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恶犬夫人》望月梅有酒

133、不曾知晓的事

　　宝哥儿抱着寿姐准备带福姐去休息，一回身却看见福姐站在门口回望着紧闭的门。

　　宝哥儿提醒，“福姐，我们去休息吧。”

　　福姐犹豫的回过头，满眼担忧，“大哥，我能站在这里等阿娘出来吗？”

　　宝哥儿犹豫的看向寿姐，他怕寿姐身体受不了，趴在他身上的寿姐也看向紧闭的房门，“大哥，我也想在这里等阿娘。”

　　宝哥儿让丫鬟去取了小斗篷给寿姐披上，和她们一同等在门口。

　　等梅尨一打开门，就看见已经长得如同小树茁壮般的宝哥儿抱着寿姐，福姐蹲在脚边。

　　她笑着迎出去，“走吧，我们去休息，等寿姐好些了，阿娘带你们逛街去，咱们也看看你阿爹治理下的百姓生活。”

　　这些都是她养大的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她很高兴很骄傲。

　　福姐上前牵住梅尨的手，“阿娘，福姐还想吃冰糖葫芦和大个的酱肉包……”

　　梅尨笑着点头，“好，福姐想吃什么阿娘都给你买，寿姐想要什么？”

　　“我想要风车。”

　　梅尨这才想起，他们忙着逃命，忘记带风车了。点点头，“好，我们去买一个风车。”

　　“宝哥儿呢？”

　　宝哥儿没想到梅尨还会问他，但也并没有多意外，这也是二娘一贯的作风，二娘总是想着他的，想这是在家里了，笔墨纸砚什么的都不缺，便道，“我没什么想要的。”

　　“不行，难得我请客，每个人都要尽兴，不用着急，到街上了，看见什么想要的，就跟二娘说，我都买给你，还有你阿爹你阿娘的……”

　　福姐开心的围着梅尨跑，宝哥儿也很开心，他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所有人都在！

　　而在梅尨带着三个孩子走后，高照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晦涩难明，她竟为阿阙如此执着，又……如此深情。心里常常叹息一口，他转回身看向久久不语的琼娘，上前安慰她，“你不要担心，我让人盯着她，不会让她离开的。”

　　“没用的，她决定的事情，你是派人看不住她的。”琼娘视线落在满桌的菜上，都凉了，道，“我不会让她离开的。”

　　高照闻言一笑，琼娘那股子精气神好久都没看见过了，郑懿得寸进尺的欺负她，她只懂一味忍让。现下梅尨和孩子们回来了，倒激起她几分斗志，还是这样的琼娘让他觉得鲜活，有生气儿！

　　“可要为夫帮忙啊？”

　　琼娘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终有用到你的时候。”

　　高照却没解读出来，哈哈哈一笑，“看来我还是压轴的了，那我静候夫人安排。”

　　当天晚上，寿姐吃了药，好好睡了一觉，晚上便没有那么烧了，只是还有些咳嗽，倒是和琼娘一个病症了。

　　高照脱了外衣，穿着里衣正要上床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有小孩子的声音，高照上床的动作一顿，琼娘翻身坐起来，有些期待的问，“是谁在外面？”

　　“大阿娘，是福姐，福姐要跟你一起睡。”

　　琼娘连忙推开高照，对外面守夜的丫鬟道，“让福姐进来。”

　　福姐推门而去，手里还抱着一个枕头，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披散在肩上，只着了一身雪白的里衣就跑过来，身后还跟着同样散着头发的梅尨，怀里抱着裹着被子同样披散着头发的寿姐。

　　琼娘连忙下床，将福姐抱在怀里，嗔怪梅尨，“孩子头发还没干呢，你就带着她在夜里跑。”

　　“这不是怕你们睡下了嘛~”

　　“玉书，重新换过被褥，今晚梅尨和两个孩子留宿。”

　　高照瞪眼，指着自己，“那我呢？”

　　琼娘高兴的眉梢眼角都染上笑意，“你去跟宝哥儿睡！”

　　说完便不再搭理他，让玉书把他的枕头递给他，就把他赶了出去。

　　门在他面前关上，只着里衣的高照笑着摇摇头，他的地位真是直线下降啊。

　　……

　　躺在炕上的宝哥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得这炕太大了，空荡的很，实际上还没有他在村里睡的炕大，但是没有福姐打功夫般的睡相，乱伸过来的手脚，他还真有些不习惯。

　　其实阿娘给他的这个院子位置很好，房子坐北朝南，窗户上贴着竹篾纸，非常透光，从这里他还能看见屋外摇曳的树影，但还是太安静了些。

　　看着看着，一道伟岸的身影从床前走过。宝哥儿一个警惕的翻起身，拿起桌上水壶藏在门后，门被打开，一个头伸进来，宝哥儿用力的一砸，被察觉不对的高照利落的取下，将茶壶拎在手中，条着梅尨问宝哥儿，“这是做什么？”

