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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0 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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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的黄粱一梦,一晌贪欢,是你眼里的地老天荒。
——左左语录
左左忿忿带上门,回头瞧见头歪在沙发上双眼阖着的人,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只剩下心疼。
微信传来陈泽的消息,“他还没吃饭,冰箱有速冻饺子,也可以点外卖,让他吃点再睡吧。”
她回了句“好”,俯下身近距离地看他。
眼下有青黑之色,下颌淡青的胡渣没有及时打理。一贯盛着笑意的眼闭上,唇边的弧度也收敛至无。看久了,会觉得美得肃杀,也或许,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模样。
以至于她竟没敢叫他。
“是左左吗?”他的声音像从模糊的远方传来的,沙哑而困倦。
“是。”她心一跳,不由自主握住他完好的那只手。
“这回,你不会离开我是吗?”他的语声低至喃喃,可室内太静了,她怎么会听不到呢?
她僵住,脑海里的震惊、荒诞炒成一锅大杂烩,辨不出具有代表性的情绪。
“饿了,左左会做汤面吗?”他终于清醒过来,说出一个指向性明确的问句。
“当然会,你等等。”她起身给去冰箱找食材,借此平复心情。他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是无意义的梦呓还是吐露心声?
冰箱没有牛肉,她洗了点青菜,打算给他煮碗素面,洗完回头,他已经拔掉点滴站在厨房门口看她,目光的黏糊劲儿足以让全人类女性母爱爆棚。
左左立刻把手擦干,把他拉进来,“怎么站在门口?也不告诉我一声。”
“你在忙。”他任她牵着往灶台走,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停住。
左左摸摸他的额头,烫的惊人,还没摸到自己额头上对比体温,手就被他挥开。他到厨房外,背对着她,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表情凝重下来,待他咳完,递给他一杯温开水,看着他全部喝完。
“什么程度了?”她干巴巴地问。
他知道瞒不了她,老实答:“肺炎。”
她气笑了,“都肺炎了还不告诉我,你要怎么才告诉我呢?”
他自知理亏,没说话,又坐回沙发一角。
左左在厨房煮面,时不时能听见他的咳嗽声,他咳一阵,她的眼圈就红一圈,到最后,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放盐,再一尝面汤味道,咸的发苦。
得忙成什么样,才延误成肺炎啊。
面端上桌,他乖乖的坐到桌前,吃第一口时眉头微微皱了下,后面就很从容了,好像那就是一碗味道正常的面。
怎么会正常呢?
左左终究看不下去,压住他的筷子,冷冷道:“要不要给你用开水过一遍,或者重煮一碗?”
他摇摇头,把剩下的全吃完了。
左左脸色还是不好,但她看得见他的状况,再不休息怕是整个人都要透支了。她牵着他往床边走,让他躺好。
她说他就配合,然而躺好以后左左略一动手,就被扯了回来。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他已经把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她脱了几遍都没脱开。
她不愿和他使蛮力,又想不到什么样的话他听得进去,最后她反其道而行之,凑到他颊边亲了一下,手上的束缚就开了。
他把脸挪到一边,闷声道:“不能亲,会传染的。”哦,这下知道自己生病了。
隔得近了,鼻音浓郁尾音带钩,左左一个声粉听得差点流鼻血。又兼他瞥过头,正好暴露了纤纤玉颈。
行,不是不让吗,他不让的她就要干!左左往下挪,咬住他的喉结,惩罚性地碾了下,他呼吸顿时就乱了。
她也没好到哪去,唇上像有火在烧,内心也有火,是谴责的火苗。苍天,她在对一个病人做什么!
“左左,别闹。”他用手指隔住她的嘴唇,眼里一半是明灭的欲,一半是她熟悉的平和。
她就真的没再闹,平躺在他身边,像幼时母亲给她讲故事一样地给他讲,“从前有个和尚,没呀没水喝……”
他阖上眼,沉沉地睡着了。
她怕吵醒他,隔着被子轻轻弹了弹他的手腕。把她瞒得这么紧很有成就感吗?她又没法怪他,因为她也一样,对他永远报喜不报忧。
关掉窗帘和台灯,带上门,她回到客厅收拾碗筷清洗放好,橱柜里整整齐齐叠着一摞盘子和三只碗,衬得她摆的那只格外的歪。
厨具也统一被一个小木篓收捡干净,有动过的痕迹。他平时在家,应该有自己做饭。
再次伫立在沙发前,她有些茫然,她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做的了,漫无目的地数着房间个数,“厨房一,卫生间一,房间一,二,三,四。”
他的房间倒是挺多的,就是第四个房间过于小巧了,门只有其他门的三分之二大小,门上有一个骰子形状的锁。左左把玩着,两指一错,骰子斜面翻转,咔擦,锁开了。
她傻了,就这么简单?
