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恶犬夫人》望月梅有酒

29、火坑

　　是夜，薛四老爷没敢回夫人的房中睡，在自己的书房中窝了一宿，没睡好的他哈欠连天听着薛嬷嬷说话，不待薛嬷嬷说完，就提鞋跑了出去。

　　薛嬷嬷在身后叫道，“老爷，早饭还未用呢！”

　　“我去大哥家用。”一阵风的跑出门外，后面小厮不知发生何事慌慌张张的跟在后面追老爷。

　　城主府薛家，薛鸣礼被夫人服侍着穿衣，外面小厮来报，“老爷，四老爷已经等在了二门里，说有事要跟您商量！”

　　“你让四老爷去议事厅等我，把早饭摆在那里，我们一起用，这么早估计老四也没有吃饭呢！”

　　小厮退下去后，薛鸣礼问，“你说老四这么早来找我干嘛？”

　　薛大夫人眼眉低垂，手上动作不停，一颗盘扣一颗盘扣认真的系上，“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四弟妹因为阿芙的事儿跟他闹了，不信你一会儿去看老四脸上有没有伤。”

　　薛鸣礼皱眉，“老四媳妇不贤，一点都没有大局观！”

　　薛大夫人给夫君穿好衣服，前前后后看没有不齐整的地方，“都是做母亲的，听说要将阿芙嫁去那么远，能不担心害怕吗？你多体谅些，一会儿和老四好好说。”

　　薛鸣礼边生气边往外走，“就是老四夫纲不振惹的祸！”

　　薛大夫人对身边的婆子说，“悄悄地，听听老爷和四老爷说什么话儿。”

　　婆子神色如常的走了出去，看来是做惯了这事儿，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议事厅内，薛四老爷一看见兄长走进来，急急上前，“大哥，我有话要跟你说。”

　　薛鸣礼一摆手，“坐下，边吃边说。”

　　薛四老爷坐下后亲自盛了碗粳米粥递给大哥，薛鸣礼瞪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嘴上骂道，“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儿，都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儿一样。”

　　薛四老爷嘿嘿笑道，“有大哥在，我不永远都是小的吗，再说弟弟孝敬哥哥，那是天罡伦常，谁也不能说出一个不字儿。”

　　“别怕马匹了，赶紧说你找我有什么事，一会儿我还有事呢！”薛鸣礼喝了口粥，吃了口小菜催促道。

　　“大哥，非得我家阿芙嫁过去吗？”

　　一听这话，薛鸣礼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面上，“我就知道你是个耙耳朵。”

　　薛四老爷连连摆手称不是，“大哥你误会了，是阿娘让我来跟你商量这事儿的！”

　　“五伯娘？”薛鸣礼是真没想到，“五伯娘怎么说的？”

　　“阿娘说，她派人打听过，虽说都是镇北王的儿子，但是却是个蛮夷小妾所生，且因为血脉关系，来的这位并不受宠，据阿娘的说法，镇北王在北面实力确实很大，陛下也比较忌惮，但也要看这位说话的分量不是，镇北王十几个儿子，斗的那叫一个厉害，听说镇北王的大儿子很得镇北王的喜爱，母亲出生清河崔氏，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镇北王应该就是长子，如果这时候我们将家中女儿送给了来的这位，就算是站了队了，这不是跟下任镇北王结仇吗？且还是个妾，如果是大夫人，我倒觉得我们可以搏上一搏。让阿芙嫁过去做妾，就算这位上天垂怜，侥幸获胜，那我家阿芙也是个如夫人，上头还有个正头夫人，大哥觉得这事儿还划算吗？”

　　薛鸣礼吃惊的看着他，饭也不吃了，“从你口中说话这番话来，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薛四老爷心中小小得意。

　　“还是五伯娘智慧啊。”薛鸣礼感叹。

　　“哈哈哈，阿娘一直如此。”薛四老爷更加得意。

　　薛鸣礼白了他一眼，他想不通为什么智慧的五伯娘会生出这么个傻蛋来，他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五伯娘慧眼，情况确实如五伯娘所说，但是人都来了，就在府中住着，我们也不能不给吧，且这还是陛下亲自应允的，说我们薛家家教好，家中女子温良貌美，是难得一见的良妇，如果要真选中了我们家的女儿，陛下立马册封为县主，为兄也是没有办法啊！”

　　“陛下怎知我们薛家女儿温良貌美？”

　　“不过是推托之词罢了，本来就是陛下年纪大了，不想起战事的缓兵之策罢了。”

　　“陛下糊涂，野心勃勃的镇北王岂会因为一个女子安分守己？”

　　“闭上你的臭嘴，给我吃包子。”薛鸣礼看着失态的老四，呵斥。

　　薛四老爷赶紧拿一个包子塞在嘴里，美髯上都沾了些碎屑，睁着一双圆眼看着大哥。

　　“五伯娘有没有说如果不让阿芙过去，怎么办？”

　　薛四老爷咽下口中的包子，顺着气儿，说，“阿娘的意思，是让我们认一个闺女，无论是来的这位，还是远在北方的镇北王都不知道我们到底有几个女儿，刚才听大哥说陛下的态度，他要的是个冠了我们崔家姓氏的县主罢了，是不是真的，谁在乎！且是个干女儿，如果大公子成了镇北王，这个干女儿我们还可以随时不认，且不是两全其美？”

　　“三十多年了，你的脑子终于能独自思考了，真是不容易啊。”今天真是让薛鸣礼连发感慨。

　　“为大哥分忧，是弟弟应该做的。”薛四老爷连忙表忠心。

　　“行，事情就这么办吧，人从你府中挑选，我府中人来人往，大家都知道我只有一个女儿，且并无干女儿。”

