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恶犬夫人》望月梅有酒

66、活

　　瑟瑟发抖的牙利强撑着说道，“小奴儿你杀了兄弟们，就不怕戎丹王子杀了你了吗？”
　　梅尨紧张的看着黑衣人，非常担心这个叫小奴儿的黑衣男人被他说动，也不知道对不对，赶紧补上一句，“你已经杀了其他四个，放放跑这一个，走漏消息，匈奴王子不会放过你。”
　　黑衣人看了一眼梅尨，掩饰不住的杀气，牙利心中一喜，他能明显感知小奴儿的杀气，只要小奴儿一出手，他握紧手中的弯刀，不是小奴而死就是他死……
　　剑光一闪，万万没想到的牙利脖颈间一道细如薄纸的血痕，万分惊愕的捂着伤口，指着小奴儿“你，你……”死了。
　　还没等梅尨松了一口气，又是一闪剑光，察觉不对的仇阙挥剑来挡去部分剑锋，但来不及躲避的梅尨眉心一痛，干脆不躲反迎，欲从仇阙腋下钻出，给黑衣人一击。
　　还没等她睁开眼，却突闻挡在身前的仇阙叫了一声兄长。
　　黑衣人果然停下动作，剑尖指地，“没想到除了我以外，还有尹氏血脉在。”
　　仇阙剑放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给小奴儿行了一个大礼，“不肖子孙——尹氏旁支十九代孙，族排一百。”
　　“这就是爷爷盼来的第一百位尹氏子孙。”黑衣人看着眼前的男子暗暗的辨认着属于尹氏族人特有的样貌特征，还记得那日天光晴好，彩霞坠边，下学堂的他看见爷爷拿着一封信十分开心的说，“老家来信了，我尹氏第一百位子孙子出生了，兴家之兆啊，兴家之兆啊……”，那过后的三年，在京城的他们陷入惶惶不可终日，因为爷爷父亲和几位叔伯被抓进天牢，原本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只剩一屋子女人和几个未成年的兄弟们，他也被退婚。原本的钟鸣鼎食之家，随着天子一怒，变成了这京城中让人避如蛇蝎的人家。
　　往日与家中交好的叔叔伯伯，面对他的请求先是好言安慰，后来干脆避而不见，十五岁的年纪他才正式认识这个世界的残酷和什么叫做苦求无门。
　　他相信爷爷是无辜的，交好的叔叔伯伯也知道，但是他们不敢，也不能替他们说话。
　　行刑日渐进，一直没有传出消息的爷爷突然传出口信来，“留根。”
　　他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连夜派人去老家，偷偷的带走了老家的几个孩子，藏了起来，他以为做的很隐蔽，没想到墙倒众人推，事情不仅被揭发出来，那几个孩子被带到了陛下面前。
　　陛下更加认为尹家居心叵测，图谋来日，原本可以幸免的妇人和未成年孩子，全家上下一百七十六口，全斩于菜市口，那日的天都是红色的，尸体更是让衙役忙了三天。爷爷和几位叔伯的头颅悬挂于城墙，警世天下。
　　原来，尹家除了他以外，还有人活着。
　　仇阙心神触动，声音哽咽，“当时我年纪最小，身量也最小，被兄长们藏在了草垛中躲过了一劫，可是兄长们全部被带走了，后来我一路流浪到京城，只看见了挂在城墙头上十七代族爷和十八代族伯的头颅。这些年来，一直不敢忘当时主家传来的消息。”
　　用布压着眉心伤口的梅尨一直静静的听着，原来仇阙不姓仇，姓尹，还和匈奴人的打手认识，估计应该不会死了。越听下去，越觉得这俩兄弟可怜，举族全灭，伶仃兄弟俩，却背负着报仇。
　　等等，仇阙混到十七爷身边，不会是要利用十七爷吧，那阿姐岂不是危险了。
　　“没忘就好，”黑衣人重新看向梅尨，“她不能留。”
　　说完提着剑朝着梅尨走过来，梅尨丢开布巾，举起匕首，一副小兽的模样警惕的看着走过来的黑衣人。
　　仇阙跪趴着挡在了梅尨身前，黑衣人看的一愣，“这是你喜欢的女子？”
　　仇阙一愣，连忙解释，“兄长误会，这是十七爷的姨娘。”
　　黑衣人重新迈开步伐，“会泄密，必杀。”
　　“弟弟以项上人头做担保，她不会透露出去的，要是真有那一日，我一定亲手诛杀她。”
　　“你功夫不够。”
　　“我……”兄长说话好犀利，“我这几年没寻到像样的武师傅，确实耽搁了，但是……”
　　“我梅尨对天发誓，绝不会泄露你们还存活于世的消息，如违此誓，不得好死，死后被尹氏全族分食，可以了吧？”这毒誓发的够狠，应该能说服这个一根筋的黑衣人吧，梅尨小心翼翼的觑着黑衣人的神色。
　　可是黑衣人仍旧面不改色的朝着她走过来，仇阙欲上前阻拦，被黑衣人一脚踢开，梅尨举着匕首上前格挡，不出几下就落了下风，匕首也被打飞，闭上眼睛准备受死，她不想睁着眼睛，好丑。
　　她要做鬼了，是不是可以飞回去，看看王嬷嬷，汤清师傅，阿姐，宝哥儿，玉书，表少爷，还有小姐，看看他们是不是一切都好。
　　脖子前面没有痛感，脖颈后却是一痛，这下彻底陷入了黑暗。
　　“兄长？”仇阙站起来疑惑的看着他。
