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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入兰交清眠遇奇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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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交镇。”苏洛尘看着牌匾上的字,念出了声。“想必这里,便是红荣的地界了吧。”
破晓前,那位仙姑婆婆用法力将苏洛尘直接送到了山脚下,再行不久,便到了这兰交镇。
说实话,他并未在那婆婆身上,得到如何关于这块玉佩的线索,也并没有知道其他的什么。只是证实了,自己的名字,确实是叫做苏洛尘。还有那个叫做玄凌的,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昨夜。
“婆婆,你是说,我与微雨兄弟,还会再见?”
婆婆笑道:“缘到了,你们两个自会再相见。洛尘,有两点,我必须提醒你。其一,苏洛尘这个名字,你是不能再用了,对外,这三个字,千千万万不能出现,而若是听到外界说什么,也不要轻易相信。其二,你身上这块玉佩,需得悉心收好,不得交到任何人的手上。明白了吗?”
“洛尘明白。”苏洛尘道,“婆婆的意思是,'苏洛尘'...很多人,曾经认识我?”
“不重要。”婆婆道,“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现在我这样叫你,你答应,今后若是其他人这样叫你,你可不能再轻易答应。知道了吗?”
“您是不是...不愿意我想起从前的事?”
“我说了,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婆婆道,“时机未到。若你不知道该往哪走,怎么办,便去找如今琼英的离天君吧。相信她自有定数。只不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这是为你好。”
“多谢前辈。”苏洛尘抱拳道。
苏洛尘心中的疑虑,从来没有打消过。曾经的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无时无刻都想搞清楚这一切。只不过,他心里更清楚的是,在自己混沌不知时,并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若是因为自己的无知,而将一些事情无意搞砸,那便更是罪过。
因为他心里,似乎感觉得到,自己,并不是,如同街边卖菜卖鱼简简单单过日子的老百姓一般的普通。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而他,并不敢去验证。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又似乎不得不相信。包括那位婆婆,包括纪微雨。他不知道苏洛尘究竟是谁,他不知道到底谁对他是真心的好,谁又是存了心地要害他。
他只能赌。
他赌他遇到的他们,并没有对他虚情假意,并没有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他赌他们对他的真心,赌自己这一盘,不会输。
离天君。在牢里便听到的名字。看样子,她应是个大人物。要 见到她,应该并不容易。
苏洛尘摸了摸胸口,发现自己的衣内多了几锭银子,不由得一笑:“看来那位婆婆,应是实意帮我了。”
天气冷得很。此时应是初春,但这天气却是莫名的寒凉,极其怪异的是,这山脚的气温,与山顶上相差的,竟也有些。不知是否是洗焰宫本比别处暖和些,但这兰交镇的寒凉,却也并不是如何普通的寒,寒之入骨,让苏洛尘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微微皱眉。苏洛尘往里又小心走了一段,愈发觉得诡异。
虽说此刻才是天蒙蒙的亮,路上行人稍少些,也是正常,但不正常的便在这里。路上竟是...一个行人都没有!没有起早摆摊的小贩,没有准备开工的老百姓,连牲畜的声音都没有。
若说是冷清,不如说是死寂。
苏洛尘只觉后背发凉,不知如何是好,心道:“本想找个客栈先落脚休息,如今看来,这个镇子,应是遭遇了什么不测。还是速速离开为好。”
不过,那婆婆将他送至此地,又是否别有用意?自己在此地人生地不熟,也是需找人浅浅打听一番的。
在牢中时,便听闻红荣似是出了什么事,如今一见,应是实在的。红荣离兰交镇应是不远,或者说红荣派别便在兰交镇中也未可知。说不定,可以打听到那位离天君的线索。
苏洛尘缓步上前,轻轻敲了敲一户人家的门:“叨扰。请问,有人在吗?”
没有回应。
犹豫片刻,他又轻轻敲了敲隔壁房门:“叨扰了。在下是远地而来的游者,一时间迷了路,可否...”
苏洛尘话音未落,便听得一旁竹篓中似有异声,怔怔片刻,摒了息,缓步接近。
趁之不备,苏洛尘疾手将竹篓一翻,费力揪出竹篓中物。
“放开我!放开我!”
他拎着的,竟是一个凌乱哭闹着的女童!
苏洛尘一阵慌乱,迅速将女童反手抱住,又轻轻放下,抱拳歉道:“对不住,对不住,小姑娘。我...我不是有意的。只是....”
女童闻言擦擦眼泪,将情绪缓缓收住,道:“你有什么事吗?”
苏洛尘笑道:“小姑娘,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躲在那竹筐里呀?若是大人们不知道,像叔叔一样,一不小心差点伤了你可怎么好呢?”
女童撅起嘴,道:“我还以为,没有人会发现我的。他们,都不在这里了。”
“啊?”苏洛尘轻轻皱眉,“你说的...‘他们',是你的亲人们吗?”
