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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2章 思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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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如裂帛,片云似碎纱。军帐绵延,十里金戈铁马蓄势待发。
伤势好转后,锦重黎被允许到帐外“放风”。他坐在帐外的巨石上,望着步履匆匆的往返士兵,思考着前因后果,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得出鬼神之力以外的结论。
夏日温软得有些暧昧缱绻的微风擦过面颊,那触感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不得不相信奇迹的存在。
他不是在梦里,上苍垂怜,赐予他第二次生命。
对于锦重黎来说,生命并不是什么可贵的东西。自从与他分享同一个灵魂的那个人离开后,这具表面光鲜的身体中装载的,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的半条命。失去了活力,随着时间的侵蚀慢慢腐烂,名为疯狂的藤蔓吸取着腐朽残骸的养分飞快地生长,像黑色细密的茧把他一点一点包裹起来,逐渐与这个世界隔离开。锦重黎厌恶这样的生命,他愿意用它去换取战功,荣耀,去换取任何可以让他接近不朽与传奇的东西。
如今,他需要这条命为自己换取王位。
王位,可以让他站在至高的顶峰睥睨众生。他要让那个生生撕裂他灵魂的人付出代价。每一次每一次,当他在梦中看着自己的另一半生命渐渐消逝却无可挽回的时候,他就这样发誓。
锦腾渊。锦重黎现在非常清楚,自己远远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但是他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他静下心来仔细思索自己现在的处境,考虑下一步怎么走。
如果没有记错,那现在的自己应该在领军讨伐蛮族,胸口的箭伤则是一次伏击留下的纪念品。即使是现在的锦重黎,都对这差半寸就穿心而过的一箭心有余悸。差了不到半寸……不知怎么,锦重黎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那次死里逃生是对手故意放水。
一年,离锦王驾崩只有一年了。他一定要抓紧时间,排除掉一切不利因素。可是,到底该怎么做,到底,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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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探头探脑地蹲在最近的一顶军帐后,注视着敛眉沉思的锦重黎,却没有勇气再靠得更近。可怜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光荣上榜,成为锦重黎要排除的“不利因素”之一,只是拼命反省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让主子睁开眼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叫自己滚出去。这些日来他四处游荡,眼神哀怨得像个弃妇,搞得其他人也对他避之不迭。
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惊蛰可以肯定,如果不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对方熟悉的气息,自己绝对会在那手触到自己的那一瞬间把它剁下来。
“你小子干嘛?狼搭肩啊?”他跳起来,压低嗓子喝道。对方很无奈很无辜地摊摊手,果不其然,是云涛。
“军营里唯一的狼就是你这头色狼。”“狼爪”的主人——云涛没好气道,“自己偷窥做贼心虚疑神疑鬼居然还怪别人。”
“既然知道我在偷窥还来打扰,你有没有道德啊?”惊蛰恶狠狠剜他一眼,“说吧,找我什么事?”
“本将闻报中军大帐区域怨气冲天……”云涛煞有介事地回答,见惊蛰开始狞笑着活动手指关节,连忙收起了神棍腔调,正色道:“听立秋说你最近哀怨得很,我反正闲着没事来慰问慰问。将军还不让你回去?”
惊蛰的脸立马垮了下来:“我看你是特地来揭我伤疤的,慰问我有什么用?还不如去劝劝他。”
云涛尴尬地笑道:“我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这两天他对我处理过的军务是横挑骨头竖挑刺,还说什么再这样就换副将。”想了想,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我知道了,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事惹他生气,结果连累到我了!”
“惹他生气?”惊蛰的表情仿佛正在蒙受什么不白之冤,“我哄他开心都来不及,还惹他?你最清楚了,从小到大我惹过他么?”
“怎么没有?”云涛凉凉道,“一次,你师父找你回去,你没告诉他,结果他三天不和你说话。还有一次,我们被中军那帮小子拖去画舫上看歌舞,他问起来你找了个理由搪塞,结果后来立秋说漏了嘴,他把你赶出门,十天后你才翻墙进去。再有,你进宫去见摄政王,回来后不老实交待……那次严重了,他晾了你两个月,半年没给你好脸色。怎么,这些陈谷子烂芝麻你莫不是忘了罢?”
惊蛰挠挠头,尴尬地嘿嘿笑了两声,随即喊冤:“可是这次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他火比哪一次都大。”
“算了吧你,”云涛无情地说,“哪一次你让我帮忙求情不是这么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还是老老实实反思一下有没有什么事瞒着他。要不然,你就偷窥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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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重黎醒来的第十天,王都派来了慰问军队的使节团,随团而来的还有一队专攻外伤的御医及大量珍贵药材。锦重黎费了老劲才赶跑了絮絮叨叨的太医,回过头来便打算把药材扔去喂马,却看见顶替惊蛰的霜降正盯着一支硕大的灵芝,那近乎含情脉脉的表情让锦重黎不觉好笑,便问:“怎么了?”
