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育才八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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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一日，星期一。
土镇是一个雾气深重的小镇，走在路上放眼望去简直可以说是没有一个行人。贺孤低头看了眼手机，心想它怎么还（脏话）有信号。
不知道莫女士怎么想的，开学第一天，居然让他自己去报道。明明学校离家开车十分钟，却给他报了住宿。听说育才八中和实验附中设施差别并不很大，但他看到学校的第一眼，整个人还是有点凌乱：这绿化，未免也太多了点吧？
进门一条宽阔水泥大道，左侧松樟柏桦梓隔着篮球场，右侧橙杉橘楠桃然后是操场，别说还真是纯天然绿色无污染无公害围栏。抬头五层教学楼，向右教师公寓和一条河，河上一座桥，桥头是宿舍。
汤凡主任说，让先他去一趟教学楼一楼的数媒教室，有些东西要给他。贺孤路过教学楼时瞥见汤凡就在数媒教室，但他只顿了下脚步，没有上去，而是先转去找宿舍。
C栋102。育才宿舍分三栋，A栋高一，B栋高二，C栋高三和转校生。每栋楼的一楼出于防潮考虑本不住人，但是A、B两栋实在排不下，只能把他扔到C栋。他来之前听说一屋八张床住七个人，到了宿舍才发现102只有3个人。
右边的第二张床下床已经有东西了，但人却不在。贺孤见左边第二张空着而且就在柜子旁边，就选了左边第二张。正好柜子靠自己手边，八个柜子，下面左边第一个。
放完行李，他没有收拾便折回教学楼，去数媒教室拿东西。
但这次他到的时候，教室里却并不是汤凡，而是另一个穿着卡其色呢料中山装、黑色运动裤运动鞋的男老师。他四四方方的面庞有些黑，不带眼镜，看见贺孤笑呵呵从椅子上站起来：“贺孤是吧？汤主任不在，让我在这等你。喏，学校统一的四件套、枕芯和盆子席子茶瓶衣架水缸，你看看少不少。”
贺孤在看到大红塑料袋的第一眼就开始庆幸自己先去了宿舍。他接了袋子，道了声谢谢老师，男老师对他笑的不明所以：“另外，我叫刘仁，是你所在的高二（15）班的语文老师，在我的班里可要乖哦。”
听他这么一说，贺孤对自己的班主任是谁大概有了猜测。领了东西，因为没有那么多大包小包了，他索性抄近道走A栋门口的木桥。反正过了桥左转依次就是B栋C栋，就当是拜拜桥下的鱼了。
育才传说：信鲤鱼，得高分。
可能因为这是刘仁养的鱼吧。
反正他听闻的刘仁，人送外号仁妈妈。
走到桥上，他看见一个女孩子手里拿着手机，拖着箱子，有些吃力。贺孤没有多想，走过去帮她提了一下：“同学，学校里不可以用手机。”
“啊，谢谢。”女孩子看着他笑了，“这就收起来。”
这个女孩子穿着一身绿，就算扎着高马尾长发也一直垂到腰间。贺孤见她十六七岁的样子差点以为她是高一新生，但看见她染成墨绿的发尾，又觉得她可能是高三的长的比较小。
回宿舍刚收拾收拾行李，对床的人回来了。贺孤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兴致勃勃凑了过来：“哎，你就是那个转校生？”
“是啊。”贺孤点头。那个人挠了挠头：“以后这屋只有我们两个人住了，还有一个搬到A栋去了。他说...你比较暴躁，遇事不太冷静...我这个人比较喜欢碎碎念，你有意见可以提，咱不动手行不行？”
贺孤一愣，停了手里的动作：“谁说的我...比较残暴？”
“就，本来门口名单上另一个嘛，”对床的人被他一吓，“实验附中一挑二十三，高二已经都知道你了。”
“那你怎么不走？”贺孤转回身继续铺自己的床。
“这不是..没地方塞了嘛。”那个人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叫孟平。”
“贺孤。”贺孤懒得去想这个人为什么还敢和自己一屋。孟平确实嘴碎，还不是一般的嘴碎，在贺孤向他表示过自己绝对很善良之后便放开胆子和他聊了起来，内容从八卦到新闻，从哪个老师喜欢什么到哪个女生人品如何，贺孤听着他说，感觉他这两个人的宿舍真是比九个人还热闹。
