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殊涂》珞子渊

65、命悬一线

　　剑落花毁，一直弥散在空气中的腻人花香与灰雾霎时云消雾散，悄然盘踞在树干上伺机而动的花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蔫。

　　倒在地上的少女低下头，看到心口处偌大的窟窿，失神的眼底是散不去的迷茫。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人到底是谁？」

　　「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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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兰奕忽地停住，环视四周，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玄天泽身形一晃，停在三步开外的地方，闭眼放缓故呼吸仔细听了半晌，随即看向兰奕，说道：“是不是听错了？——不过这里……我们刚刚好像来过。”

　　他指了指兰奕背后的那棵树，上面有一道抓痕，那是白邪半刻钟前突然留下的。现在看来，它那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阿无走到一棵树下，弯腰摸索着从花丛中准确拔出一朵蔫了吧唧的花。他捧着花走到玄天泽边上，其意思不言而喻。

　　玄天泽接过花，拿到眼前仔细打量，六片花瓣蔫蔫地搭在指腹上，熟悉的淡淡花香萦绕在鼻尖。

　　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种花，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在自己醒来的地方和兰奕昏倒的附近都曾经见到过这种花，只是藏匿在其他盛绽的鲜花里比较难以发现。而从一开就就萦绕在周围的花香很明显，都是源于这种花。

　　玄天泽抬头看向陡然奔向另一个方向的白邪，了然于心，扭头对兰奕说道：“白邪好像找到什么了，走吧，等找到他们再说别的。”

　　兰奕微微颔首，把那只响过一刹的细微声音抛诸脑后。

　　三人直追早已窜出去数十里的白邪，它的速度愈来愈快，几乎眨眼间就会从视线里消失。好在它记得留下显眼的爪印，这才让他们不至于会追丢。

　　在追逐过程中，他们注意到周围花草都在逐步枯萎，只有寥寥幸免于难。倒是树木都还正常生长，并没有受到半点影响。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是不解。

　　唯一能确定的，是这片森林发生了重大变故。很大可能是与失踪的两人中的一人有关。两人心急如焚，只得加快脚步追上又一次从视线中消失的白邪。阿无始终和两人保持着身后两三步的距离，暗中设防。

　　数分钟后，他们看到白邪驻足在前方不远处，来回踱步，不时发出一两声低吼。

　　“白邪，怎么……”

　　两人快步上前，兰奕迫切的想问它是不是找到了云黎，但当他顺着白邪的视线看向前方时，映入眼中的却是滔天火海。

　　“……回事。”

　　他们看着黑红火焰带着炽烈温度向四周席卷而去，将一切都吞没，不留半点盎然绿意，瞠目结舌。

　　玄天泽拧着眉看向火海，问道：“他在里面？”

　　结果不言而喻。

　　“怕吗？”玄天泽转头看着腮帮紧绷的兰奕，笑着说。

　　兰奕紧咬着牙，听到玄天泽的笑声后下意识反问道：“你怕吗？”话音刚落，两人旋即相视一笑。

　　“小心点，兰奕你跟着我，阿无殿后。”

　　简单嘱咐一句，玄天泽帅先冲进火海之中。

　　预想中的灼热并没有袭来，黑红火焰在他闯入的瞬间自动避开，莫名腾出一条直通深处的路。

　　他忽然想到一个词，夹道相迎。

　　难道这又是什么陷阱？

　　玄天泽蓦然有些举棋不定。或许他应该让兰奕和阿无先离开，万一这里面是其他人设下的陷阱，他们一起进去不就正中下怀？虽然看白邪的反应，里面应该是云黎他们没错。

　　“啊啊啊啊——”

　　凄厉的尖叫从幽暗的深处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一声熟悉的长嚎与几道沉闷的响动，地面上尘埃飞扬。

　　玄天泽深吸一口气，现在的情况明显不由得他继续迟疑不决。他盯着深处，沉声对两人说道：“等下要发现不对就快跑。”

　　“嗯！”

　　三人以一字长蛇阵顺着火道风驰云走，越往深处疾驰，眼中所见被烧毁的痕迹就越触目惊心。玄天泽按捺住自己的震惊，顺着凄凉的哭声改变方向，火焰自发退开，露出一条足以让他们通过的路出来。

　　数息之后，眼前豁然开朗，被火圈所笼罩的少女跪倒在地上，白邪弓着背挡在她身前，对着面前的人发出威胁地吼声。

　　“小黎！”兰奕惊喜地呼喊着，想过去查看失踪多时的云黎有没有受伤。

　　但他刚跨出一步，就被玄天泽伸手拦住。

　　“他有点不对劲。”玄天泽凝神看着提着黑气缭绕的剑的云黎，那不是孤月。

　　这会云黎明显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他的眼里只有神色惶恐至极的少女。——“别碍事”，他说着，身上浓黑如墨的火舌一窜数米高，扑向白邪背后的少女。

