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炼]永远的同伴》落落也

3、拯救与被拯救

　　由“父亲大人”建造的迷宫，复杂得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隔着一道门，密密麻麻的黑色的铁制管道排满了这片区域，莉莎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刚才进入的众人消失在其中，到现在还未有一人返回。

　　莉莎甚至听不见里面有任何响动传出，同伴们似乎被这方错综复杂的地域湮没了。

　　得知恩维是杀死休斯的罪魁祸首，马斯坦古怒不可遏。他追着恩维而去，临走前嘱咐受伤的莉莎在门外等候。

　　莉莎留在门外休息了一会，感觉好多了。

　　又过了十多分钟，门的内部还是静悄悄的。

　　她的内心在遵循上司的命令和强烈的担忧中摇摆不定。挣扎过后，她说服了自己行使一些作为副官的机动权。

　　副官理应总是和她的长官在一起的，因为她有保护长官的责任。

　　对！

　　下定决心后，莉莎不再犹疑，托枪向内突进。

　　她踩着铁管向前走，走过一段无光的路后，前方突然亮了起来。

　　莉莎眼前出现了第二道门。第二道门内的景象变得正常起来，不再是一根根铁质管道，而变成了平常的建筑物走廊。

　　她穿过第二道门沿着走廊再往前走，不一会，就抵达了一条分岔路。

　　还没等莉莎向左或者向右，分岔路的尽头传来了皮靴着地的声音，自远及近。

　　是军靴和地面撞击发出的声音，莉莎很熟悉。

　　是谁呢？

　　莉莎首先排除了她的长官，因为她很熟悉那个人的走路节奏。

　　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军人？是“父亲大人”的帮手？

　　她立刻靠墙举枪，静静等待军靴进入她的射程。

　　当军靴本人现身的时候，莉莎心里略微吃了一惊。

　　“大佐？”她惊讶道，但她马上识破了恩维的诡计，甚至在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恩维还维持着马斯坦古的样子，表演出一种错愕的神情，“中尉，是你。”

　　他说，“你跟在我后面”。

　　在莉莎看来，恩维的装模作样有些滑稽，但她仍然点头应是，“好的，大佐。”

　　人类可真是好骗，恩维转过脸背对莉莎后，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嘲讽的笑。没等他多得意几秒钟，下一刻，背后的莉莎掏枪指住了他的头。

　　“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大佐可都是叫我莉莎。”

　　恩维这次是真的错愕了，“没想到你们两人是这种关系。”

　　莉莎淡淡一笑，“骗你的。”说着，她便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转瞬间，骗与被骗的关系就倒了个个。

　　恩维显然被莉莎的话激怒了，他一边变回自己本身小男孩的样子，一边向莉莎抓去。

　　人造人很难杀死，莉莎早就知道。

　　她并不指望自己几枪就能解决掉恩维，她唯一的希望，是自己能在大佐赶来前拖住、并且消耗恩维。

　　大佐会及时到来的，莉莎知道。

　　她小腿用力，躲过了恩维重达千斤的一掌。恩维砸在了墙壁上，身后的墙壁砸碎了一个大洞，瓦砾纷纷坠落。

　　恩维下一轮的攻击转瞬即至，莉莎跳跃着向后躲避。

　　墙壁碎得越来越多，莉莎的躲闪也越来越艰难。

　　大佐，快来...

　　当莉莎这么想的时候，那个人总会呼应她。这仿佛是他们之间独有的一种心灵感应。

　　所以冰蓝色的身影在前方出现的时候，莉莎有些欣慰，因为这像是再一次验证了他们亲密无间的默契。

　　她松了一口气。

　　“恩维--”

　　不知怎的，莉莎却发觉马斯坦古有些不对劲。

　　他的脸色异样地阴鸷。

　　他的眼睛眯起，眉头紧皱，脸部肌肉过分用力地纠结在一起，这些使得他的神情格外可怖。

　　他远远地一个响指，一下子，大火吞噬了恩维。

　　莉莎从未见过这样大的火。

　　红色的火，黄色的焰，交缠在一起。高达千度的气温，让目之所及都变得氤氲起来。这种权力，可以烧死一切活物。

　　透过冲天的火光，莉莎看见马斯坦古铁青的脸，和他扭曲的表情。

　　马斯坦古召唤的，是他心中的怒火，她忽然意识到。

　　马斯坦古反复发动炼金术。

　　恩维在火里惨叫，听着他的哀嚎，马斯坦古脸上竟然露出了诡异的酣畅淋漓。

　　最后，它被烧回了一只小虫的样子，在地上奄奄一息地蠕动。马斯坦古走上前，拎起了恩维，想要摁死它。

　　莉莎记得，在成为大佐的副官时，他郑重地告诉莉莎，“我把我的背后交给你，当我走错路的时候，你有权利向我开枪。”

　　她深知，他的理想是成为下一任的大总统。

　　这也是那么多同伴聚集在他身边的理由。

　　大总统，是国家的元首。

　　大总统，必须冷静自持，必须克制欲望，必须镇定从容。

　　莉莎举起枪，对准了马斯坦古。

　　“你现在必须停下来。”她说。

　　莉莎的话让马斯坦古一时顿了下来，但他脸上的阴沉并没有消散。

　　“为什么？”他冷冷地问。

　　“你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怕吗？”莉莎说，“你不仅想要复仇，你还想要折磨它。”

　　“它杀了休斯，现在还想要杀了你，”马斯坦古问，“难道它不值得最残忍地死去吗？”

　　“可这不是一个大总统该有的样子。”莉莎琥珀色的眼睛盈满了泪水，她持枪的手在发颤。

　　莉莎不敢相信有一天她会拿枪对准他，他分明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想保护的人。

　　“你现在必须停下来。”她轻声重复。

　　马斯坦古低下头，神色晦暗，却也没有进一步对恩维下手。

　　半晌，他问，“如果执意我杀了他，你再杀了我，之后，你怎么办呢？”

　　他绝无可能伤害莉莎，却也不愿意放弃复仇。

　　所以甚至考虑舍弃自己的生命。

　　莉莎想通了这一点，感觉自己心痛到无法呼吸。

　　她带着哭腔说，“我也不会独自活下去。等这场战争结束，我就和我背上的、带来疯狂的东西一起，永远埋葬。”

　　怎么可以...

　　马斯坦古想道。

　　她怎么可以死呢。

　　他紧紧捏成拳头的手终于垂了下来。

　　他张开手掌。小虫子恩维掉在了地上，立刻慌不择路地逃窜开去。

　　马斯坦古转身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他轻轻地握住莉莎的手，帮助她把枪放了下去。

　　下一秒，他张开双臂，抱住了莉莎。

　　他感受着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感受着她温热的眼泪，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知道了。”

　　“我不能失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