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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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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褪残红青杏小。暮春过后,便是绿叶成阴子满枝的夏天。安禾的日子过的平静无波。除了去给太后皇后请安,他基本不出永安宫,整日的就只在榕园里读书,弹琴,作画,荡秋千,逗小黑玩。安禾与小黑的感情日见深厚,一人一狗形影不离,李毅有时候都吃醋了。要不是李毅不许,连睡觉也与小黑一起了。
李毅每日都来永安宫,若有空时下午陪他一会儿,他画画写字时帮他磨磨墨,听他弹弹琴,有时就只是一起偎依着看看书说说话,晚上更是经常歇在永安宫。
安禾在李毅来时,两人便耳鬓厮磨,李毅不来,安禾也不去缠他。只在自己吃了可心的点心,读到了精彩的词句,画好了自己满意的画时,都让人送于李毅共享;或者有时只是自己突然想到的一句话,看见听见的有趣的事,也记在小条上送于李毅;又或者仅仅是一根枝条,一片树叶,只要想起了,都让往李毅那送,那些过于平常的事物,经常送的信使疏影很难为情。还好瞧李毅收到东西都是心情大好的样子,她再去送时才心安理得起来。
慕容月自从和安禾闹了一场后,有一段时间见安禾还有些讪讪的,不久便又和以前一样了。
安禾是个不知道怎么记仇的人,性子又随和,也不久就把两人的冲突给忘了,照常好脾气的让她玩笑揶揄。
疏影暗香倒是没少给慕容月脸色看,但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况慕容月还怀着身孕,笑笑闹闹几次,气也很快消了。
慕容月在天还不太热时,经常在永安宫一呆就是一整天,进入六月后,骄阳似火,她有孕畏热,再加上肚子渐大,才不再来了,却经常把暗香叫去,或者让她给她做点心,或者给将出世的宝宝做衣服鞋袜。暗香在不耽误安禾的膳食的前提下,也欣然前往。慕容月的宝宝已经六七个月了,大家都热切的期待她宝宝出生。
李璜基本不来了,李珏还经常来永安宫做功课,其实大部分时间也只是和小黑嬉戏。他每次来时,都偷偷的探头,看李毅在么?要是李毅在,便吓的一溜烟的跑了,经常逗的疏影大乐。
烈日炎炎,铄石流金,从半月池吹来若有似无的风都是温热的,树上蝉鸣不绝于耳,叫的人越发的热不可耐。都将近八月了,这许是这个夏日的最后一波暑气。
疏影坐在榕树下,一边给凉榻上的李毅安禾打扇,一边不停的给自己擦汗。她真佩服榻上的那两人,在这样暑期熏蒸的时候,还能抱在一起睡的那么香甜。虽然榻边放了好几桶冰,疏影的扇也都打在李毅身上,他还是睡的满头大汗。她家小主子却只是微微冒汗,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越发的莹润粉白,光彩照人。
疏影正看的羡慕不已,一个内监匆匆跑来,汗如雨下,气喘如牛跑近,看了疏影一眼,见李毅还睡着,也不敢大声,轻轻的推醒李毅说道:“皇上,皇上,梁昭仪要临盆了。”
李毅匆匆而去,安禾却只翻了个身,仍旧睡着。疏影松了口气,终于那个梁昭仪要生了,要不她仗着有孕,经常半夜来永安宫请李毅,闹的她们都睡不好。
傍晚时,下了一场透雨,浇灭了这个夏天的最后炙热。雨后窗外的湘妃竹更加的青翠,残留的雨水凝成晶莹的水珠,一滴一滴从竹叶上滴落。安禾倚在窗前,数看一滴滴雨珠没入湿润漆黑的泥土瞬时不见。
疏影暗香两个侍女正在摆上晚膳,她们边忙着,一边还不停的闲话。疏影问暗香道:“你今天在月妃娘娘那都干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给她做了几样点心。”
“那你在那呆那么久,点心在咱们这做了送去不就得了。”
“月妃娘娘也就是为了吃点心,她整日无事,让我陪她罢了。听说梁昭仪难产,更是紧张。”说着又对数雨滴的安禾说道:“小主子,月妃娘娘说她生产的时候,想让您也过去陪着呢。”
安禾刚把头转过来,疏影便急道:“小主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你趁早打消了她那个念头。”
暗香道:“我也说不行呢,可她说她看见小主子才安心。”
疏影道:“想安心应该找皇上吧。”又转头叫安禾道:“小主子过来用膳吧,现在天气凉快了,小主子可要多用些才好啊。”
安禾过来坐下,说道:“不知道小黑吃了没?”
