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殊涂》珞子渊

67、渡湖

　　蹲在重新焕发生机的花苞边上，花灵撑着头，凝望被几人众星捧月般围着的云暝，心中百感交集。

　　恐惧他展露的能力，却又对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当真奇怪。

　　还是赶紧把这尊大佛送走吧。花灵拍拍发热的脸颊，起身整理好凌乱的花瓣裙，大步流星地向他们走去。

　　“喂！”

　　众人闻声转头看向气势汹汹的花灵，神态各异。

　　在对上云黎目光时，花灵打了个激灵，但还是按捺住心里的恐惧，昂首挺胸地瞪了回去，没好气地说道：“我都说你们已经通过第三关了，还不赶紧走。”

　　他们最起码在这已经站有半刻钟，不知为何一直没走。这些人不走，她也没法处理森林里的祸乱，——那些魔物的尸体，和可能导致林间植物异变的根源。

　　“该说的我都和你们说了，再多我也不知道。”眼看玄天泽要开口，花灵连忙说到。

　　玄天泽摸着下巴，就差把“不相信”写在脸上了。镇守这里不知道多少年的花妖会不知道五行关的情况？鬼才相信。

　　“赶紧走赶紧走，还要我送你们不成！”

　　没有迷雾与诡异花香的扰乱，他们极快从森林幽径离开。再回首，密林霎时被翻滚的浓雾笼罩，再无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偌大的湖。

　　潮湿的微风连绵不断地吹拂，湖边柳树枝条随之起舞，偶有几棵树叶被吹落，打着旋落在湖中，湖面仍旧半点波澜不起。

　　凉意随着湿黏的风攀附而上，兰奕搓了搓胳膊，对盯着湖面的几人说道：“你们不觉得有点太冷了吗？”

　　“没有。”云黎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身上的外衣往云暝身上套。

　　草地上悄然附着上一层白霜。

　　后知后觉发现气温不对劲的玄天泽小幅度抽着气，看着云黎的动作，低声咕哝着“这个变态怎么可能怕冷”。

　　看着在阿无的帮助下换上绒衣的两人，只穿着单衣的云黎耸耸肩。他还真没什么感觉。

　　淡淡瞥向凑近自己，装作若无其事握住自己手的云黎，云暝默不作声地抽回手，抿唇低唤了声“小白”。

　　白邪扭头扒着他的衣服攀到他的肩上，顺势滚到他的怀里，冲着脸色发青的云黎吐了吐舌头。

　　“噗。”

　　玄天泽没忍住笑出声，在兰奕疑惑的目光中正了正色，说道：“我们是不是得想办法过湖？”

　　身后是茫茫白雾，身前是宽阔的湖，前进的路线不言而喻。

　　“反正肯定不可能游过去。”兰奕合拢双手放到嘴前不断哈气，反复搓揉着勉强恢复一点温度的手。

　　明明在森林里时还是正常的天气温度，一出来就跟入了冬似的。就差没有落雪了。想法刚刚从脑海中闪过，眼前便出现了点点白色飘絮落下。

　　兰奕目瞪口呆地仰头看着漫天雪，呢喃着“还真的下雪了啊”。他伸出手，冰冰凉凉的雪籽落在手心，带来刺骨的凉意。

　　玄天泽走到兰奕边上，丢给他一条锦帕，说道：“嫌冷你还玩雪。”

　　“现在不应该还没到冬季？”兰奕撇撇嘴，擦掉手上的水渍，疑惑地看着不多时便银装素裹的草地。

　　这雪势明显有些不对劲。

　　“大概又是什么阵法搞的鬼。”玄天泽若有所思地说到。

　　好不容易按下想剥了白邪的皮的念头，云黎将目光移开，看向素白世界里唯一一处不受影响的湖泊。

　　漫天俄白落在湖面上，顷刻融入湖水之中，依旧不留任何踪迹。

　　毫无疑问，这片湖水就是他们将要面对的“难关”。

　　“我去看看。”云黎侧头对凝视湖面的云暝轻声说到。

　　后者微微颔首，但在他走向湖泊时忽地抬步跟上。两人一前一后，默契地踩在松软的雪地里，缓步走向寂静到有些诡异的湖。

　　短短一段路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臆想的危险也没有出现，甚至除了他们脚下的雪所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外听不到任何异动。

　　云黎眺望湖面，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对劲。

　　湖面清澈见底，倒映出纤云不染的澄碧天空。如果凝神细看，还能看见湖里惬意游荡的青鱼和生长其中的水芙蓉。

　　但这恰是最不对劲的地方。

　　在这转眼间被雪所覆盖的地方，这片湖泊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幻境？”

　　他有些不太确定。

　　云黎偏头看向站在身侧，与自己一样观察着这处不同寻常的湖的云暝，目光灼热。

　　已经习以为常的云暝垂眸看着从眼前裹着藻类飘过游鱼，是一尾不知从哪里飘来的赤眼鳟。它的尾鳍僵硬地左右摆动，带起暗红色的水浪，就这么不断推动残缺的鱼身在水里前进。

　　“不是。”云暝缓缓吐出两个字，眉头紧锁。半晌，他忽然问道：“你看到什么。”