“将军,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香菇……”霜降两眼放光。
锦重黎的嘴角抽了两下,他倒是忘记了,自己这个武功高强的近卫有着“药盲”的美誉。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这次他倒要看看霜降到底药盲到了什么程度。
“你说,这是什么?”随手挑出一支人参,他问道。
“……生姜?”霜降试探着答道。
锦重黎觉得自己快崩溃了,多天以来第一次大笑不止,他把药材包好塞进霜降怀里:“全都送给你了,你拿去给李军医,叫他给你熬生姜香菇汤,去吧去吧。”
看着霜降一头雾水地出门,锦重黎慢慢从捉弄人的美妙感觉中回过神来。
就上辈子交谈中探出的口风,霜降似乎并不是锦腾渊身边的人。二十四名近卫对王族绝对忠诚,不必担心他们与其他势力勾结,只要不是锦腾渊的人,就可以放心用。
立秋、冬至、白露、大暑、小暑,这些近卫是由自己的师父镇国将军训练出来的,与锦腾渊没有什么牵连,而且常伴自己左右几乎没有与外界私下沟通的机会,也可以放心。
锦重黎疲惫地吁了口气。他对那些勾心斗角是实在兴致缺缺又的确没什么天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看穿敌军将领的阴谋,却很难躲过官场上的明枪暗箭。不管怎么说,锦腾渊对他的评价可谓一针见血正中要害,他试图填补那些缺陷,可是一点点地努力都会让他心力交瘁。
权谋,驭下。这是帝王之术的基本技能。锦腾渊在这方面可谓炉火纯青登峰造极,而自己不过是刚刚起步,而且步履维艰。
锦重黎觉得自己在做垂死挣扎,明明已经毫无希望却不愿意妥协。他体内破碎的灵魂不允许他让步,在他想要退却时变本加厉地折磨他。
接下来的日子里,锦重黎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慰军使节,虚情假意的客套话说了一箩筐,外交辞令更是听得耳朵起茧子。他在厌烦之余不由得怀念起自己上的一辈子——那次,他一个字也没多啰嗦,直接装病不接待,所有事情统统推给云涛和惊蛰处理。锦重黎清楚地记得当他精神百倍地在营溜达是撞见使节的情景——那个老头子气得胡子乱颤,却不敢多说话,只是回帐之后嚷嚷着要向摄政王禀报。
那时的锦重黎自然没有费神去安抚他,不过事后自己也付出了代价——小半个月后,连个像样的仗都没打的他被摄政王令召回王都,而这场与蛮族之间的冲突很快平息,双方偃旗息鼓重修旧好。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一定是那老头子回朝进了谗言,让锦腾渊有机可乘借题发挥。
回王都后的一次朝议上,那个老头子唾沫横飞地盛赞摄政王英明神武,还说什么‘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一边还轻鄙地斜视自己。
这辈子锦重黎不想虚与委蛇,但是他明白自己更不能落人口实。
不然,不等他准备充足,锦腾渊就可以未雨绸缪,早早拔光自己的爪牙。上一世的教训告诉他,锦腾渊并没有对他放任自流,他时时刻刻都在掌控之中。
使节团没待多少天便走了,锦重黎面上笑得殷勤之极,亲自送他们到辕门。这次那老头乐的胡子一颤一颤,临走还直夸:“武烈将军真乃青年才俊……”云云。
事后锦重黎揉着酸疼的脸,在肚子里暗自发誓,倘若自己有朝一日身登大宝,一定要废了这些繁文缛节。
重生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堆积的那些军务自己已经看过一遍。上辈子没应付使节团尚且要挑灯夜战,这辈子若不是早心里有数,恐怕得通宵达旦了。但是就算如此,他还是打算仔细看一遍,毕竟行军打仗容不得半点疏忽。
转眼已经十余天过去,战事就这么一直悬着,蛮族军队只进行过几次小规模的骚扰,而且多是针对巡逻士兵与斥候部队。这种战术十分有效,云那族是草原民族,居无定所,他们唯一的一座城市建立在草原深处。要想对他们进行有力的打击,势必得找出那座城。而对斥候的袭击严重扰乱了侦察。
可是锦重黎一点也不着急,如果他没有记错,很快搜查就有结果了。遗憾还是有的,上辈子他被那道退兵诏书气得头脑发昏,连位置都没有问就下令拔营,一心只想着要回朝理论,不然现在大可不必枯坐,直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叹了口气,继续看军务。眼下吸引住他注意力的,是一份伤亡情况的军报。他从不认为锦国军队是什么无坚不摧的铁军,而且蛮族很是凶狠厉害,可是依目前的情况,双方的伤员总和都未过百,更是无一人阵亡。
这份报告他上一世也看过,可是直至撤军锦重黎都没能想明白。他隐隐觉得蛮族对他们似乎忍耐着什么,但是再往下想,却又没了头绪。
正在凝神苦思,却听得霜降来报:
“启禀将军,近卫惊蛰求见。”
*****************我是天雷剧场的幕布**********************
惊蛰:距离产生美感,我爱偷窥!
云涛(鄙视的):我个人觉得你比较喜欢偷吃。
惊蛰(完全不理睬):尤其是洗澡的时候,换衣服的时候……
云涛(冷冷的):干脆等将军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你再去吧。我看你是鼻血流的多还是眼泪流的多。
惊蛰(羞涩的):讨厌,自己看自己有什么好看的……
云涛:我看你最最喜欢的是Y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