不过排除废话，孟平说的有几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是高三有个校霸是个同，那个转走的就是校霸身边最得宠的；二是高二有几个女的不大好惹。除此之外，就是他的班主任是个女的，新老师，听说很年轻。
“那个刘仁不是班主任？”贺孤有些奇怪。孟平摇头：“他是14班的班主任。八中规矩，一个班一个班主任一个辅导员，辅导员日常坐班记录情况，班主任在别班教学不带自己班。反正就是辅导员什么都管完了向班主任汇报但是有什么要我们做的他代为传达，懂了吗？”
贺孤点点头：“大概懂了。中午几点食堂开？下午几点去教室？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今天虽然是开学，但是还是按日常来。”孟平想了想，“11:15高一吃饭，11:30高二，11:45高三，考试日另外通知。过半个小时去吃饭吧，下午有起床铃，大概两点到教室。你们班我不知道啊，反正我们班是两点到。”
“那你走的时候喊我一下吧，我还不知道高二在哪呢。”贺孤低头翻了块糖给他。孟平也接过糖：“行，一会先去吃饭。哎，你带手机可要小心，高三的楼说严一个晚上十分钟查一次，说不严那比高一高二还安全。”
贺孤听他一提醒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充电宝不仅嚣张还大刺刺放在床上，而且宿舍门只是关了没有上锁。但凡这会来个老师，他分分钟没了。
“你没带手机？”他一边把东西塞到枕头下一边问。孟平摇头：“没有，我们都发电话卡，你应该很快也会有的。”
八人间住两个人和住七个人的差别就是只要不说话分分钟安静成冷宫，还是看上去很暖和走进去冻死狗的那种。
在几分钟只有灰在飞的沉默之后，孟平开口了：“贺孤...”
“说。”贺孤抬头，目光一瞬间烫的孟平缩了下脖子。
“我们去吃饭吧？”孟平问的小心翼翼。
贺孤低眸，站起来：“走。”
他打开门，正午的阳光泼进屋里。他向阳光走去，在孟平愣住的瞬间回过头：“走啊，吃饭去。”
明明是稀疏平常一句话，却让孟平下意识就想跟上去，跟紧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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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的午饭是白菜稀碎粉丝、冬瓜油腻没盐没调料汤、还有苦涩且辣的豆腐。
贺孤吃的没滋没味，但还是习惯的吃了个光盘。孟平吃相倒是好看，就是吃的太慢，因为话多。
下午的起床铃是70年代的送红军，贺孤被喇叭吵的耳朵疼。两人一起去的教室，但孟平只把他送到二楼楼梯口：“兄弟，15班从这向前尽头就是。我班级在这右转，咱就先别过了啊。”
贺孤点点头：“好，谢谢了。放学不用等我，各个班时间可能不同。”
孟平也点点头：“行，那我走了。”
“再见。”
“再见。”
贺孤走到15班，沿路他看见11班没有人，12班在打扫；13班坐着个老师，14班围了一群人在下游戏。15班的人居然已经大差不差了，有的在抄作业，有的在卖答案；有的在思考生死，有的在擦桌子。
他走进屋，全班顷刻鸦雀无声，比他那个两个人的宿舍还安静。他向下面坐着的人们瞥了一眼，所有人都是凝固的，看他的眼神好奇与害怕并存。
贺孤也没想到，自己刚来第一天，就吓到了全班人。
他环视教室一圈，见第三组最后一排有个座位空着，便走了过去。
每一步落地无声，只有衣袖簌簌的摩擦在帆布包上，随意而清冷。
这样的寂静，直到又进来一个女孩。
她抱着黑色的文件夹，面庞清秀而小巧，鼻梁直挺，眼睛里盛着浩瀚星河；墨绿色的宽袖带帽长袍下、墨绿的绑带马丁单靴，直直的长发扎成马尾，发尾一抹墨绿。贺孤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整个人凝固成石膏像，而她把文件夹随手扔在讲台上，开口就是：
“我叫沈绿，是你们现任班主任兼辅导员。从明天起，我将全权抓管你们的学习、生活、德育，以及其他任何除你们私人事件以外的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她向台下鞠了个躬，同学们难以置信：
“这也...太年轻了吧......”
