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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魔女的祝福 ...

  •   贝尔摩德猫着身子,从靠街的窗户钻进废弃大楼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查看一下四周环境,就被一把手枪顶住了脑门,刺鼻的火药味随之裹挟而来。她抬起头,伸手向前,轻巧地拨开了那把熟悉的□□,像是老友见面一样,充满惊喜地打了个招呼:嗨,琴酒,真巧了,你也在来这里避难啊,那看来我找对地方了。

      琴酒不为所动,锋利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被拨开的枪口又在下一秒重新对准了金发女人的鼻尖。

      琴酒:少说废话。追兵甩掉了吗?

      贝尔摩德摊手赔笑:这可说不好。

      话音刚落,像是在应和她的话一样,大楼外面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警笛声,以及愈发向他们的所在地围拢过来的脚步声,停在了不远不近的距离之外。数名全副武装的FBI精英探员在大楼外形成了一个没有死角的包围圈,身前立着透明的防爆盾牌,手上则无一例外地举着标配的自动步枪,从远处看过去,像是一圈黑漆漆的枯树,在正午烈日的暴晒下张牙舞爪。

      或许是拿不准大楼里面的情况,又大概是对追捕对象的狡猾有着相当程度的认可,包围在外的FBI谨慎地按兵不动。其中一个像是小队领头人的探员对着耳麦说了几句话,然后对其他人比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先稳住局面,等他们的王牌赶来再开始行动。

      他接过一个简易的喇叭,开始向隐蔽在大楼里的逃犯喊话:你已经无处可逃了!不要反抗,放下武器,立刻束手就擒!

      一番说辞毫无新意,翻来覆去,永远都是那一套。

      贝尔摩德和琴酒分别占据了狭小空间里的两个角落,毕竟从窗外看过来,那是唯二的视觉死角。贝尔摩德听见FBI的喊话,抬眼看向对角线另一端的男人,缓慢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贝尔摩德说:他们以为这里只有一个人。

      琴酒:我听见了。我又不聋。

      贝尔摩德:你当然听见了。所以,你猜我刚刚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琴酒冷笑:好主意?

      贝尔摩德:至少对我而言,是好主意。

      她还没说完,斜前方就射过来一道冷冽的目光,像是锋利的尖刺,破开了轻飘飘的嗓音。贝尔摩德挑起眉毛,装模作样地摆出了一副吃惊的神情。琴酒显然不吃这套,墨绿的眸子定定攫住女人的身体,然而夜色投下的黑影却远比贝尔摩德的轮廓更加庞大。只是一刹间的事,琴酒狠狠地蹙眉,立即意识到了她那一句话的言外之意——琴酒的身上已经没有弹药了,仍然紧紧捏在手里的枪只是虚张声势。贝尔摩德早早便发现了这一点,尽管她毫不怀疑,哪怕是赤手空拳,对方也仍然拥有瞬间掐断她脖颈的能力,然而武器上的优势至少让贝尔摩德窥得了一线小小的生机。

      琴酒眯起眼,视线下移,落在贝尔摩德抬起的右手上,那里不知何时握上了一把小巧的□□手枪,还贴心地装配有消音器。此刻,枪口正对着前方,如同几分钟前的□□一样,笔直地指向男人的胸口。

      人人都听过的一个故事:两个人一起被野兽追击,只要有一个落后,另一个就能逃脱。

      贝尔摩德,你这魔女。他面不改色地说道,语气中甚至带有一些赞叹,末了竟还牵起嘴角,重复道:——你这魔女。

      贝尔摩德也跟着笑:承蒙夸奖。

      话音刚落,枪声乍响。琴酒眼神一凛,飞快地往旁闪躲。附近缺少掩体,他本已经做好了受些小伤的准备,打算直接扑上去夺她的武器,忽然间,天花板上掉下来什么东西,径直砸在他的脚边。琴酒的动作因此而被迫停顿了一刹那,他暗骂一声,再抬头看去的时候,视野里已经没有了女人的身影。

      贝尔摩德趁着琴酒低头的那一瞬间,从靠近她的窗户翻了出去,动作利落,姿态优雅地落在稀疏的灌木丛里,即便身上落满灰尘,衣角还带着焦黑的痕迹,看起来也全然不像个狼狈的逃犯。她稍稍仰起脸,对着头顶上的太阳抬了抬嘴角,然后坦然地摊开手,任由手枪从掌心里滑落。

      贝尔摩德对着前方那一圈的FBI探员挥手,轻巧地打了个招呼,宛如正身处一场娱乐圈晚会,防爆盾反射出的光线就是舞台上的聚光灯。

      她举起双手,说:嗨。我投降了,尊敬的先生们。

      FBI的队长皱了皱眉,抬手示意同僚们稍安勿躁。他端着枪,谨慎地上前两步,问:只有你一个人?