“不只是他们,这个镇上,几乎所有人,都不在这里了。”女童道。
她轻轻地扯着苏洛尘的衣袖,带着哭腔:“叔叔,我...好害怕...”
“没事没事。”苏洛尘温柔地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那你可不可以告诉叔叔,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呢?”
小姑娘抽泣道:“我叫秀秀,我从小就没有爹娘,是阿嬷收留了我。可是大抵一个月前,阿嬷便生了一场怪病。这种怪病,由阿嬷始,便开始在镇上蔓延,镇上的人都觉得是阿嬷不祥,秀秀不祥,他们赶走了阿嬷,还把我们的房子给烧了。阿嬷知道自己怕是时日无多,便把秀秀藏在了竹筐里,希望秀秀还能好好地活下去...可是没有了阿嬷,秀秀可怎么办啊...”
苏洛尘怒道:“如此说来,这群人怕真是实在的心狠。竟如此对待一个老人跟一个小姑娘。那...后来呢?”
秀秀道:“镇上的人到处寻医问药,却是无果。不过十分奇怪的是,他们生了病的,到外地去,竟不会引起传染。似乎,是只有兰交镇的镇民才会患病。他们四处寻医无果,便只好回到镇上。镇上...已经死了很多人了。”
苏洛尘道:“听闻那么此处有一仙派称为红荣。你们这里发生如此灾事,他们没有想想办法吗?”
秀秀道:“自病疫蔓延,亭芳君便下了令极力救助,但自蔓延以来半月余,救助成效并不高。只不过...”
“?”
“前几天来了位仙士,说了一个方法...”
苏洛尘忙道:“什么方法?”
秀秀犹豫片刻,道:“我带你去看看吧。叔叔亲眼看到,就明白了。叔叔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叔叔,请你帮帮他们,帮帮秀秀!”
苏洛尘心道本说此事与他无关,但既途遇了这位小姑娘,自己身上又无旁事,那这闲事,自己便是得管管了。
更何况,若她所言无差,那么这位年仅四五岁上下小姑娘,小小年纪有这般胸襟,自己也着实欣赏,也着实想帮她这个忙。
苏洛尘跟在她身后,看着她那小小的背影,问道:“秀秀你...没有患病吗?”
按理说,与病原的那位阿嬷最亲近的秀秀,应会是第一直接受害者才对。
秀秀小小的身体一颤,道:“我...可能,我不是兰交镇的人...毕竟我只是...一个别人不要的小孩...”
苏洛尘一阵触动,缓缓道:“对不起。”
苏洛尘心道是否自己戒备心过强,一个小姑娘,又能对自己怎么样呢?疑心伤人。
穿过寂静的街道,七弯八拐,又绕进了一片林中。苏洛尘零星听到了远处似有时断时续的哀叹呼喊声,便又问道:“什么声音?”
秀秀没有回头,拨开了一些长得高些的杂草,径直走着:“是镇上的人吧。”
苏洛尘侧耳听道:“似乎还有别的声音。哭声...喊声...哀叹声..还有水声!还有....还有笑声!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秀秀道:“这是再正常不过了。治好了的,便是自然喜笑颜开;没好的,自然是啼哭了。那些治好了病的,这些天陆续地有,大抵都离开了。他们应是觉得,兰交镇不吉利吧。”
苏洛尘心道,那位仙道竟能治好红荣都束手无策的顽疾,莫不是真真的神仙下凡?
秀秀道:“就在后山,快到了。”
秀秀说的后山,不过是镇上一个小山丘的后山。苍梧峰旁有几座小峰组成,而正正的苍梧峰,是那魔尊季初弦的地盘。
苏洛尘愈觉得浑身发冷,跟着秀秀绕开一段路后,更是傻了眼。
“到了。”秀秀道。
眼前一片,是白绫满地,冥币满天,一个个歪歪扭扭的墓碑树在地上,地上倒着一群人,碑旁倚着一群人。
他们哀叹着,怨道着,抱着亲人的尸体哭喊着,更多的是...用手...用手...在那新碑旧墓中刨挖着...
苏洛尘眼见着,他们将刨挖出的尸骨小心翼翼地托着,紧接着来了几位妇人,手中提着木桶。她们用手,小心翼翼地将尸骨上的灰土冲洗掉,做的,是那样的小心翼翼,那样的细腻,生怕骨上,有一点点未洗的灰。他们的眼中,没有一点点光亮。
苏洛尘颤声道:“他们...这是做什么...”
“你看着,就知道了。”苏洛尘望向秀秀。她说这句话时,面无表情,神色恐怖得令他一阵发冷。
其中一个妇人,将那具冲洗过的尸骨头颅轻轻捧起。
一张口,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