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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103 实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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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娃娃引发的事件。
——左左语录
尚青章顺利地从《极度塑造》毕业,各种邀约找上门来,他从中选了一部圈中很有名望的导演执导的电视剧,也接了少量的商演和综艺,曝光稳定,持续吸粉。
青团们的日子十分好过,准确来说,爱豆营业的每一天,她们的日子都很好过。
青团有三好:听歌舔颜养宝。
前两者只要他出现,她们就能被无限满足,只有最后一个是完全衍生出来的。试问哪个青团的怀里没有一只乖乖小宝呢?
当然,此宝非彼宝。青团的宝指的是具有尚青章特征的Q版娃娃,小小一只,软乎乎,毛茸茸,甜蜜蜜。
左左没娃。她手脚笨拙,自从某一次给娃穿衣把衣服穿裂了,她就再也没有动过这个念头,生怕自己的粗鲁伤到了甜宝宝。但是现在,她想借娃做点什么,让头重脚轻的久路找到平衡。
虽说这个年代创意为王,一个好的idea往往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但没有根基,所有的想象都会大打折扣。
她做过周边,多少次返工就是因为做出来的东西与想象不符,那么,为什么一定要假手他人去做呢?
她把她的想法和工作室核心成员说了,以粉圈的娃娃试水,建立一道线下生产线,以适应不断增长的线上需要。
毕竟广告总得有依托,得印成纸,制成立牌,变成毛绒玩具……凡所关联,都该尝试。
想法一说,大家都持双手双脚赞同,但工厂在哪建,人从哪募集呢?
左左想起了手工业发达的金淮。
金淮过去是手工业重镇,然而随着年轻一辈走向外地谋发展,很多老品牌都难以为继断了传承。再加上新兴产业的冲击,过去有名望的手工业者日子越过越难,有的干脆再也不干安心养老。
如果她将这样一批人聚集起来,一来可以让他们坚持自己的老本行,二来也能提高产品的质量,不至于无人把关。
说做就做,她订了前往金淮的机票,简单地收拾好东西,就匆匆赶赴当地了。
金淮。
左左万万没想到,眼前的景象比她想的还要萧条。像什么呢?像孤独留巢的老人村。
整个城市没有活力,显得古旧又颓败。残瓦碎石,枯树虬枝,分明是春日的好光景,却枯燥如深秋。只有屋舍巧夺天工的设计和老人身上几乎成绝技的刺绣盘扣,彰显着它隐藏在时光里的雍容典雅。
她便上前去问一个闭目养神的老妇人:“请问——”
“不接受采访,不回答问题,一副作品三万,一口价!”对方操着乡音熟练地道,成功把左左接下来的所有话都堵住了。
这让她怎么问呢?
她只好说了声“抱歉,打扰了”,接着去问下一个人。得来的结果却大同小异,没人愿意听她的宏伟计划,她们深知,无论怎么呼吁和号召,都不会带来质的改变。
她们是被抛在时光里的人。
走了一天,问了一天,左左一无所获。她没精打采地点了一份鸭血粉丝煲打包回酒店,脱鞋换上酒店自带的棉拖鞋。
刚一脱出,一阵火辣辣的疼。太久没走那么多路,腿脚酸痛得不是她自己的,脚后跟还磨出泡泡来了,手一碰就疼得她呲牙咧嘴。
唉,好难啊。她有点想他了。
这么想着,手机屏奇迹般地亮了,她忙不迭接通电话,是她的副手,汇报给她久路的最新情况。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回完,食不知味地吃掉半冷的鸭血粉丝煲。
这时,手机屏又亮了,她麻木地接通电话,“喂”了一声,对方没应。
她诧异地看了眼屏幕,才发现这竟然是一通视频电话,电话对面的人是……尚青章 。
他一身亮面西装,发型做过,碎发蓬松地遮住额头,露一双明亮的眼。
当真是,赏心悦目。左左内心感慨。
“今天顺利吗?”他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意外的准确。
“还不错,你好好忙你的事,不用担心我,我能处理好的。”她不想让他为她分心,她自己可以控制得住的。
“你如果能处理好,就不至于窝在这儿了。”尚青章一眼指出。
左左悄悄把抬起的破皮后脚跟放下去,不让他看到,反问道:“你今天过得好吗?”