　　黑衣人招了招手，“来，跟我好好说说，你这面具是怎么回事？可是脸有什么损毁？”
　　仇阙苦涩的一笑，摘下铁面，黑衣人只看了一眼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张脸并无伤痕，但是对于他来说比伤痕还要让人担心，这张脸太像尹家人了，要是被高王爷发现，难免不会起疑心。
　　“跟我说说你这些年来是怎么过来的。”
　　……
　　等梅尨醒过来的时候，这熟悉的山洞顶，和昨晚似曾相识啊。
　　翻身坐起，揉着酸胀的脖颈，啊，好疼啊，这两个兄弟，都喜欢打人后脖颈。
　　火堆的另一侧躺着仇阙，此时的他昏睡，头上有汗，腹部的伤口被草草包扎过，看来今天要找一个大夫。
　　梅尨走出洞去，按照山中地形，找到了一处小溪，拿树枝扫掉冰层上的积雪，隔着冰层看了看，嘿，还真有鱼。
　　在小溪的下游，用石块凿开冰层，捡来枯枝，弄成能流水的阻挡放在小溪中，瞥到有小鱼顺着水流下来，借着树枝的阻挡，飞快地伸手捞小鱼，甩在岸上。
　　一条丢上岸，嘶~嘶，她赶紧搓搓手，这水真冰……
　　……
　　仇阙是被香味诱醒的，扶着腹部坐起，“什么味道这么香？”
　　“你可真能睡，要是再不醒，我们今天就要留在这里了。”
　　“不行，”仇阙一激动，不小心拉扯到了腹部，疼的龇牙咧嘴，倒吸凉气。
　　“那，给，醒来的正是时候，吃饱了我们就走吧。”
　　梅尨递给他一个野鸡腿，又递给他一碗鱼汤，自己则拿起野鸡翅膀啃了起来。
　　奶白的鱼汤，鲜嫩的鸡肉，但是仇阙一点胃口都没有，推拒，“我没有胃口。”
　　“没有胃口也要吃，路上你疼的要死我是不会停下来照顾你的。”
　　仇阙拿起那碗鱼汤喝，挺鲜美的，料用的也足，吃起来舒服。暖暖的鱼汤也温暖了身体，也感觉渐渐有劲了，他才开始拿起鸡腿吃。而梅尨早已经吃完收拾东西，剩下的半只鸡用布包起来，放在她的小包袱里。
　　他喝剩的鱼汤让她咕嘟咕嘟几口喝干净，“你等着，我去牵马。”
　　干净利落的仿佛一个经常走江湖的老手。
　　梅尨扶着仇阙上马，仇阙自然坐在了马背上靠后的位置，梅尨紧了紧包袱，“往前坐一点。”
　　仇阙不懂。
　　梅尨无语的看着他，“你都这个样了，还想坐在我身后，半路上掉下来，伤上加伤吗？”
　　仇阙语气强硬，“我还不会的。”
　　梅尨瞅了他一眼，脚踩马镫，翻身上马，还是坐在了他身后，“往前点。”
　　仇阙不情不愿的往前串了串。
　　真是郁闷，他一个汉子居然每一个姑娘抱在了怀里，说出去成何体统。
　　仇阙却又想起一事，昨夜他和族兄正在说话，被姨娘拖拽出来的匈奴人竟然呻吟一声，醒了过来。
　　吓了他和族兄一跳，族兄看着一双眼睛茫然的匈奴人一笑，“还以为那个小丫头有多狠，原来只是打晕了，还得我自己亲自动手。”
　　解决完那个匈奴人后，看着地上的梅尨，“算了，就留这个小丫头一命吧。”
　　仇阙也是万万没想到，姨娘居然只是把那个匈奴人弄晕。
　　“姨娘昨日没杀那个匈奴人？”
　　“没杀啊，我又不是喜欢杀人，打晕了出去唬人的。”
　　马儿飞快的跑起来，梅尨问，“我们去哪里？”
　　“紫荆关。”
　　“我就说嘛，来找我怎么动用你，不是蒋邹也不是经常照顾我的顾明，原来另有目的啊。”
　　“姨娘聪慧，但出来找姨娘是最主要的任务。”
　　梅尨冷笑一声，旋即又想到什么，“你会对十七爷和阿姐不利吗？”
　　仇阙愣了一下，语气苦涩，“不会，我会助十七爷问鼎江山。”
　　“志向远大，可是，为什么是高照？不是世子爷，也不是最像王爷的二爷呢？他们不是更方便你实现目的吗？”
　　“因为十七爷仁。”
　　梅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看出来，他每次打我都是下死手的。”
　　仇阙想起他们的过往相处，忍不住笑起来，“姨娘多跟十七爷相处就知道了，十七爷身份复杂，虽是王爷的儿子，但是以前的生活跟我们并无二致，懂普通人的艰辛和不如意，比一出生就含着金汤匙的世子爷和二爷都合适，如果真有那一天，他会善待百姓。”
　　梅尨没有继续说话，她不懂这些，但是不妨碍她会帮助高照，也可以这么说吧，因为她要留在高照的军中——报仇。所以她要帮助仇阙搬救兵，回去跟高照讲条件。
　　还要给阿姐写封信回去，高照最听阿姐话了。
　　两人纵马疾驰，踩着关城门的时间进了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梅尨找了一位大夫看诊，大夫清洗了伤口，上了药，什么也没问的留下药走了，只嘱咐不要沾水，不要抻到，尽量让病人休息。
　　在这边城，要想活得久，就要懂得闭嘴，何况诊费给的足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