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归殊涂》珞子渊

63、汇合

　　幽静的森林里满地狼藉，花花绿绿的汁液混杂着碎裂的花瓣与断裂的枝条四处散落，被连根拔起的食人花已经彻底失去生命力倒在地上，花瓣边缘卷曲枯萎，整个缩小了一圈。

　　玄天泽挡在兰奕面前，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面前银发兽耳的男孩。良久，他将目光移向站定在身旁的阿无，问道：“这个小不点是哪来的？”

　　“你才是小不点！”

　　不等阿无回答，男孩竖起的耳朵和身后的尾巴顿时炸开，气急败坏地要扑上去咬他，但被阿无一把抓住后领提到空中。

　　玄天泽挑眉，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说道：“你是狗吗？还想咬人？——好像还真是。”

　　男孩虽气愤填膺想咬死面前这不断挑衅自己的人，但被不动如山的阿无揪着后领子，实在难以动弹，只能挣扎着要往凑过来的这人脸上踹上一脚。

　　但玄天泽怎会不做防备，他迅速往后退一步，让男孩努力踹的这一脚落空。看他死死瞪着自己的样子，笑得更大声了。

　　兰奕盯着面前张牙舞爪拼命挣扎的小男孩，总觉得有些眼熟。

　　眼看男孩被气红了脸，琥珀色的眼里汇聚起水雾，还不忘伸长脖子要咬玄天泽伸来的手。他忽然意识到是在哪里见过，连忙出声：“天泽别闹他了，他是白……”

　　玄天泽闻声回头看向兰奕：“什么？这小家伙挺好玩的。”边说边笑，还不忘让阿无把荡过来的小不点抓紧点，好让他继续逗他。

　　“我要跟阿暝说你们欺负狼！”

　　亏他还努力保护那些能破除幻境的花，就该都埋进土里！

　　兰奕捂着嘴，迅速小声说了一句“完了”，看到玄天泽目瞪口呆的模样后，悄悄后退半步，肩膀一个劲的抖，眼睛笑弯成月牙。

　　红着眼的小男孩落地后恶狠狠地瞪着玄天泽，倒也没激动地冲上去咬他，只是气呼呼地从怀里拿出三株妖艳的血色花朵丢到地上，高昂着头说：“阿暝让我带给你们的，那个讨厌的家伙呢？”

　　“小黎？”

　　兰奕看到他点点头，一边蹲下捡起地上的花一边无奈说道：“我们现在还没找到他。——你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白邪皱了皱鼻子，粗声粗气地说着“不知道”。

　　半晌，似乎觉得自己态度有些不对，他垂下头盯着自己脚尖，指尖纠缠着身上的绒毛衣服，小声咕哝：“是阿暝非要我来找你们。然后路上被臭花妖拦住，跟她打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感觉身体很热，等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玄天泽摸着下巴说道：“会不会是因为阿暝经常喂他吃那些丹药和灵果？”

　　想到云暝经常无底线地喂食，忽然就不觉得奇怪了。毕竟在他后院里飞速成长的那些灵兽已经数不胜数，说不定也有几个和这个小家伙一样，就是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白邪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吃得多就能快些化形，但他懒得纠正这个人的想法，只是再次向他们问道：“讨厌鬼不在这里？”

　　“阿无如果碰到他肯定会一起过来。”见白邪看向自己身旁的阿无，玄天泽自然而然说到。

　　阿无微微颔首，不做言语。

　　两双眼睛齐齐看向兰奕。

　　“我也没看到他们，”被两人注视的兰奕脸色微变，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只是，……不，没什么。我在找你们的时候起了大雾，然后不知怎么就昏倒在这里了。”

　　再醒来的时候玄天泽就已经在边上，接着又遭遇奇怪的花的袭击。

　　白邪意识到他们是真的不知道云黎在哪里，不由得鼓起嘴，赌气似的踩着脚边的一节藤蔓来回碾压，嘴里还嘟囔着“都怪你们”，暗红色的汁液顿时流淌满地。

　　“果然都很讨厌。”

　　白邪跺了跺脚，他还以为可以马上回去找云暝的。不过现在去找应该也来得及。

　　“去找他！就现在！”

　　说着就要往树林里冲，玄天泽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尾巴。

　　“嗷——！”

　　白邪发出一声惨嚎，转身挥着程亮的爪朝玄天泽脸上抓去。

　　“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啊！”玄天泽连忙松手往后跳了两步，躲开白邪的攻击，顺势把阿无扯到自己身前挡着。

　　红着眼的白邪露出尖锐的獠牙，冲着他发出低吼，隐隐有变回原身的迹象。

　　眼看着情势不对，兰奕连忙挡在阿无和白邪中间喊停。

　　“小白，”他学着云暝的动作，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白邪的头，见他没有抵触，便小声对他说：“天泽他不是故意的，只是怕你冲进去会遇到危险，你别跟他计较好不好？”

