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追你呀》摸黑的文子

9、混蛋

　　沈粲从超市回来，在楼下看见了于欢。

　　夕阳西下，一阵秋风刮过，树叶随着呼啦作响，繁茂枝头上泛黄的叶子散落。

　　小区里仍住着很多在南中读书的学生，禁不住秋风的微凛，裹紧校服外套，奔跑着踩点回去上晚自习。

　　调皮的风儿没有任何规律，来去自如。

　　沈粲走过来不过几分钟时间，停罢。

　　底下矮矮的小人牵着妈妈的手，歪着脑袋跟马背上的人大眼瞪小眼。

　　绿化带中间的石雕马正对着楼栋大门，马头被来往的人盘包浆，光滑锃亮。

　　于欢做了几个鬼脸，逗得小家伙抱住妈妈的大腿，噘着嘴嘤嘤呢喃。

　　沈粲懒懒地瞥了一眼，不在意地往里走，她能感受到，转过弯后，身后多了脚步声，逐渐靠近。

　　“腿麻了，粲粲。”于欢越贴越近，恨不得整个人倚在沈粲的身上，可她没有足够的底气。

　　石雕马本就是给小朋友做的玩意儿，于欢一个成年人手长脚长，曲腿挂在上面，很难不觉得憋屈。

　　两人并排走进电梯，于欢自然而然伸手勾住塑料袋的一角，沈粲躲避她的手指，索性将所有东西都拿给于欢提着。

　　指纹解锁，嗒哒一声，推开门，碍眼的行李箱还在门口摆着。

　　沈粲：“什么时候收走？”那些摆在她家的东西，统统清理掉。

　　“收走什么？”于欢低头啊了声，从口袋里翻出收银条查看。

　　明知故问。
　　沈粲顿了顿：“于欢，于总，干脆点！”

　　“粲粲是说我遗落在你那里的小心心吗？”

　　呕。
　　沈粲倍感不适，蹙起眉，眸色沉沉。

　　那些车轱辘话颠来倒去，她对于欢失去原有的耐心：“又犯病了？”

　　于欢尴尬地笑笑，转移话题：“晚上做什么吃？”

　　沈粲没应声，反倒是于欢嘴里蹦出几个菜名，随后从吊柜拿出不锈钢铁盆开始备菜。

　　工作后于欢回来的时间寥寥，她们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即便如此，于欢还是能通过她买的食材，估计到她要做的菜。

　　瞬间，沈粲呼吸一滞，伸手扶住门框，于欢还在说话，耳朵嗡嗡，话语变得模模糊糊，最终糊成一团。

　　沈粲转身直直走到阳台，望着远处的山顶的余晖。

　　这两天于欢在她面前晃悠，沈粲能感受到她在卯这劲儿，试图回到过去。

　　说话的腔调和肢体动作，跟以前一模一样。

　　可沈粲不想回到过去。

　　于欢知道她的喜好，甚至家里的日常用品都没挪动地方。

　　莫名心头浮上一丝失意，仿佛过去这几年的日子都白过了。

　　她拼命往前走，把于欢从自己的记忆深处摘出去，安安静静做回普通朋友。

　　于欢只是用了最简单，死缠烂打的方式，击溃她所有的武装。

　　沈粲：“于欢。”

　　“嗯。”声音离得近，不是梦，也不是记忆碎片，于欢真真实实在她背后，沈粲却不觉得欢喜。

　　于欢是她的甲方，两人还有共同的朋友和圈子，很难完全剥离开。

　　仰起下巴，沈粲看向于欢，下定决心，平静地开口：“我不想跟你吵架，当初你也吵够了吧。选一个，做朋友，或者陌生人。”

　　于欢摆摆脑袋：“不好。”

　　沈粲咬牙切齿，也跟着无奈：“行，那我只能把你丢出去了。”

　　房间有于欢闲置的行李箱，摊开放在地上。
　　客房衣柜里悬挂的衣服她有好好保存，干净整洁，收拾起来也很方便，双手向中间积压，一提，一丢。
　　悉数落进去。

　　沈粲的表现超出于欢对她的认知，曾经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人，是真的想把她丢出去。

　　于欢冲过去，环抱住沈粲，卑微地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朋友，朋友……”

　　她们吃了有史以来最诡异的一顿饭，相对而坐，只能听见碗筷碰撞和咀嚼声。

　　闲置的行李箱被沈粲塞得满满当当，中间留了很大的缝隙，根本合不上。

　　雪纺衬衫的袖口露在外头，跟她主人一样狼狈。

　　于欢不敢轻举妄动，吃过饭主动洗碗刷锅，又端了洗好的李子出来放在沈粲手里，姿态低了又低，近乎恳求：“我会走的，还想跟你再待一会儿。”

　　沈粲毫不留情：“等你真的想清楚之前，我们不适合单独相处。”

　　两个人的关系，一方步调不对，尴尬无比。

　　哪怕是吵架要吵得起来才有劲，以前能吵起来也是好的，哪怕她们年轻气盛，口不择言。

　　如今沈粲熄了火，于欢完全处在下风，任何举动都求不得宽恕。

　　于欢的心境比不得刚回来时激动，好多话想说，又怕惹得沈粲离她越远。

　　重播的晚间新闻结束，沈粲起身：“你该走了。”

　　于欢抬手用小拇指轻轻触碰沈粲的手背，感觉到她闪躲的动作，不由叹息：“临别拥抱，可以吗？”

　　“不行。”

　　慢妥妥挪到门口，于欢凝望沈粲：“粲粲，做朋友也不妨碍我追你，咱们可以慢慢来。”总有一天，会重新接纳我。

　　沈粲讽刺地笑：“于欢，还记得毕业前你往我手里塞了什么东西吗？你到底知不知道那意味什么，会失去什么？我想你是知道的，但你还是这样做了。别告诉我你后悔了，你没有后悔的资格。”

　　回不去的。

　　一旦有了裂缝，不会复原。

　　沈粲提着于欢的行李箱，重重摔出去。

　　没有开车来，于欢拉着行李箱，走过一条条街，穿过喧闹的大排档，走到马路上几乎没有行车，唯有红绿灯立在街头，而上面的指示灯再也跳过十二点时自动灭了。

　　城市安静下来，于欢走累了，随意在路边的绿化带边沿的石板上坐下来，呆呆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唐欣来电，盯着屏幕等到音乐接近尾声才接起来。

　　“回家了吗？”
　　“没有。”

　　唐欣：“沈粲说的没错，你需要静静，去深城快六年了吧，还谈过女朋友，装什么深情狗。”

　　于欢张了张嘴，很久才说话：“白天还说难做人，哪边都不站的？”

　　电话里唐欣压低声音，却说出更具有杀伤力的话：“那是我不知道你这么混蛋。”

　　顶上的路灯闪了一下。

　　“沈粲打电话说你走了，怕你出事，让我问问你到家没有，我一听觉得有戏，傻了吧唧为你说一堆好话……于欢，你他妈脑子坏掉了吧，往喜欢的人怀里塞避孕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