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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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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阳光温柔地洒了进来,金灿灿地铺满了整个办公室。初冬的阳光总是令人欣喜的。子蓝抬头,被阳光吸引,不由得伸出手去触碰那久违的日光。
“囡囡,到这儿来。”
“妈妈,风筝给我,给我试试。”
思绪蓦地回到了童年,与母亲最后一次嬉戏的场景有一次清晰的出现在脑海里。那是一个深秋的午后,阳光很好。母亲领着她去了郊外放风筝。草地依旧绿的可爱如同新生。母亲带着她坐在草地上看秋天的日光。看着看着便滴下泪来。子蓝当时只是觉得诧异。母亲的泪落在她胖乎乎的小手上。滚烫。之后,第二天子蓝就再也没看到过她。她走了,在子蓝心里如同那天的风筝,被硬生生地扯断了线,从此失去踪迹,任凭她呼喊也无济。
母亲就这么毫无留恋地走了。留下季爸爸和子蓝。年幼的子蓝天天吵着要妈妈,任性并不懂得节制。终于父亲失去了所有的耐性,对着她大吼:“不要再提那个贱女人!”子蓝噙着泪,顿时失去哭泣的勇气,瞪着惊恐的双眼,只是无声的掉泪。年轻的父亲转身甩上房门,留下子蓝一个人在客厅呆立。从前温柔的爸爸不见了,子蓝知道她的生活变了,变得让她失去了把握。她突然明白很多东西并不能通过哭泣得到实现。整个房子就这么冷清下来。子蓝默默地站了一个下午没有挪动一步,而房门里的父亲也仿佛消失了一般,久久地沉默。当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发现子蓝的脸上的泪已干。她停止了哭泣。只是默默地站着。那一刻他有些心疼。蓦地,子蓝抬头看着父亲,眼神坚强而固执。这样的眼神太像她的母亲,于是他挥挥手说:“你回房间去吧,不要再站在这儿!”子蓝的眼神一下变得空洞,如同看不到底的深渊。她缓缓转身,快步走向房间。那天她对那个所谓的家彻底失望。子蓝和父亲渐渐疏远,但却彼此依赖。父亲依旧会每天送她上幼儿园,准时接她放学。牵着她的手走入人群,无论多挤都不会失散。他的大手会紧紧包着她的小手,温暖而妥帖。她记得她每天都会期盼落日映衬下的那条拥挤的大街。尽管这一路上父亲未曾看着她,也未曾与她讲过很多话。沉默。只是无尽的沉默。但她依旧贪恋父亲给过的这么一点仅有的温暖。
回忆如同一段的默片。这是子蓝的童年。隐忍。节制。很小就知道掩藏心里的伤悲。
回忆有太多的痛苦,生命里充满了离别和黯淡。她的幸福总是太过短暂,如同现在照射在脸上的温暖日光,瞬间成了阴影。于是她害怕任何人对她的好,害怕付出自己的情感后被伤害。
桌上的手机剧烈地震动着,不断地闪烁着。把子蓝从痛苦中解救了出来。
“子蓝,天冷了,多穿衣服。要好好的。乖。”发件人显示的是依锋。子蓝浅浅地笑,心里说着谢谢。子蓝知道对她来说被人牵挂,被人关心是多么幸福和来之不易。但她从来没回过他的信息。
郑依锋是她小时候唯一的玩伴。是邻居家的小哥哥。自从,母亲走后是他每天逗她开心,带她去看通往远方的铁轨,去看高高的东方明珠,带她去看美丽的菊花展。和父亲一样牵着她,不放手,带她穿越人群,去看美好的一切。他对她说:“子蓝,笑一笑好吗?你的笑最迷人了。”于是她在他面前常常笑。他会宠溺地抚摸着她柔软并泛着金黄的头发说:“乖。”
上学的时候,郑依锋总会在校门口等着她,然后带她去吃小点心。点一碗小馄饨,看着她一个一个地消灭。最后心满意足地抬头看着他。每次迎上的都是他充满疼惜的眼神。那个时候子蓝会认为自己找到了温暖。子蓝依赖依锋已成为一种不可更改的习惯,可以一个月甚至一年不与父亲讲话,但无法一天不与依锋见面。他已经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苍翠茂盛。她一度认为依锋只会属于她一个人,一度认为她可以被她牵着手一直这么走下去,一度认为他只会对她温柔地笑。她从来都深信不疑。