　　说着，侧头对玄天泽眨了眨眼。

　　收到信号的玄天泽从阿无身后走出来，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地对白邪说着“对不起，刚刚一时情急”。

　　许是满意他的道歉，又或者是觉得伤到他们会惹云暝生气，白邪抿着唇，身后尾巴抽打着空气，却是收回变成狼爪的手，重重哼了一声。

　　“花，戴着，要快点找到他。”

　　说着，白邪扭头往森林深处走去，也不管三人有没有跟上。

　　两人对视一眼，玄天泽抓起一朵花别在衣领上，招呼着阿无戴上另一个跟上。兰奕随手拿起来最后一个，三两步跑到白邪边上，向他询问道：“你知道小黎在哪里？”

　　白邪睨了他一眼，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

　　对人类而言，整座森林都没有什么差别，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大同小异的树木草丛。再加上阳光无法穿透繁重的树冠，让这里常年笼罩于黑暗中，自然难以辨认方位，也很难找到出路。

　　但对他来说，这里和白天没什么两样，只是有些不习惯突然变化的身体。

　　念想一闪而过，白邪忽然觉得视线又变低了。

　　“白邪，你怎么……”

　　后半句话噎在喉咙里，兰奕目光呆滞地看着突然在一阵雾中又变回狼崽模样的白邪，忍不住转头看向玄天泽：“他怎么变回去了？”

　　玄天泽看着同样眼神疑惑的白邪，哭笑不得地说道：“应该是灵力不太稳定吧？我也不清楚，这世上会化形的灵兽可不常见。”

　　他依稀记得镇国灵兽似乎就会化形，但就连他父皇都没见过，所以是否真实存在都是个问号。

　　“等找到阿暝直接问他就好了。”玄天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到。

　　也是。兰奕点点头，再一回头，才发现白邪早就窜出八百里，正在远处朝他们发出长嚎。

　　“走吧，感觉再多站一下它要冲过来咬人了。”

　　玄天泽笑着说到。

　　三人亦步亦趋跟在白邪身后，四道身影在林间飞驰而去。

　　*

　　与此同时，像是有所感应，走在曲径通幽处的云暝忽地抬起头，凝眉望向某个方向。

　　良久，他眸光流转，凝视着身侧带着火网，明显有些躁动的玄煞。

　　数息前，它还不过是发出一两声嗡鸣。但现在，它不断摇晃剑身，肆意挥斩出剑气横扫。地上长势极好的草叶被拦腰斩断，被剑气席卷上天，随风飘扬的同时又被剑气撕了个粉碎。

　　“咚、咚咚”

　　两侧树干上霎时出现好几道深刻剑痕，漆黑的火焰附着其上，在风中跳动。

　　云暝伸手覆上剑柄，掌心溢出一缕缕白光，如同丝线由上而下将玄煞缠绕包覆，旋即收起。

　　没有玄煞的支撑，那一点黑焰很快消失殆尽。

　　看着手中逐渐消失的火网，云暝轻笑着说：“要逃就趁现在。”

　　浮在半空的荧光抖了抖，分外乖巧地飞到他手心里，肉眼可见它外层一圈的光晕已然有些暗淡。

　　“继续带路。”

　　云暝却是不吃这套，手腕一翻，旋即垂于身侧、拢入袖中。

　　被他淡漠的目光盯着，那一圈光晕明显扭曲了数秒，似乎在挣扎，但最后乖乖飘向前去。

　　只不过它一步一停，不时还会散发出点点甜香散布在空气中。

　　“再耍花招，小心你的灵基。”

　　荧光瞬间向下跌落少许，低空盘旋着，颇有些被逼良为娼的委屈感。

　　云暝漫不经心地跟在后面，无论它是快是慢，都与其维持着一步之距。

　　他很肯定，玄煞的暴动恐怕和不知在哪的云黎有关。

　　或许是深陷幻境之中，亦或者是遭遇了无法抵挡的危险。但现在无从得知。唯一能肯定的是，白邪还没找到他们。

　　恐怕是受到她的阻拦。

　　云暝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前方“情绪低落”的光球，目光闪烁不定。

　　他确实可以现在就破除迷瘴，但势必会伤及根源。若到时候真有魔物硬闯进来，这里就无法第一时间形成屏障困住它们。

　　所以只能等他们自行突破，或是自己先一步找到阵眼，让其暂时失效。

　　耳边风声环绕，带来遥远的欢笑与熟悉的狼嚎，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们已经汇合了吗。”

　　云暝抬头，望着摇曳的树叶，发出一声轻笑。

　　不过一场试炼而已，即使没有自己送去的冥灵花，你也该轻松突破这里的幻境才是。

　　云黎。

　　可别让吾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