      贝尔摩德点头:只有我一个人。

      队长按住耳麦,说了两句话,随后一挥手,待命的两个探员便围上来,缴了她的武器,一左一右地控制住她的胳膊,架着她往外走。与此同时,另外几个人跟着上前,也从那扇坏掉的窗户钻进去,将废弃大楼里上上下下搜索了一番。

      探员报告说:没有在里面找到其他人。

      *

      贝尔摩德成功落网,当天便被直接送进审讯室。FBI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从她口中问出仍然在逃的琴酒的所在。

      每一个成功的罪犯都知道如何在这种情况下装傻,但赤井秀一不吃这套。王牌探员从同事那里听说了抓捕现场的事情经过,立刻就对发生了什么心中有数。魔女骗得过别人,但骗不过他。

      赤井扶着桌角站定,低头俯视着对面的女人,保持着一个拥有无限压迫感的姿态,沉声问道:你为什么帮他?

      贝尔摩德眨了眨眼,反问道:谁?

      赤井不为所动: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贝尔摩德的表情像是听见了一个荒诞的笑话。她弯起眼角,露出了一个带着点鄙夷的笑。她耸了耸肩,深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探员,以近乎咄咄逼人的语气继续反问道:我帮他了吗?赤井,你以为我帮他了吗?

      赤井不语。贝尔摩德继续说:你一定听过一个故事。有两个人同时被野兽追赶,其中一个见势不妙,立刻开始更换轻便的鞋。他说……

      赤井看了她一眼,接上了话头:他说,我不需要跑过野兽,我只需要跑过你。

      贝尔摩德:没错。那么现在轮到你来告诉我——告诉我,赤井,谁是那头野兽?什么东西才是野兽?

      赤井:我不是来和你打哑谜的,贝尔摩德。琴酒在哪儿?你说,或是不说。

      贝尔摩德的脸上浮现出了一种狡猾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不好说,可能已经进了野兽的肚子里吧。

      赤井走出审讯室,靠墙点了根烟,听见旁边的两个同事凑在一块小声议论着贝尔摩德,说这个女人似乎已经疯了,不如去请更专业的侧写专家来看看。

      不必了。赤井唐突地插话,把同事吓了一跳,但他没理会,兀自将还剩一半的烟蒂摁灭在垃圾桶上,狭窄的走廊陡然重归昏暗。他透过单向玻璃看向审讯室里的女人。贝尔摩德正仰头望着天花板,潮湿的长发沿着椅背垂落,如同一片缠绕的荆棘,又好像一顶金黄的花冠,仿佛察觉到了来自室外不可见的视线,她忽然扭过头,对着那扇玻璃勾起嘴角,缓缓抬起铐在一块的手臂,用并拢的指尖凑近唇瓣,递出一个优雅的吻。

      赤井想起自己年轻时看过的一部老电影,黑白片,主演是尚未成为影后的莎朗·温亚德,首映时反响平平,在她声名大噪后才后知后觉地火爆起来。那时他路过家门口的音像店,跟风租来了一卷录像带,拆开印着女演员头像的包装盒,观看了一场狗血淋漓的爱情悲剧——天真的魔女被爱人背叛,圣徒的利刃刺穿她的心脏,而她却微笑着俯身亲吻染血的剑锋。

      ——死亡是最无趣的诅咒,我赐你魔女的祝福,我的爱人,我赐你永生。

      赤井把打火机丢回口袋,风衣的下摆在转身时划开一道锐利的弧光。走吧,他说,她不会开口了,去从别处想办法吧。

      同事不解:那是什么意思?

      赤井顿了一下,尔后依照电影里的台词复述出魔女的遗言:死亡是最无趣的诅咒……我赐你永生。

      审讯室外的FBI探员都离开了,贝尔摩德在寂静中阖了一下眼。她想,她从没见过这样阴郁而又光明的日子——活着吧,琴酒,活下去吧,就像你曾经最为不齿的老鼠一样日日游窜,一辈子苟且偷生。我会给你魔女的祝福,祝你不得好,也不得死,祝你除了一条罪恶的性命外一无所有。

      冰冷的金属把腕骨硌得生疼,然而她浑然不觉般弯下腰,额头抵上坚硬的桌面,颤抖着胸口发出低低的笑,好像魔女在亲吻圣徒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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