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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   贺归最喜欢秋天 ,不同于春夏冬。
      春日的阳光是温柔的,夏日则显得热烈得多,照得人浑身难受又发烫,而冬日太过清冷了。还是秋天的好,秋日的阳光是明朗的。斑驳墙角的白漆教学楼被晨光照得通亮,眼神一扫而过就觉得刺眼。空气中裹挟着浓郁的桂花香,混杂成熟果实的气息。
      特别是雨后清新的青草味,土腥气和桂花香交织在一起,倒是有些像法国某小众香水中最好闻的哪一款。窗外有一棵高大的槐树立在中庭正中,稍黄绿叶一层叠着一层,被风吹的哗哗响。光影从树叶间的缝隙中投下来,地上大大小小的光斑不停变幻着。偶尔能听见鸟鸣。
      世事无常。
      这便是贺归难得起了个大早来到学校所看见的了。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她害怕雨珠把那缀满枝头,小小又金灿的桂花打得全落下来,特地起了个大早。也是白担心了一番,那些花儿不仅没被打的落下来,被淋透的花甚至比先前更芬芳了些。
      隔壁的初中部在念林海音的《城南旧事》:“爸爸的花儿落了,我也再也不是小孩子了。”
      太阳照得有些热,脑袋发烫,在昏昏欲睡中挣扎了一会还是睡过去了。
      那就让下课铃充当闹钟吧。

      贺归是被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推醒的。
      他脸上漾起红晕,揪着衣角畏畏缩缩地开口询问:“你好,我能坐你旁边吗?”
      他的嗓音像英伦庄园酒窖里上好的醇厚葡萄酒,浅浅的沙哑又不失少年气。
      情窦初开的少年模样让贺归想起她傻/逼的前男友——是叫季泽来着。畏畏缩缩地恋爱生怕被谁发现然后就会被杀了一样,说白啦还是不够爱,都最后连个身份都没给过,真要是追问起来也可以说关系好的朋友。
      贺归皱了下眉没吭声,伸手拉开身边的椅子。
      “请。”
      椅角在地面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刺啦声。两人间的距离一下被这字拉开了十万八千里,白净少年脸上羞涩友好的笑容僵硬成尴尬,只好点点头坐下。
      “我讨厌少年。”
      这是在遇到蒋行舟之前,贺归活了十六年依旧坚守的信念。

      私立学校规定的每日穿校服,贺归从来不按着规定办,老师似乎也从来不追究校服穿着的问题。
      和阮白笺站在一排做操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不太舒服。这个新来的同学眼神很怪异,像是眼镜蛇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
      贺归想起之前看过的一本短篇小说:“他像慵懒的蟒蛇一般蜷缩在阴冷的角落然后蓄势待发屠杀了我。”

      上体育课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进了班门,拉椅子的刺啦声把贺归从梦中吵醒。
      这是个不太美好的梦。

      “我不是很喜欢贺归,她笑得好假。”
      后来我就不再笑了,的确也没什么好笑的,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温柔灿烂一些罢了。

      “我感觉没人能跟她玩到一起去。”
      我能和很多人一起玩,但从没人能走进我的精神世界。我的精神世界的确贫瘠,曾经有同类想要踏上那块荒芜的土地,但最后看到那寸草不生的样子叹了口气又回去了。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外头很黑,月亮和星星好像说好了手牵手一起躲起来了,昏黄的路灯勉强能照亮眼前的路。手指触碰到冰冷的手机触屏,贺归从口袋里摸索出来打开照明灯。
      考上这所重点高中的强化班完全在意料之外,强化班没什么不好,作业多但难,这几乎花费了一整个晚自习来写完它。
      重高离家很远,母亲嫌麻烦就在学校边给贺归租了个房子让她一个人住着。这里的整栋楼几乎都被重高的学生包揽了,但上学时却没见过什么活生生的人。

      死人倒是见过,刚开学不到两个月贺归早上下楼时就看见有一个重物从窗边坠落下去,“砰”的一声,她甚至都能想象到那鲜血四溅,汩汩脑浆从开裂的头颅中争先恐后涌出的模样。
      这个女生贺归有点印象,与她住在一栋楼,穿着重高学校的校服,貌似是季泽的现女友。不知为何就跳了楼,正好被撞见。
      贺归飞速奔下了楼,站在单元门边掏出手机拨打110和120——虽然人肯定是没救了。她抬头长叹,恍惚之间瞧见几只大雁在头顶盘旋。

      陆陆续续上学的高中生路过都惊恐地尖叫,有胆子小的女生甚至直接晕了过去。而目击者本人则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倚在门边,不被怀疑是杀人凶手才怪。
      季泽过度悲伤休学回家了。不久后因为抑郁症情节严重被关进了精神病院。
      他真的很爱他的女友。

