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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113 首演与斗黄牛 ...

  •   长卷在握,黄牛在抗,黑暗过后就是光明。

      ——左左语录

      11.10,晚7:30,帝都,《遗世》首场。

      当天去了很多大人物、业内人士和官媒,济济一堂,后面的青团都不敢随意说话,注意力全然放在了剧上。

      故事的开端是从一个宽袍大袖之人开始的,那人戴魏晋冠,着汉秦衣,踏明清履,吟唐宋诗。他唱两句,便移步,声声醉,步步新,宽袍拂掠如翻花。一首长歌唱千年,白云苍狗几悠悠。

      卷轴一卷,舞台暗下,再亮起时,一个赤膊大汉登场,一边打铁一边唱,发声短而铿锵。打着打着,那铁换了形貌,成了一把锋利的剑,大汉披上长衣,舞着剑,眉宇间英气纵横,隐有一统之象,发声也更有力,更绵长,后劲更足。类似于自述式的歌曲唱完,他一矮身,以几乎不可能的程度把自己缩成一个球,骨碌碌地滚入舞台深处,和舞台道具融为一体。

      接下来出现的却不是跟着的秦汉,而是五代十国。一个虬髯大汉挥着刀唱着不知名的歌追赶一个身形瘦小的小儿,那歌不成调,只能听出个节奏来,又比rap凶煞,相比之下小儿的歌弱如蚊蝇,被掩盖得根本听不见。小儿被拎起砸下,跌倒又爬起。

      单调地重复了许久,忽然,在大汉弯刀砍下之际,一块硕大的石头阻住了弯刀的去路,而后,那石头像是“醒了”,站成比虬髯大汉还要伟岸的姿态,轻轻一捺,对方就轻飘飘的跟个纸片似的被吹走了。在小儿的啜泣声中,他道:“小儿,站起来。”而后将他的经历唱来,小儿学着他的歌声,一点点唱响、唱亮,终于在敌人再次进攻时狠狠将其撂倒,身后隐隐飘来一个字——“宋”。

      大汉牵着小儿,小儿拽着大汉的手一蹦一跳去到舞台深处。

      剧首的宽袍人出现,唱了一段承上启下的唱段,隐入舞台。

      寥寥之音忽转繁盛,直裰文士悠游而出,唱出的调婉约明丽,至庙堂金殿前,调拔高,激愤之意顿生,一句句如疾风骤雨催向至高处的君王,君王不防,渐以文治,遂止干戈以固社稷。文士三三两两地去了,君王也倦了,画面暗下……

      居士着宽袍,踏木屐,长啸啭九天,先无音律,而后抚琴,琴声起,音律横生,郎朗昭于天地。忽而,高帽者围簇相逼,唢呐声中尖咲厉厉,弦断,音绝。丸将入喉,折扇抵唇一挑,围簇者望风即逃,文士声如雨落,叫居士跟从,居士便学语,字字既针且砭,围簇者不堪其扰,吟两句靡靡之音便飞遁了。

      宽袍人与之擦肩而过,陈述因果,引出其下,隐入舞台。

      鼓声加入,窄袖与深衣相撞,冠服亦如风而至,秦汉唐的相遇就像一阵风,各有各的风骨,各有各的刚强,诉说着各自的辉煌历程。一阵急过一阵,较着劲儿踢蹴鞠、骑骏马、挽雕弓,又以秦文汉赋唐诗相和,直到乐声和人舞达至毫巅,倏地,兵马散,弓弦藏,舞台空荡荡。

      长达三十秒,都无人再上台,久到观众以为出了故障,低微的哭泣声响起,因为整个剧场都是静的,这点动静就格外引人注目。

      是谁哭,为何哭?