“很好,今天又和前辈学了一个新的表演经验,参加了一场时尚活动。”他那里很吵,像是某个活动现场。
“那挺好的,你记得忙完了吃点东西,不要空腹……”她熟练地说着。
“左左,不要说我了,说你自己。你以为你把镜头对准上半身我就不知道你脚伤了吗?”他严肃道。
左左心虚地左顾右盼,就是不肯与他对视。
“左左,哭一场吧,我看着你。”
泪水就这么流了出来。一天的碰壁和憋屈都化作一场发泄性的哭,她哭得痛痛快快,抬头时,他的目光包容而关切,不曾嫌弃也不曾厌烦。
她又找回了力量。
翌日,她还是不断走访,寻找可以说通的对象,照例无果。接连两日都一无所获,直到第四天,一个面冷心热的老太太松了口,告诉她这个镇子里有很多卧虎藏龙的手工业者,只是前些年被利用开发商业价值过了头,关注度一窝蜂的来,又随着资本的盆满钵满一窝蜂的走,她们渐渐凉了心断了念想。
左左沉默了。她没法保证她就能改变她们的生存状态,但人都来了,该说还是得说。
“我想聘请你们到我的工厂里做事,当然,做的肯定不是你们曾经做的,但也会有关联。如果工厂运作能够稳定下来,你们也可以发展你们自己的事业,我能提供渠道引流,让真正感兴趣的人走近你们的艺术。”
老太太警惕又动摇,整个人陷入纠结之中。
“我是看中了你们的艺术价值,才千里迢迢赶来。我希望我所做的能有根基,而非浮萍。”
“根基”二字戳中了老太太的心,她的神情肉眼可见地转变。
左左心知有戏,也不强迫引她反感,替她将摊位歪了的牌匾摆正,主动请辞:“您可以考虑一下,也可以和别人商量,明天我会再次造访,希望能得到您肯定的回答。晚辈打扰了。”
她一走,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居民都围坐一团,听老太太说清明细,老太太如实说了,见她们表情里很有几分不以为意,心下又不太舒服:“这小姑娘,老婆子瞧着是个沉得下心思做事的,来了四天,虽然没人搭理她,她也没恼过。一个人逛逛这儿,逛逛那儿,照顾照顾生意,赏玩赏玩花草。要不,试试?”
加起来岁数能过千的一群人沉默了。活了大半辈子,谁还没点看人的本事?那姑娘每日在眼皮子底下转,看人可怜兮兮的,说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
“那,明天她再来找您的时候,您帮忙表达一下大家伙的态度?”
老太太一口答应。
来到金淮的第五天。
左左大清早就起了,在街边小摊吃了碗豆腐脑,搭上刚刚炸好的油条,油条的松脆和豆腐脑的清甜涌入味蕾,开启一天的好心情。
“加油!”吃得饱饱的左左对自己说。
这一次,她果然没再被拒绝,老太太第一次让她进了屋,和她详细地谈了许久,还留她吃了午饭。
下午,其他居民也到老太太的家中去了,左左又和他们说了许多,最终傍晚的时候他们都在她带来的合同上签了字。
收起厚厚一沓纸,左左和他们告别,留了微信和电话方便联系,而后连夜赶回帝都。
说真的,如果他们再不松口,她都要被迫放弃了。人在金淮旷工已久,事务堆积如山,她不能不顾,但一旦走开,再要回来,又得从原点开始。
心理的防线要想突破,片刻都马虎不得。
她搭的晚上十点的飞机,到帝都时已是凌晨,她去了趟洗手间,想着怎么搭车回家,就听到洗手台的另一端,有人激情发言:“不行,做的都是什么垃圾,怎么可能用,这不是降低我三石成山的逼格?”
吵死了。左左加快速度洗完手,打算走人。
对方还在说:“我不管,这批残次品你给我处理好,然后找家靠谱的厂子重新做一批手办出来。好歹我们也是大公司,就算是送也得送得高端,务必干掉那个么一口!”
么一口?Miracle(麦瑞克)国外著名游戏公司品牌,以游戏体验好著称,是无数Z国青年美好的过去式or进行时。当然,其出品的周边也是死贵,质量极好,从十七层楼丢一个手办都相安无事。
忽略掉这人销魂的英文发音,倒是挺有雄心壮志的,左左就多看了他一眼,然后她的瞌睡一扫而空。
这不是她的同担兼网友吗?
她试着和他打招呼,无奈他一门心思地钻在电话里,对周遭的人和事充耳不闻。
“你说不可能?不,人要敢想!要知道么一口在Z国横行霸道的时候我的《魔域》还没出生呢,结果还不是得给我让道?没道理一个手办做不出来。我就不信了,这回的手办务必按么一口的标准来,三十层楼丢下去不能有一点磨损。青出于蓝胜于蓝,趴在丛中笑破天!”
这诗作的,让左左一时忘了原诗“她在丛中笑”的悠远意境,是能把原作者气活的程度。
一直被无视得彻底,她干脆站到他面前,说:“要做周边是吗?我接。”
二倍速疯狂输出的人被按下暂停键,愣愣地看着午夜的陌生人,迟疑着问:“你,是人是鬼啊?”
左左气笑了,握住他手,重重一抖,“是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