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恶犬夫人》望月梅有酒

123、辞旧迎新

　　今天是年三十，各家各户一大早都在贴对联，梅尨的家里却没有这样的喜庆，她睡梦中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去摸怀里寿姐的额头，终于不烧了，才放下心来。

　　腊八开始放假的宝哥儿倒了一碗温水递给她，看着她眼袋下的青黑，心里酸涩，寿姐进入冬天开始，时不时的发烧，咳嗽，喝多少药都不好使，二娘嘴上不说，心里想必是怕的吧，就在小年的那天，寿姐突然发起高烧不退，浑身滚烫如火炉，二娘带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去县城里看大夫，大夫直言，“这孩子恐怕不成了，药石枉然，这是胎里带的病，天气一冷就犯，防不胜防，”还劝二娘，让她宽心，孩子没了，也没了这些病痛。

　　二娘不死心，日夜用烈酒给寿姐擦身子，按时的给寿姐喂药，小小的寿姐哪里能喝的下去，喝多少吐多少，再一次寿姐又吐了之后，他看见二娘坐在炕上把头埋在手臂中泣不成声的哭，哭够了又倒一碗药轻声哄着寿姐喝下。

　　有时候福姐半夜哭，二娘一个激灵醒过来，发现是福姐哭不是寿姐，轻轻的拍福姐，小声哄着，“你阿姐好不容易睡着，你乖啊，不要闹，乖乖的……”说着说着自己睡着了。

　　寿姐发烧的第三天，瞎眼阿奶冒着大雪推开了梅尨家的门，虎子吓得一头钻进了竹篓里，这半年它长大不少，身子进不去，宝哥儿将它强塞进竹篓里，盖上盖子，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只听见刚进来的瞎眼阿奶轻蔑的冷哼一声，拄着拐棍哒哒哒的走到了炕前，浑浊灰白的眼球看了看恹恹的寿姐，“死不了！”

　　拿出几包药给梅尨，“三碗水煎成一碗，连服五日。”

　　梅尨道谢接过去了灶房，让宝哥儿招待瞎眼阿奶。

　　宝哥儿给瞎眼阿奶倒了热水，拿了糕点，瞎眼阿奶却拄着拐棍在地上四处乱走，宝哥儿跟在后面紧张的看着瞎眼阿奶，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把虎子躲藏的竹篓碰到了，可是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只见瞎眼阿奶状似无意的一挥拐棍，竹篓的盖子掉了，虎子咕噜噜的跟着竹篓一起翻滚，吓得大气不敢喘。

　　宝哥儿见状，“阿祖奶，我把竹篓扶起来，您坐下来喝水……”

　　“小东西……”瞎眼阿奶意味深长的道了一声，顺着宝哥儿搀扶坐了下来喝水。

　　宝哥儿把虎子从竹篓里拉出来，让它躲在角落，不要出声，虎子会意，轻轻的迈动四蹄，朝墙角走去。

　　瞎眼阿奶又说话了，“宝哥儿，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多脚步声？”

　　虎子吓得不敢再迈步子，可是它前爪后蹄还在悬空的状态啊……

　　宝哥儿神情紧张的回答，“我在给阿奶找好吃的……”边脸部僵硬的上前抱起虎子，放在了墙角，并严肃警告，一通比划，让虎子千万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虎子耷拉着耳朵，一双懵懂圆眼跟随宝哥儿左右移动。

　　进到灶房的梅尨打开药包看了看，她也算懂几分医理，竟还有几味她不认识的药材，可寿姐现在这样，算了，姑且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将药包放进了药炉里，煮沸后给寿姐喝了当天晚上就没有那么烧了，也愿意喝奶了。

　　五日过去，果然不烧了，梅尨高兴的跟宝哥儿道，“寿姐果然不烧了，你在家看着寿姐福姐，我去山上打猎，晚上请瞎眼阿奶过来吃饺子。”

　　宝哥儿点点头。

　　梅尨叫在地上打滚的虎子，抓起墙角竹篓，“来，虎子，跟阿娘上山打猎了。”

　　虎子兴奋的跑过来自己钻进竹篓，梅尨费力的背起虎子，“哎呦哎呦，我们家虎子可要成大小伙子了，瞧你重的，阿娘都要背不起你了。”

　　宝哥儿看着梅尨手持弓箭上了山，回头刮了刮寿姐的小鼻子，“你要好好的，不要让二娘担心了。”

　　寿姐抿着小嘴，算是回应大哥。

　　大年初一，梅尨一打开门，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她道了一声辞旧迎新，拍醒宝哥儿，“宝哥儿，宝哥儿……”

　　宝哥儿醒来，就看见面前一个青布的书袋，布料很普通，但是上面绣着他的名字和几株挺拔松竹。

　　“给，新年礼物，我老早就答应你了，本想昨天晚上给你的，但是我还有一点没绣完，终于今天早上……”

　　“谢谢……”宝哥儿摩挲着高宝两个字，低着头小声说。

　　梅尨笑了，揉了揉他的发顶，“帮妹妹们穿衣服，吃饭完带你们上山打雪仗去。”

　　虎子不敢嗷呜，兴奋的在地上转圈圈……

　　宝哥儿担心，“可是寿姐……”

　　梅尨道，“没关系，即使寿姐生命有限，我也想把最美丽的风景给她看。”