      后来学校里传出了“高一八班贺归为爱杀人”的话题,警察叔叔因此还特地来找了一趟。看见本人毫发无伤甚至面无表情地回到教室,这谣言才不攻自破。

      没记错的话,楼上住的不是重高的学生吧。

      重高的学生都太过清高,自命不凡,认为自己高人一等。至少这所重高的确是这样的,在这几乎都是重高学生的小区,非学生群体反而成了珍稀物种。
      解决掉三明治和鲜牛奶贺归坐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刷新了一遍□□和微信,小赎很有眼力见地从狗窝里爬出来躺在贺归腿上露出肚皮讨好自己的主人。

      沈川野是贺归活了十六年唯一遇到的聊的来的同类,本质上说这两个人又不相同。毕竟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但面包呢?面包总可以吧。
      打开和沈川野的对话框她不明不白地甩给贺归一张她学校论坛上的截图,图片的帖子上特地用加粗加黑字体强调了“贺归”两个字。

      “谁有贺归的□□啊?高一八班的那位。”
      帖子是匿名发的。贺归闭上眼寻思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最近与谁结了仇。真要是算的话,新来的那位——阮白笺?大概算吧。
      沈川野还是一如既往地/贱/,她发了一张狗头图给贺归。
      「特别关心」沈川野:“不会是你桃花到了吧?(狗头)”
      贺归挑眉,撸了把小赎的狗毛,回了两个字。
      小归:“傻/逼。”

      空荡荡的胃叫嚣着,贺归眯起眼睛晒太阳嚼面包。闲暇之余她才有空细细打量这位转学生。老师在黑板上抄写板书。
      阮白笺的背挺得笔直,像一根杆,又直又瘦。他手指纤细白净,关节泛红。右耳垂上有一颗浅浅的小痣。
      笔尖触在书上,墨水晕染出一星红点。
      阮白笺转头,正好对上贺归的眼睛。

      他的瞳孔寂静无声,漆黑澄澈的眼底里倒映着她的脸。阮白笺眨眨眼,移开视线。
      贺归的眼睛有些干涩。

      他与季泽的相似度太高,以至于她几次差点叫错他的名字。他们的下颚线,鼻头的弧度,脸上细的几乎看不清的小绒毛,以及把唇线抿得紧紧的,锁眉
      出来的不同,从骨髓里流露出的烦躁和不耐,与季屿真实的乖巧完全不一样。

      “或许是同类吗?”

      贺归看着清一色校服中站在升旗台上显眼的演讲少年感慨。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回事。”

      “在这次的单元测试中,我再一次取得了年级的第一名。我十分荣幸能在升旗仪式分享我的考试经验……”
      细软发丝被朝阳的光染成金棕色,额头处的碎发垂在眼镜边。右眼角下方藏着一颗小巧的痣。一架黑色的细框眼镜给这个人增添了鹤立鸡群的冷漠疏远感。
      校服拉链敞开,里头一件纯白衬衫勾勒出他凸起的肩胛骨。修长白净的脖颈,粉红色的耳后根。
      脚踝上有一道新的细血痕,一双蓝色的帆布鞋。

      “乖巧。”

      隔壁班别人家的孩子——蒋行舟的代名词。

      家长眼中的好学生,老师口中的年级神,学校心中的新希望——九年(3)班的蒋行舟。重点班中的尖子生。

      “孩子太优秀了,不用开家长会。”
      蒋母如是说。

      没有晚自习的晚上却被棒球队的训练耽搁下来。被浪费的总是晚上的宝贵时间。
      便利店的窗玻璃上氤氲着水汽。
      贺归边吃关东煮边听沈川野在电话里叭叭学校里的趣事,时不时回应两声。
      另一只耳机在空调暖风中摇来摇去,贺归把牙签掷入垃圾桶,揉了揉眉心。

      “你真不知道季屿那人当时哭的有多惨,梨花带雨啊啧啧啧……”

      贺归立在巷子口,扯下耳机线挂断了沈川野的电话。

      小归:“有点事,过会打回来。”

      “回家路上打个架还能遇见女的,真晦气。”
      耳骨上穿着长长链条的黄毛男人倚在巷口,手中把玩着一把匕首。

      巷子深处传出一个不耐的声音:“不是跟我约架的吗?”

      贺归背在身后的手一顿。

      “没看见人家穿的是校服么,还不让路?”
      黄毛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长满青苔的水泥地上。身边拥簇的小弟脸色苍白,巷子里鸦雀无声。
      破裂的水管顺着墙壁向下滴着水。
      接触不良的电灯滋滋地响着。

      黑暗中一个少年逆着光缓步走出。

      他鼻音询问,挑眉。右眼角下方藏着一颗小巧的痣。

      “今早的演讲很精彩,蒋行舟,学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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