暗香笑道:“您还担心这个,二皇子别撑着它就好了,哪会饿着它。您这么担心小黑,干嘛还借给二皇子啊?少了小黑在脚边跟前跟后,弄的奴婢也觉得空落落的。”
安禾笑道:“明天就去接回来吧。”
晚膳后不久,李毅派人来传话,说晚上不过来了。安禾少了小黑,少了李毅,便一个人早早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疏影便去把小黑接了回来。安禾便是被小黑舔醒的,迷糊中还以为是李毅,含糊的说了一句:“皇上别闹。”睁开眼才见是小黑,瞥见暗香正掩嘴偷笑,羞的他倏的一下钻进了薄被里,小黑挖了他很就才把他给挖出来了。
安禾正与小黑玩闹,听说梁昭仪的孩子还没生下来,安禾最先想道的是,那李毅不是也一晚上没休息么?忙吩咐暗香做几样李毅爱吃的点心送过去。
安禾午睡醒后,就听说梁昭仪孩子是生下来了,是个男婴,却刚生下就死了,梁昭仪自己也因失血过多而死。
安禾听说后久久不语,心里沉沉的。那个年轻娇俏小巧的女子就这么没了么?那个因为怀了龙裔而得意洋洋的女子,那个巧笑嫣然的揶揄他的女子,前几天还见她生气蓬勃,怎么会这么死了。那个让她得意非凡的孩子,却最终送了她的命。想到这,安禾忙让暗香去看看慕容月,他怕慕容月也这样死了。
暗香安慰他道,月妃娘娘还没生呢,您别担心。虽这样说,还是往珑月宫去了。
安禾突然想到,梁昭仪的孩子,也是李毅的孩子。他虽然一直刻意的不理会这些,但事实就在眼前。李毅孩子死了,他肯定会很伤心。想到这些便呆不住了,拔腿就王外跑。疏影和小黑急忙跟上,问道:“小主子要去哪?”
安禾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路,停下急道:“快点,我要去找皇上。”
李毅一晚上没休息,白天又处理了一天的国事,现在才终于空了下来。
李毅站在乾坤殿的后廊上,凝望远处金乌西坠,身旁的小树林晚来风骤,翠海泛波,倦鸟归巢。刚失去孩子的伤痛便自然的涌上来。那孩子那么小,甚至都没能睁开眼看一下这个世界,没有在这个世界留下他的哭声。要不是他的母亲心机过甚,一味的争宠算计,这孩子也不会死了。想到这些,李毅一阵厌倦烦躁。
安禾一转过走廊就见李毅,他的身影那么的萧索郁郁,浑身笼罩着一层悲凉之气。安禾都不敢过去,这不应该是他认识的李毅,他心里酸酸的,像是能感受李毅的悲伤,安禾不禁悲从中来,眼泪滚滚的落下来。
疏影见状,赶紧拉了小黑躲到一边去了。
李毅听了动静回过头来,便见站在那的安禾泪流满面,吓了一跳,忙过来搂了他问道:“别哭,别哭,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朕与你做主。”
安禾埋在李毅怀里呜呜的哭着,边抽噎说道:“我看你伤心,我难过。”
李毅不禁失笑,心里熨帖了许多,这个傻傻的公主啊。紧紧的抱了他,闻着安禾身上特有的幽幽香气,李毅顿时觉得浑身清凉舒爽。轻拍他的背安抚道:“别哭,朕没事,你一哭,朕更心疼。”接着笑道:“公主你就是朕的忘忧草,看见你呀,朕什么烦恼都没了。”
安禾闻言抬起头,嗔了李毅一眼,泪痕尚犹在,笑靥就自然开,看的李毅心不觉看得心旌摇曳起来,一把横抱起他向内殿走去。安禾很自然的双手攀着李毅的脖子,听着李毅比平常更激烈的砰砰有力心跳,凝视着李毅火热发亮的眼眸,安禾突然非常的紧张,恐慌渐渐漫延开来,自己的心也跟着咚咚的跳的厉害。
李毅轻笑一声,把安禾小心的放在御榻上,看着安禾的眼睛问道:“公主怕了?”
