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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小印 ...

  •   晨光熹微,日头才升起不久,正是风轻日暖。

      齐晏并未回答,径自收拾好碗筷从墙根底下拎起把半新的锄头,扛在肩头出了门。
      圣人让他以种田为生,每每晨起,他便带着锄头下从开垦荒地开始。

      苏宜看着他的背影一肚子的气没处发,抬起眸来望了头顶碧空如洗的天空好一会,才平静下来,走上前去,将大门掩好。

      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衬得这偌大的院子越发幽寂,只剩她自己一个人了。

      搬到了这韩家村半月余,前几日她病得昏昏沉沉,齐晏离不得身,后来身子好了些,齐晏便去开荒,只留她一人在房间中,实在是百无聊赖。

      她身上没有力气,也没有什么精力去村中认识人,这半月来,也只见过主动上门的隔壁邻居韩家娘子。

      苏宜回了房间,才看到了桌子还放了两个剥了壳的煮鸡蛋,确切的说应该算是蛋白,她这人挑剔的紧,不食蛋黄只吃蛋白。

      苏宜慢吞吞的吃了两只蛋白,心情复杂。

      她知这是齐晏为她剥好的,从这一点来看,他似乎对自己还算是贴心,如此,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了。

      当了三年的太子妃,但她和自己的夫君实在是生疏,一年到头除了必须同时出席的场合外,私下里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而且大多是争执。
      可现在二人朝夕相处,让她总有些不自在。

      苏宜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今日精神还不错,便紧闭房门,从床下面拉出来一个大匣子,将其打开,里面赫然是一箱珍珠宝石各色的金银首饰,霎时间,让破旧的屋子焕发出来亮光来,又显得格格不入。

      圣人罚齐晏种田,自然不会让他带上细软,而齐晏心高气傲,别说不让他带,就是让他带他也不稀得,但苏宜不一样,她是儿媳,圣人怎么也管不到儿媳的嫁妆上。

      但她也知道过满则溢的道理,没有带多少,却个个都是珍品,足够她一辈子的吃喝嚼用了。

      拉出箱子,苏宜又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枚用帕子包裹的物什,是一枚约莫半个巴掌大的白玉螭虎印,是她过世的婆母先皇后孙氏在薨逝之前交给她的,为皇后宝印。

      本朝皇后的印玺除了人尽皆知的皇后金印以外,还有用来素日理事的小印,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比金印还要重要。

      先皇后将这枚小印交给她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除非他日重立新后,否则此印不可现世,可她薨逝后,圣人未立新后,她这个太子妃也没有等到那一日便被废了,此印便一直没有重见天日。

      从长安来黔州之前,苏宜也曾对于这枚印的去处产生过纠结,圣人是知道这枚印的存在的,却一直没有向她讨要,于是她猜测,圣人也不想让这枚印现于人前,便带到了黔州来。
      路上她一直贴身放着,连齐晏也不知道这枚小印的存在。

      她想了想,从箱子中翻出个巴掌大的红翅木五蝠团纹的盒子,掏出里面的东西,将小印放了进去。

      她带着盒子到了院子里,院子很大,却只有三间正屋,正中间是堂屋,勉强能住人,左右两侧各有一间厢房,一件做卧房,一间是仓库,另有一个是小厨房,皆已经腐朽不堪,像极了他们夫妻现在的处境。

      这处宅子原本是村中一家老绝户的旧院,早就荒废了好几年,齐晏选择韩家村定居,便买了下来。

      她一开始不明白齐晏为什么要买这么一处破旧的小院,后来才发现这是村头的最后一家,环顾左右也只有一家邻居。
      人影稀少,正适合他们两个现在的情况。

      苏宜在院中走了一圈,左左右右都看了一遍,最中选定充当库房的墙根底下,这处的泥土湿润,看起来好挖一点。

      她又里里外外地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一个趁手的工具,忽地灵光一现,跑到厨房里拿出来一只粗瓷碗蹲在墙根底下挖出一个洞,用衣服裹了那个小盒子埋了进去。

      将来长安城传出立新太子的消息时,她便将小印重新挖出来,送到新太子妃的手上。

      如此,也不算辜负她和先皇后的一场婆媳缘分。

      做完这一切,已经日头高悬,苏宜额间沁出几丝汗意。
      不知是不是心里的原因,她莫名看着那个地方有些明显,便想挖几株杂草种在那里作掩饰,可环视一圈,院子虽然破旧,但齐晏爱洁,将其打扫得几乎一尘不染,更不论野草了。

      苏宜有些头疼,心中腹诽几句,推开了大门。

      在贫瘠的山村中,野草是最为常见的东西,她在泥泞的土路旁随意拔了几株,偏头看见隔壁邻居韩家升起袅袅炊烟。

      这个时间早饭不可不谓晚了些,但若是午食又有些早。

      隔壁韩家只有韩家娘子宋氏一人,腹中怀孕已有七八个月,即将临盆,但丈夫不在家,又没有与公婆同住,一应吃喝担水之事只能自己打理,未免心有余而力不足。

      某日傍晚齐晏开荒归家,正巧遇上那位韩家娘子一个人挺着大肚子艰难的提着半桶水便上前搭了把手,原不是什么大事,她也没有听齐晏提到过。

      奈何韩家娘子知礼,第二日带了自己做的半盘子肉馅包子充当谢礼,齐晏不在,还是苏宜接待了她。

      这位年轻的娘子生的清秀,人品温柔腼腆,看着苏宜在家养病孤寂,倒是常来陪她说话。

      在她口中,苏宜渐渐了解到了一些韩家村的事情。

      韩家村,顾名思义,村中百来口人大多数姓韩,只有少数外姓,以耕种度日,也出过读书人,考中了秀才。
      附近有山林,农闲之时,也常有人进山寻摸些野味,也算是一些嚼用。

