　　更可笑了。

　　人类会想要成为一窝蚂蚁的神吗？

　　人类会为了自己掌控一窝蚂蚁的生死而感到自豪感到荣耀吗？

　　所谓的亘古不灭，如果是虚无漫长、如同太空漂浮等待死亡的太阳一样，那么它看起来再如何光辉灿烂，又什么意义？

　　想要离开。

　　从降临在这个世界的第一秒开始，庄惊仙便每时每刻都在想要离开。

　　所以，无论是对智障小系统催促任务的声音视而不见也好，还是飞快选中了石非玉想要跟对方绑定把自己打造成恋爱脑也好，都是庄惊仙想要重回主神世界的努力。

　　但令庄惊仙有些烦躁的是，他并不明确这种“福利任务”失败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是重回主神空间？

　　还是跟任务世界一同毁灭？

　　想到这里，庄惊仙解除了小智障系统的小黑屋，向它问出了这个问题。

　　小智障系统回答得很快：“两个都不是啊。”

　　庄惊仙皱眉：“什么意思？”

　　小智障系统变成了一个只有庄惊仙能看到的小光球，浮在空中，甚至还变出了两只手，一手挠着它光溜溜的脑袋，一手翻着书，模样有些滑稽。

　　“就是字面的意思呀。”系统说，“五十年后，如果这个星球还不能通过泛海行星联盟的安全判定，那么联盟就将会对这颗星球发射对星武器[安乐天使]。到时候，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命都会在幻觉中安乐死亡。

　　“以宿主你的实力，应该是不会死于[安乐天使]啦，不过你也没有在行星间旅行的能力，所以最大的可能是你被永远留在这颗星球，直到新生命新文明的诞生吧……唔，也能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成神？”

　　这一刻，庄惊仙瞳孔一缩，心脏有瞬间停跳。

　　泛海行星联盟，对星级武器[安乐天使]——这两样东西对庄惊仙来说都不算陌生。

　　地球文明所不知道的是，他们并非宇宙中唯一的生命，甚至就像许多人戏称的那样，只能算是一个“地球村”。因为在更遥远更广阔的星海里，有一个汇聚了无数可怕文明和无数可怕武器的庞大组织，名为泛海行星联盟。

　　而[安乐天使]，正是他们手中掌握着的一种能够不伤害星球本体、只毁灭智慧生命的对星级武器。

　　庄惊仙作为与联盟井水不犯河水的主神空间的任务者，他与这个联盟的关系平平，最多也就是休憩时刻去联盟进行了几次基因改造和灵能改造。

　　但仅是这几次的接触就已经让庄惊仙深深明白，这个联盟的生命科技和灵能科技是地表文明穷尽想象也无法描绘的可怕，几乎走到了生命与进化的尽头。

　　因此庄惊仙才完全没有料到，就是这个小小的“地球村”、小小的“福利任务”，竟然也有牵扯到泛海行星联盟和[安乐天使]的一天。

　　“到底怎么回事？”

　　第一次的，庄惊仙开始主动去了解这个任务与这个世界。

　　而他也很快得到了答案。

　　系统：“宿主你应该还记得吧，这是个充满了奇怪的诡异物的世界。”

　　五十多年前，一颗来自星外的陨星降落在地球，而后，沉寂了千百年的灵气，在这颗走到末法时代的星球上复苏了。

　　然而，当代表着机遇的灵雾弥漫全世界时，抓住机会率先完成进化的却不是曾经主宰地球的恐怖直立猿们，而是一些如雾一样飘荡的幽魂，以及一些本该无生命也无思想的死物。

　　各种常人意想不到也捉摸不透的危机开始在世界各地蔓延，而人类文明在经过了极惨重的损失后，才终于在道士、和尚、萨满、女巫、神父、修女等职业的帮助下，齐心协力，渡过最初的危机，打造出了全球安全策应局这样的地方。

　　而后，新生代的人类携着异能降生在这个世界，给了人类更多与诡物们叫板的底气。

　　如今，五十年多过去了，原本被诡物们占据的世界和城镇，被人类一步步夺回，许多远离战场的小国与城镇甚至已经回到了灵气复苏前的繁荣和安宁。

　　所以在庄惊仙看来，这个世界只要没有大变化，随便支撑个三四百年不成问题，所谓的“拯救世界”，既无聊，也没有意义，更浪费时间。

　　“但其实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系统解释道，“宿主，你知道虚境吗？”