取下锁,门自然开了一条缝,缝隙里的世界,竟然是有光的。
她一鼓作气打开,走进,原来是一盏小夜灯,大约是他走前没关吧。
她打开白炽灯,光线注满室内,室内陈设尽入眼底。暖黄色的墙壁,小巧可爱的绿植,墙壁上一篇篇手写的乐谱,还有躺在书桌上的一只马克杯和一本日记。她只扫一眼就像做错事般的移开眼。
她只好奇,他会写怎样的日记呢?
翻开日记第一页,上面有一句话:【如果缘分应有形状,大抵是你为光束照拂于我的时刻】
她记得某个采访记者问他写作的习惯,他答,日记第一页是不会有内容的,因为并不想被总领,一切都该是并列的。而这篇日记上,第一页有了一段话。
第二页的时间是十数年前,他初来大城市的时候。那时他的字写的歪歪扭扭,但语气真挚:【这里比我想象的都要好,我该留在这儿】
渐渐地,过渡到他参加选秀节目,【导师说我很有特色,让我继续努力,这是我第一次被认可】
然而让人继续努力就意味着没被选上啊……
果然,不久他又写自己失败了,并总结教训,列好一二三四点。
左左看得心酸又好笑,大家都是玩玩而已,唯独他认了真。
几年的日记看得很快,因为他不经常写,也不是话多的人,很多都只是简略叙事,但是对应青团的考古,那都是极为重要的活动。
偶尔,他也会客观分析自己所处的舞台剧行业现状,分析他接触过的圈子的残留问题。见解独到,言辞精辟。
饶是如此,到他成名那年,日记进度也才一半,她不由纳闷,剩下的难道都是他后来写的?
然后,她看到满满一面都是“青团”,再过几面,写满的字换成了“她”,字的密度要比上一面稀疏,最后是,“左左”。
偌大一片白纸的正中央,只写了这么一个名字。却力透纸背,像要镌刻下来永生难忘。
她数了数字迹的印子,足足印了三面纸。
她翻回来,从青团那页开始看:
【虽然早知道假的终究是假的,但是为什么当她们那么努力时,我会感到愧疚,那时候的我根本不值得啊……】
……
故事到这儿还算正常,然而后面她的出场率越来越高,终于,他很笃定地说:【虽然她看起来很别扭,但是人群中,她永远第一个望向我。我喜欢她,就这样吧,我认了】
很无奈,却也心甘情愿,旁观者的她都能想象到他在写下这番话时,笑容定如融化的巧克力酱,看似冷淡,尝起来却热烈香醇。
真是,让人没法抗拒。
后面的篇幅就长的多了,各种对她的心理分析让她哭笑不得,她有这么难追吗?
几页看完,她的笑意又消失了。
他写道:【说来好笑,准备良多,无一有用。她走时,我甚至没能见她一面】
她明白了,这是他对平行世界经历的总结。原来她对他的热忱是双箭头,他有看到,也有回应。他们竟都有着同一段记忆!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看她的眼光有时会透着熟稔,为什么他那么快就表明了自己的爱意,明明他们在现实世界交集不多。
一切的机缘巧合都是命中注定。
再往后只有一句话:【娶到她,写下去】
日记本有点烫手,左左一个没拿稳,掉到地上乱了页数。她的心情也乱了页码。她以为她在谈恋爱,对方却想与她共度余生。
她从来没想过余生要和他度过,光是想想都不现实,但那是尚青章啊,这世上唯一让她不会犹豫的人。他若义无反顾,她必奉陪到底。
不知为什么,了解了他的想法,她反而平静了。她甚至能闻见房间内弥漫的青草气息,听见窗外的掠翅声和啁啾鸟鸣。踏入他居所的忐忑变得很轻,她从容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透过装修风格探究他的审美。
外间都是性冷淡的黑白灰,只有这间嫩黄,她猜外间是他自身的喜好,这里是他的心情流露。
她将日记本归位,关灯走出房间,他并没有戏剧化地醒来,发现她知道了他的秘密。他在他的卧室,睡得很沉,眼睫垂下的弧度正好,扫在她的心上。
她一点点地把他抱住,像怀抱一个宝贝,偷偷的,露出一个窃喜的微笑。
这样的宝贝现在归她了,她可真幸运啊,她想一辈子对他好,如他对她那样。他们一定会永远幸福下去。
抱了会儿,她也困了,躺在他旁边睡着了……
一室寂静,今夜无人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