      苏宜自己无聊,想到上回吃了她家的包子,便想回礼。
      把野草栽上之后洗净手去了自家厨房,发现自家空空如也,实在是没什么东西,只得用帕子包了几个鸡蛋去了新邻居家。

      齐晏买的院子是整个村最东头,挨着大路,再往里走户人家便是韩家,韩家院门紧闭,苏宜还没有敲门便听到里面依稀传出几声呻-吟。

      她想到院中的炊烟,心脏蓦然一跳,虽说韩家娘子至少还有月余才生产,但也不是没有早产的可能。

      她直接推开了门。

      出乎意料的,院中没有看到韩家娘子,反倒是多了另一个年纪略大些的妇人坐在灶边烧着火,旁边跟着一个小女娃,房间里韩家娘子的呻-吟声大了些。

      看样子是直接赶在韩家娘子生产的时候,苏宜有些尴尬,心中迅速思忖自己是直接转身离开还是假装走错门了?

      那妇人也是一愣,随即拍拍手站了起来,疑惑问道:“你是哪家的?”

      苏宜只得扯起嘴角,道出自己的来意,她的面颊有些发热,她同韩家实则并没有什么交情,此时上门着实有些不礼貌。

      哪知那妇人却是笑了起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便朝她走来,口中笑称:“你便是村里头刚搬来的齐家媳妇吧!”

      苏宜嘴角僵了僵,她被称呼过皇室儿媳,还是第一次被叫做齐家媳妇,心中忍不住暗想,齐晏素日里和村里人打招呼的时候被喊什么?

      齐大郎?

      她要用上好长时间才能适应自己的新称呼!

      妇人很是热情,直接抓住了她的手,仔细端详一会,满目惊艳的赞道:“哎呀神佛老爷,世上竟有你们夫妻这般体面人,都跟画里头的神仙一样,也该是你们做夫妻……”

      苏宜做了多年太子妃,听了各家品级命妇们的恭维话不知听了几箩筐,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夸赞之语,却不由觉得好听的很。

      她忍不住弯起了眼,看着妇人年纪比自己大上一些,便笑着客气道:“姐姐玩笑了。”

      妇人摆摆手:“咱们庄稼人都是实话实说,哪里玩笑。”说罢,她又拍了拍苏宜的手:“咱娘家姓陈,我也托大一句,娘子便喊我平嫂子吧!”

      苏宜从善如流,又听房间中韩家娘子惨叫一声忙问道:“韩家娘子这是怎么了?我记得还要有些时日才是妊娠之期。”

      陈氏摇了摇头,拉着苏宜进门,皱眉道:“快别提了,都是造孽,各人有各人的命……”

      话音未落,屋子里跑出了年纪大的婆子冲陈氏喊道:“水烧热了没,赶快端进来些。”

      苏宜猜出这是稳婆。

      陈氏应了一声,扯过一个掉了漆的圆凳招呼苏宜坐下,又转头到灶边开了锅盖,舀出几大碗热水到铜盆中。

      “娘子未曾生育,便先坐上一会,我进去看看姝娘再过来。”

      姝娘是韩家娘子的名诲,生育之事血淋淋的惹人生惧,未曾经历的年轻娘子向来不让挨身。

      这般情况下,苏宜其实是想起身告辞的,奈何陈氏太过热情,她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答应下来。

      陈氏端着热水进了屋,院中只剩下了苏宜和陈氏家的小女娃。

      小女娃站在灶台旁,看到院中多了一个陌生人,不禁好奇地看向苏宜。

      苏宜侧目打量她,忽地眼前一亮,陈氏容貌平常,但她的女儿实在是玉雪可爱,看起来很是娇憨讨喜。

      她站起身来,从袖中掏出那几个预备回礼的鸡蛋,放到灶台上,又对小女娃招了招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年几岁了?”

      小女娃脸慢慢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我叫宛娘,今年七岁。”

      声音极小,细声细气的让苏宜更加喜欢,她摸了摸她的头。

      看到小宛娘,她便忍不住想起齐晏同母的胞妹衡山公主,和小宛娘差不多大,自从先皇后去世后便极爱粘着她这个长嫂,她离开长安时,衡山便抱着她哭喊着嫂嫂不要走,差点哭哑了嗓子。

      也快把她的心哭碎了,她一直觉得自己在路上生病也有不舍得衡山这个原因。

      过了一会,陈氏皱着眉从房间中走了过来,口中道:“真是造孽,女人生孩子实在是像进了一趟鬼门关!”

      苏宜听着房间内的哀嚎,深以为然。

      她心中疑惑,忍不住问道:“韩家娘子生产,怎得就嫂子一人,为何没有婆母操持?”

      她是知道韩家娘子的丈夫不在家,但婆母也没有在实在是令人费解。

      陈氏抱过女儿,长叹一声,在苏宜耳畔低声道:“姝娘婆母是继室,是不好相与的,姝娘男人呢又是先头原配生的……”

      后面虽然是极富有深意的省略,但苏宜懂了,毕竟她也有个继母!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小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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