　　庄惊仙淡淡说：“我知道，那里是生命进化的终点，神灵长住的居所。”

　　“是的，如果宿主救世成功了，你未来要去的地方就是虚境。”系统说，“那你知道轮回契约吗？”

　　“我知道。那是贪婪无度的智慧生命向虚境中的神灵许愿，赌上文明的未来，向神明索要远超文明的资源、科技和发展，并承诺一百年后如数归还，否则就任由神灵收走此文明势力范围内所有生命能量的一种赌徒契约。”

　　说到这里，庄惊仙眉头一皱，立即反应过来。

　　“是那颗陨星——难道那根本就不是陨星，而是那群向神承诺了会归还力量但却还不起的赌徒，在逃离母星后意外降落地球的太空舱？！”

　　系统给予肯定：“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庄惊仙沉下心，迅速将这一切捋清，“所以，这颗星球上所谓的灵气复苏，其实是那群外来者将地球也绑上了轮回契约后，向神灵索要的力量。地球上所有的这些诡异物甚至异能力者，其实都是轮回契约的力量所带来的。

　　“泛海行星联盟找不到那群赌徒，也害怕轮回契约的力量向下一个星球蔓延，所以干脆决定在五十年后也就是新一轮的轮回契约结束前，向地球发射[安乐天使]，终止所有的一切。

　　“我拿到的所谓的救世任务，根本不是从那群诡异物的手里保护人类或者保护地球，而是找到那群外来者，并在轮回契约结束前想办法结束这个契约、终止这场地球的无妄之灾。”

　　否则，无论是前来回收契约的虚境之神，还是暗中观察的泛海行星联盟，都将出手撕裂这颗星球上的文明。

　　原来，这才是作为资深任务者庄惊仙拿到的真正任务！

　　庄惊仙轻轻摩挲着手指，心情有些复杂。

　　作为在这颗星球上降生的新生代人类、得到超凡力量的异能力者，庄惊仙无疑也是需要“履行契约”的一员。

　　但事实上，在主神任务世界里经历了近千年、又在泛海行星联盟中经过多次基因改造和灵能改造后，庄惊仙如今只是外表看上去是个人类，内里早已跟地球人类相去甚远了。

　　因此，哪怕真有虚境之神收割地球上所有的生命的一天，却也跟庄惊仙没有什么关系。

　　换而言之，庄惊仙就算一意孤行、执意摆烂，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这一刻，在庄惊仙心中浮出的细微情绪，名为什么呢？

　　庄惊仙想到石非玉，想到那个像是猫咪一样灵动可爱的年轻人，心中有些不确定。

　　——那个年轻人，也会死吗？在五十年后？

　　是的，一定会的。

　　那孩子是地球上的人类，更是轮回契约范围内的异能力者，所以庄惊仙如果什么都不做、任由事情发展的话，五十年后，石非玉必死无疑。

　　而这，代表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将再不能看向他；代表着那可爱狡黠洋洋得意的笑容将再也不会扬起；还代表着那腔在胸膛内跳动的耀眼情绪会如火焰般熄灭，化作冷却后黯淡的余烬……

　　庄惊仙听到一声叹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出了他的唇边。

　　庄惊仙无奈摇头：“见其生，如何忍心再见其死？”

　　所以……就稍稍努力一下吧。

　　不多，就一点点，只有一点点而已……为了自己这份不合时宜又不知来由的不忍。

　　察觉到庄惊仙这一瞬间的微妙转变，小智障系统一个鲤鱼打挺，惊喜道：“什么什么？宿主你说什么？你终于决定去做任务了吗？太好了，我现在有一个计划——”

　　“忘掉。”庄惊仙冷酷回应，“我不需要计划。”

　　“啊？”系统傻眼，有些磕巴，“可是，可是，可——这是拯救世界的任务呀，很复杂的，怎么会不需要计划呢？”

　　“是的，在这样复杂的局势下拯救一个世界、一个文明，当然复杂的。”庄惊仙平淡说，“但谁说拯救世界必须要自己上？”

　　“啊？”小系统发出了智障的声音，“那、那……那要怎么做？”

　　庄惊仙：“我想你或许听过外包？”

　　系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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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庄惊仙任务世界的历任系统：很喜欢人类的一句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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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轮回契约和虚境是捏他游戏《群星》的内容。本文不涉及《群星》，只是有这样一个类似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