安禾眼睛略微躲闪,回道:“没,没有。”声音都紧张的微微发抖。
李毅握着他微凉的手叹道:“还说不怕。”复又坏笑着徐徐道:“公主以为朕要干嘛?”蹬了鞋子紧盯着安禾的眼睛缓缓的欺上前来。
李毅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安禾都被压的透不过气来,但他没有躲闪,对视着李毅的双眸发着即兴奋又恐惧的亮光。
就在李毅的鼻子将要擦上安禾的鼻子时,李毅突然停住,伸手轻拂了一下安禾如新破榴实的小嘴,“嗤”笑一声,翻身在安禾身边躺下,伸手把安禾凉凉的身子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
安禾心里一松,又有些微失望。过了一会儿,他抬眼看闭目似睡着了的李毅,见他脸现疲色,一夜间冒出的青青胡渣,更显沧桑,不禁心软。他把头埋进李毅胸口,含糊说道:“李毅,你想的话,我愿意的,我愿意像你说的那样侍奉你。”
李毅笑了,轻柔的抚摸他滑润的背脊,说道:“朕是想。但今天这样的日子不行,朕怕失了分寸伤了你。朕困了,陪朕躺一会儿就好。”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安禾听了,鼻子酸酸涩涩,心里却满满的装着甜蜜。他贴在李毅胸口,数着他有力的心跳,无比的心安宁静。
秋雨绵绵的下了三天,秋凉渐起,梁昭仪的事情很快就融入了缠绵的秋雨和瑟瑟的秋风中。
飒飒西风满院,双榕堂摆的几盆菊花,黄的,白的,却开的正精神,幽香缕缕充盈了整个殿堂。
天冷了,安禾出去更少了,只在屋里呆着,与小黑玩闹。这日他们闹的正欢,疏影进来说道:“小主子,月妃娘娘要生了。”
安禾随口问道:“生什么?”
疏影道:“生孩子呗。”
安禾“啊”一声,起身就往外走。疏影跟上拉住他问道:“您上哪去啊?”
安禾急道:“去看看去。”他还清楚的记得梁昭仪就是生孩子死的。
疏影道:“您去有什么用?皇上已经吩咐不让您过去。”
安禾道:“可是…”
疏影笑道:“您别担心,太医说月妃娘娘胎相好着呢,可不比梁昭仪。奴婢帮您去瞧瞧,您就在暖阁等着吧。”
于是那晚安禾急的团团转,疏影来来回回快跑断了腿。子夜时分,慕容月终于产下一个公主,疏影暗香才舒了口气,服侍一直熬着不睡的安禾躺下。
第二天安禾起的很晚,等他带着小黑疏影暗香去珑月宫时,那些道贺的人都贺过走了,珑月宫静悄悄一片。
安禾刚进门,慕容月就看到了,对他说道:“你怎么才来?快过来,你这个大公主抱抱我们的小公主。”慕容月虽刚生产完不久,精神却很好。
百灵把孩子抱起放安禾手上,安禾小心翼翼如捧宝贝的样子,又惹慕容月一阵嘲笑。
安禾捧着小公主,不管公主她娘亲,笑问道:“怎么这么小?她有名了么?”
慕容月乐陶陶的道:“昨天她刚生下来那一刻,我便闻到了缕缕菊花香,我觉得我们小公主说不定是菊花仙子下凡。所以我们小公主就叫菊仙。”
疏影小声道:“这殿里摆了那么多菊花,没闻到才怪呢?”
暗香从安禾手里接过小公主,笑道:“许真是呢,您问过国师么?”