　　……

　　山上到处白皑皑的一片，树枝上，山石上都挂着雪，天上还下着鹅毛大雪，一串兽蹄脚印后跟着的是两个人类脚印。梅尨呼出一口热气来，“虎子，别跑了，就在这里吧。”

　　跑的脸都变形的虎子闻声跑回来，还没到梅尨眼前，就被一团雪团正中面部。

　　梅尨哈哈哈笑着，“兵不厌诈……”

　　突然自己的脸被一团雪击中，听见宝哥儿波澜不惊道，“兵不厌诈……”

　　梅尨擦掉脸上的雪，捧起一团雪丢向宝哥儿，正中面部，接下来虎子负责扑梅尨，宝哥儿负责雪团攻击，可是一人一虎怎么敌得过上过战场的将军。

　　先是虎子的冲锋，只见梅尨屈膝弯腰，迎着冲过来的虎子，近前处一个伸手，轻松将虎子制服在地，一个侧身又轻松躲过宝哥儿接二连三投掷过来的雪团，“怎么样，宝哥儿，学功夫有没有用？以后还怕不怕辛苦？”

　　豪气万丈的宝哥儿气的小脸通红，“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我等你啊……”

　　再一次攻击，宝哥儿换了对策，坐在虎子身上，一手握一团雪朝着梅尨气势汹汹的冲过来，梅尨轻蔑的笑着，更激起宝哥儿的几分稚气，催促身下的虎子，“虎子，快啊，冲啊！”

　　离梅尨还有一半的距离，虎子前蹄一软，它连带着宝哥儿一起翻在雪地里，梅尨指着他们满身满脸的雪哈哈哈大笑，“我胜了，你败了，败在你错误的估计己方实力，败得不亏。”

　　宝哥儿气呼呼的下山了，“明年再战，我和虎子一定能打败你！”

　　“哈哈哈哈哈”梅尨仰天长笑，“我应战。”

　　一晃四年过去，第四年的大年初一，又逢大雪，宝瓶村外的山上，梅尨还穿着那身粗布麻衫的衣服，风雪中手持树枝岿然不动，闭着眼睛听着隐藏在风雪静谧中的细小动静，有风吹来，吹起她额前青布带，飘飘扬扬。身后丢来一团雪，她侧身挪动脚步，手上树枝准确无误的击散雪团，树枝插在雪地中，拔起的瞬间带起一缕雪，准确无误的击中一张唇红脸白、红头绳扎着两个丸子的五岁小女孩的脸上，梅尨一看之下，连忙丢下手中的树枝，上前去给小女孩擦雪，“寿姐，没事吧，有没有冻着？”

　　突然头顶的松树上落下一个雪团，梅尨没抬头，下意识的抱着瘦弱的寿姐就地一滚，那雪团砸在地上，散成花向四周滑去。

　　藏在树上的宝哥儿满身满脸的雪朝着一个方向大喊，“虎子，福姐，该你们了……”

　　只见山坡上滑下来一个八尺长的白虎，身上驮着一个小姑娘快速的奔下来，那小姑娘大笑着举着两团雪，大喊，“阿娘，你可以要小心啊，福姐来了……啊咿啊咿呀……”

　　梅尨将寿姐站起扶好，放到一旁，沉稳的蹲起马步来，嘴角带笑的看着虎子和如同银铃一般笑的福姐，直到他们近前来，梅尨才张开双臂，手下一个用力，将虎子的头毫不客气的按在雪地里急刹车，虎子吃了满嘴的雪，福姐笑的开心，大喊，“放了我二哥……”

　　两团雪噗噗的朝着梅尨投来，被梅尨两个侧身成功躲过，揪起福姐的后脖颈从虎子身上提了起来，“还放了你二哥，你二哥怕你摔了，都没用力奔跑！”

　　福姐笑嘻嘻的两只小胖手搂住梅尨的脖子，脸贴脸的喊娘亲。

　　寿姐穿的比在场所有人都要厚，像个球一样的抱住梅尨的小腿奶声奶气的喊娘亲，梅尨哈哈哈一笑，另一只手抱起寿姐，将两个女孩都抱在怀里刚转过身，噗一下，一团雪正中梅尨的脸，两个穿着一样衣裳梳着同样发誓的女孩儿捂起嘴笑，可爱到简直要了梅尨老命，一点脾气都没有。

　　两个女娃虽然年纪相仿，但长得并不一样，寿姐瘦弱，五官精致，玉雪可爱，不似凡人，小小年纪就已经看得出长大后一定是位美人，福姐圆润很多，个子也偏高一些，长相不如寿姐娇美，也算中上之姿，眉宇间有一股英气，随了梅尨，瞳孔漆黑如墨，梅尨常常会望着她的眼睛发呆。

　　“好了，你们赢了！”

　　已经十岁的宝哥儿抬高下巴，拍拍手，“兵不厌诈！”

　　梅尨大加赞赏，“很好，找到敌人弱点，善加利用。左右牵制，让敌人分不出神来对付你。就是不知道这几年功夫进益如何？”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半大小伙子的宝哥儿展开架势，姿势十分端正。

　　梅尨暗暗点头，将两个女娃放下，抬眼看了一眼宝哥儿就攻了上去，宝哥儿还是不够火候，完全就是单方面被梅尨打，接不下一招。

　　宝哥儿气恼，明明他都能轻松打败赵提名和金元宝两个人，到二娘这里还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