郑依锋是小小的子蓝的一个梦,温暖而充满期待。她总认为她以后会像幼年过家家一样,成为依锋的妻子。一切的一切都在那一天成了奢望。
“子蓝,叫姐姐。这是哥哥的女朋友。”依锋挽着一名女生对子蓝说,眼睛里溢满了幸福。
“……我不要,我不要!”子蓝在沉默后突然大叫,转身跑远了,扔掉了手上刚买的棉花糖。那粉粉的棉花糖被丢弃在泥泞的水塘中,瞬间失去了踪影。就像子蓝手中的幸福瞬间成了虚无。
幸福是一场幻觉。子蓝又一次被迫告别了一场情感。
天下着雨,子蓝疯狂地奔跑在繁华的路上,依锋在后面追。他只是静静地跟着她,并不阻拦。听着子蓝大声地抽泣,看她毫无顾忌地抹眼泪。不知跑了多久,子蓝终于停了下来。在一条幽静的巷子口蹲下来紧紧抱着自己,大声哭泣。
依锋慢慢走近,心疼又无奈地看着那抹小小的颤抖着的身影。她轻轻地唤她,抚摸她的脊背。他将她揽进怀里,抵着她的头任凭她在怀里哭泣。
“对不起子蓝。我不知道你会陷得这样深。对不起,对不起。你在我眼中从来都只是妹妹,最亲最亲的妹妹。一个需要爱的妹妹。我不知道我带给你的伤害这么大。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子蓝蜷缩在依锋的怀里不停地抽噎,听着他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心里如同插进了一把尖刀。因为不能给她爱,所以对不起。子蓝猛地推开他,雨水抑或是泪水迷离了眼睛。她凝望着眼前这个白衣少年,挺拔的身材,湿透的白衬衣隐约透着他那厚实的胸膛。一颗心在坚强而有力地跳动着,子蓝可以感到他的局促和不安。
子蓝突然的沉默让依锋感觉不安,心蓦地跳乱了节奏。但他不能退缩,他必须坚定地告诉她真相。他知道子蓝对他的依赖是一种近似与亲人的爱,只是她太小无法辨认爱情与亲情的区别。他们彼此都太过了解和爱护。子蓝对情感的缺乏造成她不能容忍任何人对她所拥有情感进行分享。她在情感上是一个专制者。他必须告诉她,有些事情并不能强求,比如情感。
他凝望着她的眼睛,坚定无可退让。那一瞬子蓝绝望了,泪水滂沱而至。她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平静地说:“我明白了,你不用说对不起。这不就不是你的错。我…走了。”子蓝忍住不再回头,大雨中她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透过雨幕,依锋仿佛又看到了13年前那个孤独寂寞的女孩,拿着破败的风筝,安静地等待,眼神寞落而哀伤。但如今是他伤了她,她要的,他永远给不了。这一点他清楚的知道。因此他不能欺骗。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子蓝无法正常地与依锋对话。她总是故意躲开他,每天故意很早很早地出门,然后在清冷的马路上晃悠直到学校开门。她是个理智的人,知道情感不是人生的全部。人生可以失望但不可以盲目。于是她开始更加努力地念书,参加许多竞赛,拿很多的奖杯和奖状。仅仅是一个学期她就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中等生一跃成为年级第一,成为老师们的新宠。但她依旧独来独往,课间一个人埋头念书,不结交朋友也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只是疯了一样地读书。她不在乎有多少奖多少人羡慕,她是在麻痹自己。依锋清楚子蓝的个性,清楚她的善良,清楚她会明白,不会真的记恨。他依旧默默地关心她,保护她。在她生病的时候,课桌里总会出现药和水果,没有字条。但子蓝知道。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不会再有谁会让她觉得这么安心。没有人会给她这么温暖的爱,即使是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