　　“得嘞，”薛四老爷朝站在外面的小厮喊道，“来人，去拿酒来，我要和大哥好好喝几杯。”

　　“胡闹，”薛鸣礼气的想打老四一顿，刚夸他用脑子了，下一秒就给我犯浑，“大早上的，喝什么酒，你不当差了？”

　　“大哥，你看我一开心就给忘记了，”薛四老爷连连赔不是，朝外面的小厮喊，“那个啥，不用拿酒了，我要跟大哥当差去。”

　　“哎”小厮外面答应一声，却依旧走到了垂花门，将听到的消息一字不落的告诉了薛大夫人身边的嬷嬷。

　　下衙后，薛四老爷满脸红光，头抬的高高的走进薛四夫人的院子。

　　神情委顿的薛四夫人一看见他走进来，气儿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回来？”

　　薛四老爷抬高下巴，趾高气扬的走进来，坐在了薛四夫人的另一侧，鼻孔朝天的说，“去，给我弄杯毛尖儿，要山泉水泡的。”

　　薛四夫人斜楞着薛四老爷，“毛尖儿？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成个毛尖儿的颜色？”

　　薛四老爷心里憋着气，心道不跟这个无知妇人一般见识，“我劝你现在就让人去给我准备，否则等我说完这个事儿，可就不是毛尖儿能解决的了。”

　　薛四夫人啐了一口，但是一想到昨日婆婆的话，再看他这幅得意模样，难不成有什么好消息传过来，“我这就让人去准备，老爷口渴的话，先喝杯清水润润喉。”

　　薛四老爷接过夫人递过来的清水，满意的喝了一口，薛四夫人吩咐嬷嬷去准备，回来坐到薛四老爷身旁，柔嫩双手搭在薛四老爷的肩膀上，“老爷快说说，是不是大伯那边有什么好消息？”

　　薛四老爷也是个急性子，享受着夫人温柔小意，急不可耐的就跟夫人说了，“大哥的意思，是我们可以认一个闺女嫁给镇北王的小儿子。”

　　“不要我们阿芙了？”

　　“自然！”

　　薛四夫人猛地站起，对守在外间的婆子说，“去整治一桌酒菜，我和老爷喝几杯。”

　　婆子赶紧去了。

　　待薛四夫人转回身，眼含春色，杏波流转，几步走过来步步生莲，万种风情，哪里还有母老母的颜色，薛四老爷心肝一颤，他，他当时选择夫人，就是喜欢她万种皆是风情的劲儿，厉害的，泼辣的，柔情的，温婉小意的，老天爷啊，怎么这么多情绪融合她一人哎……

　　房门紧闭，听着这动静，整治好的酒菜，婆子愣是没送进去。

　　傍晚，集芙苑

　　“真的？”紧闭的房门内传来小姐的一声惊呼。

　　月云打发小丫鬟婆子离这里远远的，自己则守在台阶下，双耳不闻，她要想活得久，就要少知道秘密为好。

　　屋内，薛四夫人看着激动的满脸红光的女儿，拉她坐下，“母亲说过，一定会为你挑一门好夫婿，我儿岂能当妾！”

　　“还是母亲爱护我！”薛秀芙依赖的依偎进母亲的怀里。

　　“你也到了议亲的年纪，这次是我们幸运，对方是个不受宠的庶子，要是下次你大伯再拿你出去联姻，母亲和你父亲可未必拦得住，为了避免如今的事情再次发生，我和你祖母商量下，开始给你挑人家吧。”

　　豆蔻年华小女儿，说到婚事难免羞红了脸，“母亲可有人选了？”

　　“你表哥那个病秧子不行，劝你不要想了！”

　　“母亲，怎么可以如此说表哥？”

　　“我说的不对吗？你表哥哪里配得上你，季府的情况你也知道，他被他大哥压的死死的，看他的处境，被挤兑到我们家待了多少年，明明是季府堂堂正正的少爷，过得还不如一个庶子。以后季家分家，也没有他什么事儿。你再看看他那个身子，三天两头的咳嗽，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好，我听下人说，有人撞见他咳血，我怎么能让你嫁给一个肺痨？万一哪天有一个不测，你就要守半辈子活寡啊！”

　　“母亲，表哥他身子已经大愈了，必会长命百岁！”

　　“好，就算他长命百岁，他那虎视眈眈的大哥不会分配给你们多少家产，他身体这么弱，你们怎么活？”薛四夫人的眼睛冰冷的朝她看过来，“难道让他花妻子的嫁妆吗？”

　　薛秀芙正在想怎么辩驳母亲，母亲又接着道，“要是这样，你那心高气傲的表哥能同意吗？他还不得活活气死？”

　　见女儿满脸是泪，哭的可怜，她拉过阿芙，拿着手帕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珠，温声安慰，“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温柔娇弱，长得好看的哥儿，但是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很多漂亮的人儿都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还是得看这个人怎么样？”

　　她就是因为年轻时贪恋颜色，不听母亲劝阻，看中空有其表的老爷，才落得自家女儿的婚事也要听人摆布，要是她选中大伯那样有能力的人，怎么也不会落的如今的下场。

　　薛秀芙满脸是泪，委屈却倔强，声音凄婉的说，“母亲说得都对，但我也只喜欢表哥一个人，要嫁也嫁给表哥。”

　　薛四夫人满脸怒容，厉声呵斥，“我费心费力的将你从火坑中救出来，你却自己跳进火坑中，你怎么如此自甘下贱，太让我失望了……”她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离开房间，身后的薛秀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月云赶紧冲进来温声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