慕容月黯然道:“哥哥都还没来过,许是觉得我生的不是皇子吧。”
大家安慰了慕容月好一阵,又聊了许久,那小小的菊仙公主只是闭着眼睛酣睡,倒是乖的很。
回去的路上,小黑归心似箭,一直远远的蹿在前面。疏影暗香知道它认路,也不管它。
安禾在轿里突然听到一声“哪来的小畜生,打死它。”轿子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便听见小黑的惨叫。
安禾大惊,自己掀了轿帘,就见两个太监在踢小黑,也没听见疏影暗香说什么,不管不顾的就扑上护着小黑。
眼看那两个太监的脚就要踢上安禾了,疏影再不管旁边的陈贵妃了,飞身而起在半空就连环踢飞了那两个太监。
陈贵妃吓了一大跳,连退几步大叫:“哪来的奴才在本宫面前放肆,拿下。”
安禾这时已经抱了小黑站到一边,听了急道:“等等。”
陈贵妃道:“这不是淑妃妹妹么?你的奴才在本宫面前行凶,难道妹妹想要护短不成?”
安禾边安抚小黑边道:“疏影怕他们踢到我才动的手的。”
陈贵妃语滞了一下才接着说道:“那两个奴才冲撞了妹妹,妹妹尽管带回去严惩。这个宫女在本宫面前行凶,本宫便带回去稍加惩戒,还有这只小畜生妹妹也一并让本宫带回去。”
安禾叫道:“不行。”
陈贵妃笑道:“哦,难道妹妹是想在这就处置了,本宫也无异议。顺义,你给淑妃说说,按宫规,在本宫面前行凶,该如何处置?”话虽是问她身旁的太监,眼睛却只盯着安禾。
那太监躬身回道:“回娘娘,在贵妃娘娘面前行凶,那是死罪。”
安禾急的脸通红,暗香吓的都快哭了,疏影气的脸铁青。
陈贵妃似笑非笑道:“妹妹可听清了?要不要本宫再说一遍?”
安禾见她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强自镇定下来。他对陈贵妃说道:“娘娘可以让他们退下吗?安禾有话想单独和娘娘说。”
陈贵妃见安禾转了态度,面无表情的沉吟良久,挥手让人都退下。安禾也让疏影暗香他们先走开一会儿。
疏影本不放心,但也不敢逆了安禾,虽走远些,仍是浑身戒备着。也不知道安禾和陈贵妃说了些什么,安禾最后躬身一揖,而陈贵妃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回到双榕堂,安禾笑道:“没事了,你们别都撅着个嘴了。”
晚上李毅问起,安禾也只说是误会。
谁知第二日小黑便不知被谁毒死了。安禾正歇午觉,疏影暗香也不敢告诉他,赶紧先去回了李毅,把昨天的种种也和李毅说了一遍。
李毅神情凝滞如冰,谁这么大胆?他立刻吩咐四喜去查清了,又让疏影别告诉安禾。他不放心,起架去了永安宫。
安禾一睁眼便见李毅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见他醒了脸上才有了笑容,问道:“醒了?”
安禾微笑点点头,以为他前朝的事烦,也不太在意,任由李毅扶他起来,顺势靠在李毅怀里,说道:“你不高兴么?为何事烦恼?说出来兴许心里好过些。”
李毅紧搂了他道:“朕确实有一事为难想和你说,又不好开口。”
安禾马上兴奋的坐直了道:“你说你说。”
李毅重拉了他入怀,说道:“你可不许反悔了?”
安禾重重一点头。
李毅道:“你还记得端太妃吧,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她那又孤单冷清。上次她见了小黑非常喜欢,所以今日便和朕讨要。朕一直忙,对太妃也没尽多少孝心,便允了,已经着人送去了。你不生气吧?”
安禾听了,微觉奇怪,好像那里不对。但他对李毅的话向来深信不疑,虽有些不舍,但想到端太妃那慈祥亲切的样子,便说道:“端太妃喜欢就好。那我以后让暗香做了小黑喜欢的点心,还可以送去给它吃吧?”
李毅道:“当然可以,你让疏影送去就是了。朕知道你不舍,朕已经又让人去再寻一只,保管和小黑一样。”
安禾想了想,说道:“不用找了,有新小狗万一把小黑忘了呢。”
李毅戏谑道:“公主这么看重小黑,朕可要吃醋了。”
安禾嫣然一笑,李毅在安禾樱唇上轻印一吻,低语道:“愿朕的公主能笑口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