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星进行时[娱乐圈]》慎独的放纵

29、29 站姐

　　我爱你从黑暗走来，自在悠哉，几多可爱。

　　——左左语录

　　接下来的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某舞蹈演员在舞台的某个游戏环节背了一位女星，游戏过程中不慎扭到腰部，和女星一同栽进泡沫球道具里，导致游戏失败，过后面色不悦未对女方有过任何致歉。

　　这是官方说法。

　　真实情况是尚青章在游戏环节之后几乎丧失了行动能力，到下一环节时直接被连夜送去了医院。

　　左左终究还是进了场，因为有一个中年姐姐主动找到她，把自己的票给了她，说同是追星姐妹她能看出她的急切，所以愿意无偿把票转给她。

　　出于感激，左左还是把票钱转给了她，顺便问了她爱豆的姓名，匆匆往录制现场赶去。

　　别人都疯狂喊爱豆名字应援的时候，她沉默望着时不时下意识摸腰的青年，镜头一扫过来他笔直地站好，镜头一调走他又忍不住摸。录制到一半的时候，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青年背起女星快步往一个塑胶独木桥上过，两人齐齐坠落到下方的塑料球海里。他从球海抬头的一瞬间，像是从真正的海里捞出来似的，汗水湿透活动T恤。

　　她起身离席，安保人员大概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着急的观众，没来得及阻拦就被她抛在身后。

　　她问门口的保安有没有车，保安指了一辆大卡车，她眉头一跳，只好自己去附近找，歪打正着找到了一辆的士，她连忙拦下。“师傅我有急事，不过得先等等，损失的费用我给你补上。”

　　于是的士陪她安安静静地等。

　　过了一会儿黑黢黢的夜里出来一团人影，背着爱豆的左左见过，正是劝爱豆休息的男演员刘兴。他似乎有些为难，因为他们演舞剧的不像圈内人多少都有一辆车，他怎么送人去医院呢？

　　忽然，他看见远方一个人朝他招手，“过来，快上车！”

　　他别无选择，只有背着人过去。

　　走近一看，是几个小时前才遇上的女子，他神色稍有缓和，将人抱上了车。

　　左左在副驾上频频回头，目光精准地忽略刘兴落在爱豆身上，没一会儿刘兴就说：“一会儿再看吧，这么着也怪累的。”其实他想说让她注意安全，但因为不熟也不好直白开口。

　　好在左左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再回头，专注看路况。

　　到了医院，爱豆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左左一动不动地坐着，路过的人都以为她是雕塑，与之相反的则是与她形成极端对比的刘兴，走来走去像个永动机。

　　不知多久，她抬头问，“在此之前他都做了什么？”

　　刘兴一脸讶异，见她是真的想知道，只好坐下来跟她说：“在此之前他练了一个月的舞，这部剧强度特别大，好几个演员都请假了，只有他全程都在，没事还帮别人抠动作。所以好不容易排练结束，我们都要他回去休息，他说宣传的时候主演肯定都得在场，就硬扛着来了，没想到……”

　　左左霍然站起身，“我想去趟洗手间，抱歉。”

　　刘兴以为她是去找个小角落哭了，就没阻拦。却不知她就在拐角处蹲着，一脸茫然。

　　事情最终还是发展到这一步，和现实世界并无差别，可她却无比怨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提前从工作中醒神避免这一切的发生呢？她来这儿不就是以他为中心的吗，她是不是过于开拓自己的方向了呢，可是尽早丰满自己的羽翼，不是才更有力量保护他吗？

　　她不明白，她魂不守舍地坐回走廊，心被扯入一个深深的黑洞。连日以来的劳累犹如一片巨大的阴影将她笼罩，她什么也看不清。

　　初见离得远没看清，现在坐一起，刘兴才发现她眼下一片青黑，比尚青章也没好多少。想了想，他道：“你要不回去休息休息吧，我给你守着，小尚已经今年已经分了个女朋友，要是再失去第二个说不定得崩溃。你这时候后悔没用，别说这时候了，你就是早一个月早一年也没用，他太倔了，可也因为倔才走到现在。”

　　她怔怔抬头，脑海里很多的片段闪过。她们青团在圈里出了名的勤奋，有时会有别的粉丝问她们缘由，她们会回：他优秀，让人躺都躺的不好意思。

　　她入坑以来，未见他有一日休憩之机，她知道他是个彻彻底底的工作狂，但那是在他成名以后。然而事实告诉她，他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比她所有的想象都更现实，更具体。

　　她爱的人，将自己全部的心血熬干了，安静地躺在手术室。

　　她忽然站起，向刘兴告别，犹豫片刻她还是补充了一句，“我不是他女朋友，我曾出现的事也不要告诉他，你只要照顾好他就够了，剩下的我来处理。”

　　信息量太大，刘兴还在回味她就走得没影了。“剩下的，是个什么玩意？”

　　很快，新闻告诉他什么叫“剩下的”。

　　【某著名女星黑粉将其抛掷，后冷笑旁观】

　　刘兴乍一看到只觉两眼发黑，这什么玩意？看了两遍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黑粉”指的是手术室里躺着的人。