　　云黎一怔，将所见到的，一五一十地道来。

　　云暝点点头，转身呼唤杵在那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两人过来。

　　“怎么了？”

　　被喊来看湖底的两人和云黎所看到的一样，水芙蓉点缀湖面，湖里鱼群优哉游哉，好不惬意。

　　而在他眼里，只有一片死气。

　　看着目光逐渐凝重的云暝，玄天泽问道：“这湖有什么不对？”

　　在三人疑惑的目光注视下，云暝淡淡说道：“这是死湖。”只是不知为何，在他们眼里湖中一切正常。

　　阿无一字一顿地说道：“湖、里，有、东西。”

　　他虽然看不见，但其他感官也因此更加敏锐。湖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窥视着他们。

　　兰奕眼尖地看到不远处一棵柳树下随波摇摆的阴影，连忙说道：“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和阿奕过去看看。”玄天泽和云黎交换目光后做下决定，招呼着兰奕一起过去。

　　数分钟后，一艘摇摇晃晃的木船呈现在他们眼前。

　　“这不就能过去了。”

　　兰奕顿时笑逐颜开，兴冲冲地准备跳到船上去。但等他扒开布着细雪的柳枝走到木船停靠的岸边时，忽地被玄天泽抓着肩膀往后拽了回去。

　　站在离湖数米外的地方，兰奕向他问道：“我们不是要渡湖吗？”

　　“嗯，但那个船不对劲。”玄天泽很是忌惮云暝口中所述的诡异情况，况且他们最初可仔细看过这周围，当时没有看到任何能够载人的东西。

　　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这里的船，他自然不可能让兰奕过去涉险。谁知道会是什么东西设下的陷阱。

　　感觉温度又下降不少，兰奕环抱自己，隔着绒衣搓揉发冷的手臂，瓮声瓮气地说着“那我们回去吧”。

　　玄天泽瞥向还在飘动的柳条，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身体隐隐有冻僵的趋势，也只能先回去和他们商讨一番。

　　两人互相搀扶着，一脚高一脚底地往回走。

　　来时不过半刻钟的路程，往回感觉走了一刻有余。

　　“那、是、什、么？”

　　映入两人眼中的，是一座雪屋。赤着胳膊的云黎悠哉地倚在那，看到他们后便抬起手晃了晃。

　　……

　　“呼……活过来了！”捧着还有余温的瓷碗，兰奕吸吸鼻子，闷声说道，“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玄天泽耸耸肩。比起这是哪里，他更好奇云黎难道都不会觉得冷的吗。

　　这么想着，他转过头，看向正在把冷着脸的云暝裹成粽子的云黎。明明身上被冻得通红，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家伙是铁做的吗？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云黎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片刻后，一颗巴掌大小的红球直冲他脑门而来。

　　“**、你谋杀啊！”

　　“呵。”

　　不搭理边上冲自己龇牙咧嘴的玄天泽，云黎低头凑到冷着脸表达不满的云暝耳边低语：“那我先去看看那下面有什么。”

　　视线交错，云暝敛眸说道：“带上白邪。”他抿唇发出哨音，身上裹带雪花、近乎和雪地融为一体的白邪不知道从哪飞扑过来。

　　云黎眼疾手快，一把揪住它的后颈提了起来。

　　“呜！”白邪挣扎着要下去，它的嘴里还叼着什么。

　　“白邪。”

　　云暝轻唤一声，它便不再乱动，只是瞪着眼睛，有些委屈地望着他。

　　云黎手一松，它稳稳落在地上，立马扑到云暝的膝盖上顶了顶他伸来的手。

　　好一阵安抚后，白邪才肯跟着云黎离开“雪屋”。

　　“他俩不会打起来吧？”玄天泽狐疑地望着一人一狼离开的背影。

　　不知什么时候挪过来靠着他的兰奕说道：“应该……不会吧？”

　　云暝并没有参与两人的讨论。他摘下被强行套在上的兽皮，指尖仔细摩挲着躺在膝盖上的红色“枝条”。

　　触感有些古怪。

　　摸起来有些光滑，和之前那个球里面的东西有些相似，冰凉滑溜。但这个显然更长一些。

　　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有他们眼中与自己所见到的截然不同的湖中景象。——不安的思绪涌上心头，他忽然有些担忧独自前去查探的云黎。

　　“要担心就去吧。”玄天泽忽然说到。

　　在云暝的注视下，他故作放松地靠着雪壁，口吻轻松：“反正我们在这也去不了别处，你俩可以好好去探查一下。还省得他们半路就打起来。”

　　“不过外面天寒地冻，你得注意点。”

　　“况且阿无在这，也没什么能对我们产生威胁。实在不行我们不是还能喊‘救命’。——别看我们了，快去吧。”

　　玄天泽摆摆手，不断催促着。

　　“……嗯，你们别乱跑。”

　　云暝拆下身上妨碍行动的兽皮递给玄天泽，旋即迎着风雪往外走去。在走出两步后，他忽然折返，手腕翻转，玄煞浮现在空中。

　　回望圈住雪屋的结界，云暝周身骤然浮现金色流光，将愈发凌冽的风雪阻挡。

　　他笔直朝着云黎与白邪离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