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5 数据 ...
-
数据这玩意，虚无缥缈，规则众多，之所以厌倦而又坚持，仅仅因为它冠有你的名字。
——左左语录
翌日尚青章容光焕发，已然回归到平日的状态，倒是左左总是不由自主地打哈欠，本来她想处理完经纪人事务就做做数据，无奈精力实在跟不上，看到微博页面她就两眼发花。
唉，要不睡一会儿吧。
她把头侧到窗子那边，手机捏在手上，头发挡住半边脸，看上去就像在专心看手机，然而人一合眼就睡着了。
青年看她一直在忙，就没出口打扰，眼见她已经忙过了便开口道歉：“抱歉是我误解你了，一直以来我对你有偏见，又因为偏见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虽然很多理念不同，但我知道你其实做的很好……”
她很安静，没有回应。
他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样无条件地支持我，就像我的青团一样，我也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你从不肯与我直言，那就当一个秘密吧，也许有一天你之所求恰恰与我重合，也会很有意思？”
他等待着她的回答，等了很久，他无意从后视镜中看到她的脸挪了挪，睡得很沉。
青年一怔，无奈地笑笑。他难得和小姑娘说那么多，结果人睡着了。他只好补了句：“小姑娘，晚安。”
左左在睡梦中依稀听到爱豆讲话，声音真好听啊，果然梦里什么都有。
她一觉睡了很久，醒来一看，已经是下午了，离她给自己订的闹钟时间已经过了几个小时，她顿觉慌张。
车内静悄悄的，车窗体贴地留有一道缝隙，供她正常呼吸。
左左：？？？
她坐起来找钥匙，叮的一串声响传来，车钥匙掉在座椅上，她松了口气，顺利地打开车下去了。
吓死她了，还以为被关里面出不去了。
稍微看了下行程表，她往附近一个录音棚走去，迎面走着他就出来了。他和录音棚的主人相谈甚欢，两人交换了微信又聊了几句才告别。
他朝她走来时，面上犹带笑意，和他平时的礼貌和对青团本能的亲近都不一样，那笑容更像是遇到知己或是同路之人的雀跃，左左一眼就明白他永远不可能这么对她笑。领受的人则被他给笑飘了，踉跄了好几下才找回走路的感觉。
她脸色不太好地问：“你怎么不叫我？”
“因为你累了。”他答得自然。
左左忍住感动理智道：“我既然拿了工资，办事是应该的。”
“我既然给你发工资，那我体谅员工也是应该的。”他接得顺口。
左左只能住嘴，得，再说下去就变成复制版相声了。不知道是不是近墨者黑，宝贝变了，竟然变霸总了，要不是她是他的资深老粉，都要心动了。
“那，谢谢老板。”她从善如流。
果然，此话一出，青年反而不自然地别过眼，“应该的。”
两人的气氛变得很诡异，一起坐到车上，谁也没说话。
青年在一个厚的笔记本上涂涂写写，左左则在微博上写长文引导粉圈风向。
她大致说明了昨晚的情况，既站在青团角度分析，也从爱豆角度分析了一波，越写越觉得爱豆太难了，怎么摊上一堆破事。
太难本人就坐在她旁边，茫然地看着她面对手机一脸犯难。有什么工作这么难吗？小姑娘果然不易。
长文发出去，同担们纷纷给她评论。不愧是同担，大家充分理解了她文字的意思，甚至想的比她更丰富。
青团A：【天，我昨天看直播还看得乐呵呵的，现在一想，有没有混混为难他啊？】
青团B：【显然是有的，只是爱豆宁折不弯。就是有点担心那种地方会不会有下了药的酒……】
青团C：【昨天爱豆什么都没表露，要不是后来热搜，我们可能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左左：……
各位姐妹，你们别发散啊。我就在现场，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事？
想了想，她不放心地补充一句评论：“放心，宝贝会恢复元气的，黑热搜也掉了，我们青团也要振作起来！”
她审核了三遍，自以为没问题了就发出去，片刻后……
青团A：【好的，宝贝都努力坚强地面对生活，我也要努力。】
左左看了眼“努力坚强”云淡风轻的爱豆，默默收回视线，算了，不打断人家的遐想了。
翻了老半天，她终于翻到一个能回的评论——“最近都没看到大大做数据了，大大是不是工作很忙呀？”
她回：“抱歉，最近变动较大，刚刚安定下来，很快就会给宝贝做数据。”
随后她回忆着数据的基本知识编辑微博：
【热评须知：文字带图发出，楼中楼@博主。
热转须知：上热转信用分须达到680
热评权重上不去时可直接转发该评论增权
楼中楼评论须保证自身权重高，纯文字十五字以上不得重复，不能带tag……】
左左一开写，脑海里就有无数的知识点冒出来，而这些都不是她旁边这个发两个tag中间都不带空格的人所能理解的。
等她洋洋洒洒的一篇数据详解写完发送，车刚好停下，她收起手机和爱豆下车。
青年一边走一边问她：“你刚刚在做什么？”
爱豆居然注意到了？左左颇为受宠若惊，正想着怎么跟他解释，就听他说完后一句话：“是在写学校布置的作业吗？”
原来在你心中我就是一个要写作业的学生吗？我宣布，我脱粉一秒。
下一秒回归青团身份的左左一脸高深：“不，我在研究数据。”
爱豆被勾起了好奇心，“什么是数据？”