　　怎么能这么写呢，他们怎么敢这么写！内心有千万种沸腾，化作屏幕上的疯狂反击，他不知道自己敲了多少字，却没有一个人信他。质疑的声音像潮水喷涌而来，他是举着破渔网滑稽补救的人。

　　凌晨两点，他终于放弃，他明白他的陈词不会有任何的效用。或许他只能指望那个神秘的女人了。

　　青年睁开眼的时候，天气很好，窗外阳光明媚。他没有去摸让他痛苦不堪的腰，而是下意识对床边睡得死沉的刘兴笑了笑。

　　没有任何意味的，透明的，略带僵硬的笑。

　　他眨了眨眼，试着动了一下，没动成。他抬起手摸了摸腰部硬邦邦的石膏，安静放下，再未抬起。

　　“唉。”风的吟唱穿帘而来，将若有若无的叹息捎向远方。

　　左左在做什么呢，她在取证。

　　事情发展的全过程她都拍摄了，但为了增强可信度，她还是去探了工作人员的口风。

　　由于事发突然，节目组还没来得及通风报信，等她掉头回去一问，慌乱的工作人员就把事情说了个明白，她结束录音键，又和工作人员合了个影留证，转身离开现场。

　　她将事情始末简单拼接，剪成一个视频，让一个流量大风评好的博主在第二天中午帮忙发出。

　　已是凌晨四点，她困得睁不开眼，倒头就睡。一觉黑沉，一夜无梦。

　　翌日醒来已是中午，倒正好赶上了博主发视频。几分钟后视频顺利地上了热搜，果然，给渣浪的钱没白花。

　　左左揉了揉额心，不再理会。安外以后，还是得回来攘内。

　　她写了一段又一段安慰鼓励的话存在剪切板里，时不时看看超级星饭团的动态追踪，刷新超话名人动态，大概十二点半，他终于上线了。

　　她瞬间开始狂按剪切板，一个一个号轮着发，发完私信发博文，条条都自带@。一个刷完立马换另一个号，就像曾经无数次做数据。

　　为什么这么熟练呢，因为曾经有段时间黑粉就是挑着他上线的时间疯狂骂啊。黑粉肆无忌惮，她就只能强大。

　　“手机给我。”

　　“不行，你现在太虚弱了，还是好好休息吧。”

　　“我很好，我只想知道我到底处于什么境地。”

　　刘兴一脸无奈，都怪他老看手机被尚青章寻到端倪了，弄得他也要看。可是网友评论那么过分能给他看吗？

　　那双明净双眸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遭不住，只得把手机给了他，祈祷他不会用软件。

　　结果尚青章一登就是最为腥风血雨的微博。

　　刘兴：……

　　尚青章登上自己的微博，上一秒风平浪静，下一秒无数的消息涌来，最顶上是个熟悉的ID，青团？

　　他就探究了地想了几秒，手机上的消息又呈几何性递增，前排竟然都是青团，他随手点了一个看，好像……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

　　看着看着他的眼里有了水光，他正想回一句什么，忽然整个页面卡顿，然后他被卡了出来。他锲而不舍地登了几次都登不进，最后直接被禁止登陆了。

　　尚青章：……

　　他还没看完呢！

　　左左打死也想不到爱豆不是被骂得卡出微博，而是被她话唠卡出微博的。看到爱豆离线的消息显示，她揉揉酸痛的手指，颇为欣慰。这么快就下线？看来是不太在意了，左左，干得漂亮！

　　很久以后，知道真相的她眼泪掉下来。她怎么就不能少发点等他看完呢？

　　算了，登不进就看看热搜榜吧。尚青章以为热门定然是讨伐他，意外的是，他看到一个更中性的词条稳稳压住了前一条。

　　【衡湖事件始末】。

　　他的指尖划过又停顿，眼帘垂下，手指一点，页面跳转。

　　置顶的是一个视频，他只粗略地扫了两眼就知道是那日晚上发生的事情，居然有人默不作声完整录下来了？他点进观看，刘兴也够着脑袋和他一起看，还挺高清啊。

　　从尚青章玩游戏开始前隐隐的不适一直拍到游戏结束，并没有针对他拍，但他一直在画面里，又由于画质较好，让人能够大概看清他的状态。

　　这是直观的，后面还有语音对话，配图是几张工作照，对照片和重要信息打了马赛克用以保护隐私。随着对话的展开，人们也清楚地了解到事实走向和娱乐新闻富有恶意的篡改截然不同。视频的最末，停格在一张观众拍的图，“嚣张”男子几乎没有半点力气地趴在另一个人的背上，两人似乎要离开。

　　评论有人认领：【我当时在现场，这个小哥哥长得还挺帅，所以我多留意了一下。他玩游戏之后好像受伤了，脸色很不好，后来被背走了。】

　　也有人质疑：【我也在现场，根本就没看到这小哥哥有什么问题。】直到对方晒出票根并要求他也晒才消停。

　　还有人则跑偏问道：【我就想知道拍现场的朋友用的什么设备啊，也太高清了吧。】这一楼成了摄影迷的聚集地，大家齐心协力扒一扒，扒出设备是上万的好货，摄影的八成是个站姐。