　　玄天泽焦急环顾四周，发现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缠绕住的孤月被镶在一棵古树的树干里，连忙说道：“兰奕，你去取孤月，我和阿无想办法阻止他伤人。”

　　话音未落，他和阿无一左一右向云黎攻袭而去。而后快冲到他面前时身形一晃，猛地转向白邪身后的少女，抓起她的手把人抓起就地一滚，躲开由上至下狠狠砸到地上的火舌。

　　阿无则一步冲到云黎正前方挡住他的视线，同时抬手握住凭空而现的长剑刺向他的眼睛。

　　云黎目不斜视，一动不动，只是死死盯着从危险中勉强逃脱的少女。呢喃着：“不会让你逃走的。”

　　“嘶……”衣服被划破，粗糙的石子嵌入肉里带来阵阵疼痛。玄天泽顾不得自己的狼狈，抬头对攻势不减的阿无喊道，“别伤到他了！”

　　阿无感觉到云黎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只得悄然收势，以免伤到毫无防备的他。但就在这刹那，凌冽的剑势裹挟着滚烫热浪瞬息而至，硬生生将他逼退。仓促间，危险的气息从身边掠过。

　　“云黎！你清醒一下！”

　　玄天泽仓促间抬手挥出一击，勉强让云黎停顿片刻。他看到云黎眼底深处的杀意，刺骨寒意顿时涌上心头。

　　漆黑的锁链又收紧两分，发出簌簌声响。

　　云黎木然地看着护着少女的玄天泽，眼前的人影扭曲着，最终形成魔物的形状。他的瞳孔微微放大，面露韫色。

　　就在他们想尽办法阻止云黎的时候，兰奕已经爬到那棵树上，抽出匕首将缠绕在孤月剑柄上的树藤切断。他抓着剑柄，使劲全身力气向外拔，但孤月巍然不动，仿佛与树融为一体似的。

　　“怎么办、这一时半会……”兰奕看向被云黎一剑刺破手臂的玄天泽来不及躲开接下来的一剑，登时急赤白脸，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嗷——！”

　　白邪长嚎一声，狠狠撞向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云黎，将其撞地踉跄两步。

　　玄天泽看着和自己脖子擦肩而过的剑，呼吸一滞。这家伙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你们……快逃！这家伙已经疯了！”被他护在身后的少女气息微弱。

　　她勉强撑着身子坐起来，面露痛苦之色。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玄天泽咬牙切齿地看着边上苦笑的少女，他相信云黎不会莫名其妙变成这样，这一切肯定是有人做什么刺激到这个家伙了。

　　目前看来，这个被攻击的少女可疑到了极点，但他们现在没空质问。光要躲开云黎那不要命的攻势都得费劲气力。

　　玄天泽看着身上鲜血四溢的云黎与阿无缠斗，每一次攻击都会撕裂伤口溢出更多猩红。他想出声阻止，但云黎现在完全听不见他们的声音，更别提停下来。

　　“兰奕！”

　　兰奕抓着匕首一下、一下顺着孤月剑身试图剜开树干，但随着木渣飞溅，剑身依然深埋其中。发麻的手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在听到玄天泽急促的大喊时抬头看向与云黎搏斗到一起的两人，一时急红了眼，声音尖锐地回道：“我在努力——！”

　　但哪有那么容易？

　　“危险！！！！！”

　　*

　　在森林的另一边，云暝不管伫立在一具焦黑尸体上的玄煞，任由它将躺了一地的尸体吞食殆尽。他则泰然自若地走向不断后退，手中抓着一株发出惨叫的花苞的怪异青年。

　　青年的脸上浮现出青黑魔纹，皮肤干枯如蛇鳞。他怪叫着，高举手中脆弱的花苞威胁道：“你你你……别过来！我真的会毁了她！”

　　“哦。”

　　温养着手中虚弱到极致的荧光，云暝缓步向他靠近：“你可以试试。”

　　边上有所动静，他淡漠地瞥向突然暴起的尸体。——这些东西永远都学不乖。

　　眼眸微沉，周身金芒形成一道密网扑向横冲直撞过来的魔物，在接触到它顷刻收紧。因为惯性前冲的魔物俄顷间变成尸块，掉落在地上，溅起一地尘埃。

　　就在他轻描淡写地拧断魔物脖子的时候，本就虚弱的荧光在他手中变得近乎快要消散。云暝微微颦眉，额角微跳，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真是麻烦……”

　　他挥手召来有些躁动的玄煞将最后两只魔物处理干净，转眼消失在原地，只有喃喃低语在风中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