“就是事实或观察的结果，是对客观事物的逻辑归纳，是用于表示客观事物的未经加工的的原始素材。”左左下意识背出概念，看他表情显然没懂，她忽然福至心灵地道：“比如微博上天天追着你叫宝贝的人，她们的每一条微博都是数据，还有关于你的各平台推广，每一次转赞评也都是数据。”
她仔细看他被叫宝贝的表情，没看出端倪，他消化内容消化得太入神了，根本没注意到称呼的异常。
真是，呆宝贝。
终于他想通了，对她说：“那我很多年前就见过，那时候我发微博有人给我点赞。”
是啊，不就是我吗，瞧把你嘚瑟的。左左就笑笑说：“看来你喜欢数据？”
“不，我不喜欢。”他斩钉截铁地望着她说，一双眼自带眼妆，看得左左只想用眼睛当摄像机拍下来。
“为什么，只有喜欢你才会有人愿意给你做数据，能感受到别人的喜欢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吗？”这话是左左真心好奇的，以往她也是一个数据粉，在她看来数据做得好是必要的，哪怕他看不见都没关系，重要的是她们尽了自己的心意，在喜欢他这件事上问心无愧就好。可他为什么直言不喜欢呢？
“因为做数据的人一定不喜欢数据。”爱豆主动按了下电梯的按钮，接着说：“我曾经看过有人转了很多关于我的微博，转发的内容乏善可陈，不是数字就是字母表情。”
左左一听，心虚不已。她就是典型案例。
电梯上升到第八楼，“旁观的我看了几条尚觉疲惫，转发的本人呢，他一定更厌烦更累，所有的堆砌都不是他的真实意愿。”
电梯上升到第十三楼，“如果把我的虚荣建立在别人的麻木和挣扎之上，我喜欢不起来。”
电梯上升至十六楼，“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粉丝永远也不要做数据。”
说完，他踏出电梯。
听听，真该让所有青团听听，她们宠在手心的宝贝说了些什么。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粉丝永远也不要做数据。
他说这话时风平浪静，眼睫都不曾眨动过，但她就是觉得他是郑重的、果决的，他的真实意思只有后半句——我的粉丝永远也不要做数据。
真是个……令人心动的男人啊。
这次谈的是某个彩妆代言，负责的高层是个成熟女性，眼光毒辣老练，看到青年和一个小姑娘一同出现，她的眼中划过不满。
“商谈合作事宜之前，请把家属安置好，我以为这是基本准则。”女人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左左身上。
青年张口欲辨，袖口被拽了一下，就不再说话。
左左笑容可掬地对女人道：“是我不懂事，非要跟着来看漂亮姐姐，看到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谈事了。”转身时小声对他说了句“干掉她”，在他一言难尽的目光里纯真无邪地跟着秘书去了待客室。
秘书大概真的把她当小朋友看了，给她倒了杯牛奶还端了一盘小点心才去忙自己的事。
左左微笑道谢，等人走后脸上的甜笑荡然无存。
爱豆可算给她出了个天大的难题，她这一阶段的重点就是数据，然而爱豆本人却说不要数据。感动归感动，但是任务该怎么进行？如果她没听爱豆说那番话，她可以心无杂念地带领青团走向数据巅峰，可她听了，也知道了爱豆的意愿，就应该尊重他。
且他也提醒了她一个盲区。粉丝本身真的是喜欢做数据的吗？
过往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或者问粉丝群体这个问题。既得利益者对送上门的数据照单全收，并不会多言。圈内人心照不宣，因为每家都这么做，这就成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圈外人则大力抨击，本想上网冲浪看看有趣评论放松心情，结果一划到评论区就被满眼的机械文案刷屏，任谁都有火气。
那么粉丝本身呢？
左左想起现实中她粉爱豆的初期，比如今只晚两个月，群里的同担得号召很久才能激起大家做数据的热情——上班的有上班的苦，上学的有上学的累，大家在作为粉丝之前首先是个体的人，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很多人都是忙完了一天的事才能看看爱豆的新动态，身心疲惫之际还得被数据折磨，不做就会遭受来自自己和同担的双重质疑，你爱他吗？
没有人天生愿意做数据，一切只是为了数据中的一个名字罢了。
但是为什么爱意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衡量呢？有没有一种方式能在爱豆和粉丝之间找到一个平衡，让彼此都能更舒适、更快乐？
左左无意识地捏着铅笔的尾巴在纸上乱画，一团团不规则线球出现，恰似她纷杂的思绪。无数的科目知识在她脑海里一一掠过，她不断采撷又放下，跋涉着寻找最正确的道路。
终于，她丢掉铅笔，拿出手机记下关键词，端起案几的牛奶靠上沙发背，一口一口地啜。
牛奶仍温，入腹熨帖。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45 数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