　　虽然话题多种多样，但总体来说，戾气消磨了很多，尚青章很意外。他已经做好准备迎接狂风暴雨，结果什么也没有，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兜住了最低值的下限。这世上哪有人会无条件的一心一意对你好呢，可他遇上了，还实打实的撞个彻底。

　　尚青章心绪混乱，这种感受在他过往的二十年生涯从未有过。他一向困解地探寻，认真地付出，无谓地等待结果，哪怕收获失望，也是他的苦果。有一天却有人告知：你不必做任何事情，自有人会为你而来。

　　会吗？会吧。

　　她与他温柔絮语的样子，好像在细心照料一株珍稀植物，语气的轻重、音节的转折都落在最温柔的地方。

　　她握住他的臂膀那么突兀，却在一瞬抓紧后轻轻松了力道，害怕伤了他似的……

　　他总是以离奇的方式碰到离奇的人，她们并无联系，却似对他万分熟稔，以及，喜爱。

　　是的，喜爱。热烈而克制，亲近而遥远，近乎献祭的付出，纯粹恒久的爱意。

　　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奔涌不息，像是对一种虔诚的另一种回答。他抬头，对仍在浏览手机的刘兴说：“可以帮我拿一张纸和一支笔吗？”

　　声音是，舒缓的、柔和的，也是动听的。

　　刘兴便知道，印象里那个温柔又强大的青年，又回来了。

　　他忍住眼泪答：“好。”

　　此后尚青章再未演过舞剧，更多地转战话剧和音乐相关，在他生日那天，他发行了一首歌，作词作曲都是他，叫做《瞧见天光》。第一段钢琴打底舒缓压抑，第二段时加入了鼓点和提琴，基调明朗起来，让沉闷许久的心情随着叹息一般的吟唱得以解脱。

　　这是一首青团们很喜欢的歌，体现了爱豆早期的创作才华，重点是旋律真的很美，很能治愈心灵。左左误打误撞，居然见证了歌曲首发。

　　彼时左左辞去了在W的工作，打算回国发展，一系列交接事宜忙得她脚不沾地。听到这首歌，她用追星小号给他评论：【谢谢你带来的歌，很好听。希望你前行路上，阴霾尽去，邂逅天光！】随后她又投入了工作之中。

　　回国后她没再去任何地方求职，她成立了一个工作室开始独立接活。起初无人问津，听闻她从国外回来，有人心生好奇，于是她有了第一个第二个客户，曾经相识的王玲玲大小姐也在百忙之中来了一趟，于是她的旧名也被提起，吸引更多人的眼球。

　　回国发展的第二年，她哥娃都有了，家里人开始催婚，她笑笑，说没时间，笑完开始准备第二天例会的资料。桌案最上方的书里夹着一张票根，日期是翌日晚上七点。

　　第三年也在工作中度过，直到第四年，她有意识地将工作分担给下级，开始策划他们的“第一次”相遇。那是她真正想要的，想象了很久很久的第一次相遇。

　　那是《澎湃之声》的第一场粉丝见面会。

　　现场十分热闹，小散粉们兴奋地交谈着，时不时看一眼入场通道。大家聚集在这儿多少都有捡漏的意思，希望能更近的看到自己的偶像。

　　左左戴着口罩，独自抱着相机站在一旁，神色冷淡，带着工作久了无形的气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忽然，远方一阵骚动，一辆汽车在门口停下，她无数次于黑暗中注视的人就那么闯入眼帘。

　　蓬松的发，英秀的眉，含笑的眼，淡粉的唇，目光流转间半湖的水都搅动涟漪春光潋滟，另半边安宁慵懒如晨光初醒。

　　她的镜头对准他，一张、再一张，快门不要钱似的按，他配合地侧了侧头偏向她的机位，和伙伴说笑着走远了。

　　她低头检查图片，冷不丁耳边传来一道迥异于她的动听声音，“我可以看看吗？”

　　她霍然抬头，就瞧见远方一个高个青年，逆光而来，美不胜收。

　　可以看看吗？当然可以，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你而生的，能有什么不可以呢？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回去以后，她发了一组九宫格到超话，同时发了一个百度网盘的二维码。

　　内存占用：200G

　　这是她留给青团们的礼物，也是陪伴的记录——终有一天他会知道他从未孤独，他走过的所有夜路，都有人悄悄燃起灯火，沉默相送。

　　特别关注传来提示：你的小宝贝发微博了。她笑着点进去，就看到他用了她传给他的图片——一个微笑着双眼弯成小桥的他。配字是：小青团们，中秋快乐。

　　原来中秋了啊。

　　她愉快地点了个赞，祝福他中秋快乐。随后她铺开一张纸，给这个身体的原主写信：

　　谢谢你借了我几年光阴，它给了我很多的美好回忆，如果你醒来，希望你能走出暗不见天的小屋，外面的一切都很好。你受伤的手在我有意识的锻炼下，承受能力增强了许多，希望你能开心。以及，你的哥哥很爱你。

　　——左左

　　搁笔之际，所有意识都被卷走。

　　要回家了呢。

　　（第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