      灯光忽然打在卷轴深处——一方小小渔船,渔船里步出一人,依旧做宋的打扮,妆容却更显哀愁。另一束光落在舞台另一头,长辫之人于鬈发者脚下跪伏,被一脚踹开,磕青了头。同样的苦痛,却被不一样的时空阻隔,犹如置身于两个平行空间,被中间的围墙阻隔。盘领者便是于这时候出现的,他一脚踹开围墙,一手扶起长辫者,一手将宋人妆容抹去,没抹净,像个花猫,盘领者却哈哈大笑,唱起属于他的歌谣。

      “国之疆土不可瓜,国之妇人不可欺,国之丰仓不可败,国之气节不可辱……”

      这便是明了。

      在那歌声里,宋人与长辫者摘下旧帽,脱去长衫,现出的,竟是中山装。与此同时,秦、汉、魏晋、唐、五代十国、北宋都再度登台,共同谱写一首浩大乐章。

      最后一个长音拖曳至天边,开场的宽袍人再度出现,犹如旁白一般超脱地吟唱,依旧是起伏极大的一首歌,在十九拍的长音里变了三次调,总结全篇,利落收尾。

      满场爆发出一阵爆竹般的尖叫和掌声,太燃了,只有用这样的方式发泄出来,才能抵得上激动火热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音乐再次响起。返场了。

      演员依次登台向观众一礼,每一个都陌生又熟悉,直到最后一个宽袍人出来,人们的声音扩大好几个分贝,都失了神地叫:“尚青章!尚青章!”

      宽袍人便将那淡泊抽离的神色一收,露出一个有烟火气的笑容,唇边酒窝泛起,甜度满分。

      观众差点冲垮了台子。

      左左坐在她抢的犄角旮旯乐呵呵地看剧,尚青章出现了她就掏出望远镜看,不出现的时候她就看整体的表现情况。不得不说,比她想象的呈现还要好。舞台多用木质、竹制和纸质结构的布景,轻便易携。背景的卷轴也很有意思,仿佛一个巨大的画框,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画里,又比画要生动活泼。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5G和AR技术的结合体,因为返场时根本无人拆卸,它凭空消失了。

      人的表现更是一绝。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情境之中,有自己的情绪和意图,舞蹈和唱功也很好,还原时代特征。剧组真是下了血本,把整个国家的艺术人才都招进来了。

      走出剧场,人们都兴奋地讨论着这部舞台剧多么多么好看,左左却开心不起来,因为第二场大概会迎来一场票房滑铁卢。

      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青团没有买黄牛一张票,但黄牛也没有腾出票源的意思,也就是说,那么多的票都在他们手上,即将烂掉。

      这么好的剧,剧组要是看到台下那么多空座,会不会失望啊?这是许多没能买到票的青团的隐忧。

      很快,她的担忧成了现实。

      11.11,晚7:30,帝都,《遗世》第二场。

      检票口冷冷清清,剧院门口却人头攒动,不断有戴着鸭舌帽的男子拦住路边的人问:“想看剧吗,《遗世》很好看的,我这儿有票,很划算的。”被一个个白眼翻过去,再无下文。

      来这儿的人有两种,一是粉丝,二是纯路人,然而这次的粉丝不知打了什么鸡血,见他们就像见了苍蝇,纷纷绕道而走。路人并不了解这部剧,只觉得他们在推销做广告,也有本能的抗拒心理,以至于临近开场,这票愣是卖不出去。

      一个小时,半个小时,二十分钟过去了,守在门口的黄牛们依旧一无所获,路边的人影越来越稀少,该进去的进去了,该走的走了。

      终于,时针走到7:30,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无尽的失望和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呢,顶流的票怎么会卖不出去?

      可是他们真的没卖出去。

      “走呗,自己卖的票,自己看看呗。”一个高个黄牛吸了口烟,把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

      几人沉默着,往剧院里走。

      剧目已经开始,精彩纷呈,台下却有不少空荡荡的座位,当惊叹时无惊叹,当垂泪时无垂泪,回应者寡,台上也没有第一场那么有力了。

      几个牛无动于衷地看着上演的剧目,心疼的却是砸在手里的票,草草地看着,居然慢慢地看进去了,到结尾时,他们莫名其妙地跟着普通观众鼓掌叫好,拍痛了手才恍然,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啊?