　　宝哥儿一听阿爹的声音，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坏人，阿爹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高照给宝哥儿看怀里的枕头，“你阿娘把我撵出来了，留了你二娘和寿姐福姐。”

　　“真羡慕她们！”

　　高照一听宝哥儿说这话，以为他是怀念从前的日子，拦着宝哥儿的肩膀到炕上，“没关系，虽然以后要注意男女大防，但你还有阿爹，听你二娘说她一直在教你和福姐功夫，我们明天试两招？”

　　宝哥儿点头，睡在了里侧。

　　两人许久未见，虽是父子，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宝哥儿闭上眼睛，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听着阿爹均匀的呼吸声，宝哥儿都以为阿爹睡着了。

　　却听背对着他的阿爹一句问话，“她一个人照顾你们三个，很辛苦吧？”

　　宝哥儿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黑洞洞的屋顶，有一种错位感，他好似一瞬间回到了宝瓶村的老房子，那真的是熄灯后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高照以为宝哥儿睡着的时候，宝哥儿开口，“阿爹，她很不容易，你要好好对她。”

　　高照倏地睁开眼睛，静静听着宝哥儿讲述那些他不曾参与过的岁月。

　　“阿爹，我曾杀过人，就在我五岁那年。那年家散，王嬷嬷为了救我而死，二娘刚生产完，恶露未除，虚弱的连一个普通人都能伤了她。她带着我们仨儿，还有虎子，也不敢往人来人往的大路上走，只挑着人烟稀少的小径走。那时我陡然遭逢大变，心里偏激，对她也颇多恶意，更不相信人，”说道这里，宝哥儿竟超出同龄般的苦笑，“她在前面背着两个妹妹走，我在后面朝着她砸石子，非要她带我去找阿娘和你。她耐心的哄我，说她这就带我去找你们，我暂且相信了她。

　　因为那时候除了她，我无人可依。

　　可我那时候太小了，饿了哭，冷了哭，走的路多了哭，脚疼了哭。她那时候真不会哄孩子，饿了她给我打猎，冷了脱下衣服给我穿，自己穿着单衣抱着寿姐福姐在冷风中瑟瑟发抖，想必寿姐的寒症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其实我们本可以抱在一起取暖，可我偏偏牛心左性，不让她靠近，正值十二月份的寒冷天气，地上还结着冰碴，没冻死寿姐福姐，真的多亏了二娘。”

　　高照听着宝哥儿娓娓道来那段艰难的岁月，那时候他在干嘛，在顾明的安排下忙着逃命，虽也牵挂家人，但是活下去的恐慌和报仇的心切，让他暂时搁浅这种多余的心思。

　　他喝过雪，吃过生肉，但是都是在有人陪着他的情况下，可他现在听着宝哥儿讲述他们的经历，酸涩如鲠在喉，他欠他们良多。

　　宝哥儿虽然讲述着那段辛苦的岁月，但回忆时是带着笑的，“我们连续走了好几天，我开始不耐烦，又拿着小石子丢她。

　　她也不恼，只回头对我说，\'宝哥儿，你要是跟不上，就要被山里的豺狼虎豹吃了去。\'

　　我自然知道她不会真的丢下我，还是继续拿小石子丢她，还是虎崽子的虎子第一次朝我龇牙，看我拿小石子就要上来咬我。

　　二娘喝止住了它，可我满腹的委屈，哭闹了起来，可是没想到我的哭声引起了流匪的注意。二娘还未哄好我，那三个流匪迟着刀来到了眼前，我吓得哪里还敢放声哭嚎。前几天被人追杀的回忆顿时出现在眼前，紧紧拉住二娘的衣摆躲在了她身后。

　　二娘冷肃的看着他们，可是却被那三人识破二娘身体有恙，又垂涎二娘美色，上来就拉着她的手，想带她走。

　　二娘怕伤了胸前背后的寿姐福姐，不敢太大动作，一时之间竟让他们缚住二娘的手臂，拖着她往前走。

　　虎子龇牙凶狠的咬向其中一人的手臂，还是幼虎的虎子哪里是成年男子的对手。

　　用力一甩，它便被重重摔在地上起不来，可是它还是站起来咬住坏人的裤腿脚，无论那人多用力打向它脑袋，它都不松口。

　　那时我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眼睁睁看着二娘被拖拽，虎子被打头，直到坏人不耐烦抽出刀，想一刀解决了虎子。

　　二娘冲脱开两人的手，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那人的脑袋，那人摸着自己出血的后脑惊愕的回头，还不待二娘反应过来，先给了二娘一拳，并骂另两个人废物\'连个娘们都制服不住\'。

　　二娘又重新被另两个男人抓住，脸上淤青，嘴角带血，发髻散乱，那是二娘最狼狈的时候。

　　她绝望的朝着虎子喊‘虎子，快跑，快跑。’一片混乱中，我捡起那人的刀插在坏人的肚子上，他觉得一痛，惊愕回头看我的时候，我吓得不敢呼吸，手上的刀更深的直入他的腹部，还有余力的他抓起我的脖子就要将我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