“她多大？我天？班主任？？兼辅导员？？？”
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讨论够了吗？”沈绿微笑。
声音渐渐小下去，沈绿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既然讨论够了，我们就来开班会吧。”
她在黑板上写下“高二15班”，然后转回来撑着将台：“所有人，我报名字，一个个上来自我介绍，然后把名字写在黑板上。我这个人比较凶也比较古怪，不喜欢你们太吵太闹，也不喜欢你们太沉默；不喜欢你们跟我什么都顺着，也不喜欢我说什么你们不听什么。我高兴，你们犯下天大的事只要不违法一律我担着；我不高兴，你们就是作业少一个字，也通通给我去操场跑十圈！懂了吗？”
贺孤想起孟平小心翼翼的“懂了吗”，顿时体会到了说话语气的重要性。
“老师，我们都同学过一年了，就...”
有人开口。
沈绿斜了他一眼：“你们是互相认识，但是我认识你们吗？”
那个人瞬间噤了声，不敢再说话了。
沈绿环视教室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贺孤身上。正当贺孤以为她第一个就会点自己的时候，她却收回目光，低下头，翻开了那个黑色的文件夹：“第一个，齐羽。”
齐羽有些意外，论学号她一定不是第一个。但转念一想，她是以前的班长，点到她也不奇怪。
“我叫齐羽，是以前的15班的班长。”齐羽个子高高的，扎着马尾，看上去很有干净，而且乖巧的穿着校服，“新的一年无论我还是不是班长，新的班长是谁，我都希望大家可以好好相处，共同进步，谢谢大家。”
她的字也是端正秀气，干净好看。沈绿听着，点点头，在花名册上写了些什么：“下一个，江嗣。”
这次走上来的是一个瘦高黝黑的男生，留着侧分，颧骨突出：“我叫江嗣，新的学年我依然会努力学习；顾良博，我的目标是你。”
他的自我介绍很简短，字有点像瘦金体，带了点连笔。沈绿却来了兴趣：“顾良博？行，好好努力，下一个顾良博。”
和江嗣比，顾良博就要书卷气的多了。他清秀而白净，带着金丝眼镜，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像含了无限缱绻深情，波光潋滟，天光云影与秋色同徊。他的身量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刚刚好的吸引女孩子，属于那种一看就很舒服的类型。
他开口时也是，明明像春风拂面，贺孤却只感觉到了斯文败类：“同学们好呀，我是顾良博。想挑战我？行啊，那就说好了，输了不许翻脸呦。”
他写的很慢，像是故意的一样，一笔一划写在了江嗣的旁边。如果说沈绿的字是有些潦草，那么他的字就是飘逸而且仙风道骨，有一种整齐的美感。
这两个人下去后，自我介绍的气氛开始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
有上来就说打死不做文艺委员的，也有除了说个名字啥都没有的；有上来就说谁谁谁是她的好姐妹的，也有表示与谁谁谁不共戴天的。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所有人都介绍了一圈，黑板上的名字参差错落，有大有小。
“最后一个，”沈绿合上花名册，“新同学，贺孤。”
顷刻间，教室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而就在这逼仄窒息的压抑感中，第三组最后一排的椅子吱呀一声响动，威压的主人站起了身。
贺孤看都没看班里的人，迈开两条长腿，走上了讲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育才八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