      走出剧院,竟有恍如隔世之感。他们倒卖的,到底是怎样一张票啊?闭眼回想,想到的再不是几排几座明标价码的好位置,而是那个舞台,那个融合了演员所有热情的舞台。

      是他们让舞台变得那样孤独,是他们让演员的目光落到观众席时熄灭了光彩,是他们让这场完美的表演有了遗憾,他们有罪。

      当晚,有人将临近开场时剧场的上座图发到了网上,青团们心里也不好受,她们知道这一幕会给演员们造成多大的伤害,但既然选择了最决绝的路,就不再回头。

      左左接到某个散粉青团的私信:【茶大,这次黄牛的票都没卖出去,你看我们什么时候收票好呢?总不能让剧场一直空着吧】

      她眉头一挑。这是个急性子。本不准备回,想了想,她还是敲字道:【不,不要收票,一次教训是不够的,要多来几次才能明确表明我们的态度。剧场空一时没关系,但不能空一世】

      对面不说话了,约是听进去了。

      接下来的两日,剧院仍是冷冷清清,转眼间,帝都进入末场,黄牛们个个蔫哒哒地靠在剧院门口的墙边,像缺水的蚯蚓。

      没人搭理他们,都行迹匆匆地走过,他们被遗弃在旋转的世界轮|盘之外,可悲地停留在原地。

      唉,这次过后,真的要赔个彻底了,或许要考虑改行了……

      “请问现在有什么票?”

      “什么,都卖光了?”

      “那算了,不买了,走,我们聚餐去。”

      等等,他们听见了什么?

      黄牛们二话不说,冲着声源撒丫子狂奔,“别走啊,有票,有票!”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就止住步子,看他们飞奔而来,眼神和看动物园的猩猩别无二致。领头的是个子娇小一头卷发的女人,目光挑剔地在他们之间来回梭巡,“你们有什么票,够我这么多人看吗?”

      黄牛们感动泪流,“够的,够的!那剧您应该知道,《遗世》,大明星尚青章演的,可好看了!”谁说不够谁SB。他们正愁票卖不出去,岂有不卖的理?

      “哦,没听过,大明星演的肯定很贵吧,不看了。”女人很精明,账一算,立马翻脸不认人。

      黄牛挣扎了一下,决定争取一把,“不贵的,我这有原价票。”

      女人面上有些许动摇。

      另一个黄牛见状,又说:“团购票,我可以给你打个八八折。”

      女人从包里掏出手机,做作地擦了擦屏幕,打开计算器手指如飞,半晌,满意道:“行,就按你说的这个八八折来吧。”

      一个黄牛八八折,剩下的当然也维持不了骄傲,是以他们手上的票都八八折卖出去了,他们松了口气,好歹不至于全亏。

      女人买完票,没有立刻带领大部队看剧,而是先去附近一家有名的餐馆聚餐。

      餐馆。

      女人摘下卷发晃了晃脑袋,从包里掏出厚厚一沓票,先前装作一点不在意的大部队眼都绿了。

      “茶大,茶大,我的好茶大,有没有前排呀,我想要。”

      “茶大,yyds!再没有比你更给力的了。”

      “青团之光啊茶大!”

      左左没理,坐在桌前分票,把各个价位都区分开来,然后找服务员要了三个黑色塑料袋,按照价位放票。

      这时她才抬头道:“排好队,我们一张一张领,要什么价位就从哪个袋子里抽,支付宝或者微信转账给我。”

      青团们火速排成两行整齐的队伍,个个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扫码。

      拿票流程很快,抽票,扫码付钱,抽票,扫码付钱,行成一道完整的流水线。偶尔有青团发现自己付少了钱,回头看,茶大什么也没说,还是自觉回去把钱补齐了。半个小时后,大家清点了下票,意气风发赶往剧院。

      这一晚,剧院座无虚席,欢呼呐喊响亮异常,台上的人们久违地看见了阳光,他们流下幸福的泪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3章 113 首演与斗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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