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情话》语秋

2、再遇路风

　　这天小秋突然在报纸上看到这样一则东巴文化艺术展览的消息，自从他去年春天去了一趟云南之后，加之又受到家中墙上供着的那位神鸟大人的点化，他对那边的少数民族文化非常迷恋。本来他跟张烈商量抽空两人同去云南旅游，但这一报名参加自考便没了时间，于是决定去参观那个艺术展览，全当是去还愿。

　　小秋一到展览馆门外看到海报就愣住了。路风！竟然是路风！看来他拉到赞助了。小秋兴奋地对张烈说：“烈哥，这个路风就是我去年去云南遇见的，他还带我去了纳西族居住的村子住了两周，他还会说纳西族话呢。”
　　张烈仔细回想了一下说：“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什么路风？啊！你这臭小子！回去给我老实交代！”四周有闲杂人等，张烈不好细问，心中猜测只怕是小秋在云南的一场艳遇。不过，那是去年小秋刚来D市时候的事情，大方点，早就过去的事情嘛。他提醒自己。
　　“我没给你说过？可能刚回去就跟你回家，一打岔忘记了。”小秋毫不在意地说，压根没注意到某人脸已经拉得很长。小秋快步走进展览馆东张西望，看有没有可能碰见路风，张烈很不情愿地跟在后面。

　　展览馆里人不多，这种比较纯艺术且选材偏门的展览一向人少。小秋很快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喊了一声：“路风！”
　　路风回头看见他，亦是惊喜不已。“韩语秋！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想到能遇见你。”他大步走过来，远远就热情地伸出手，然后抓住小秋的手使劲晃了好几下。
　　“我记得你的车是B市牌照，你来D市旅游？”路风兴奋地问。
　　“我去年就在D市，以前在B市。介绍一下，这是我哥张烈，这是路风，摄影艺术家，东巴文化研究家。”
　　路风大笑。“少寒碜我，什么这家那家，我是无家的游子，四海为家。”
　　张烈轻轻握了握路风伸出来的手，然后立刻放开，感觉这只手宽大而厚实，挺能给人一种安全感。他客气地问好，然后扭头假装很有兴趣看墙上的展品，眼角余光却不断瞟着路风与小秋。

　　这个男人身材高大，黑红的一张脸，粗糙得看不出年纪，从三十岁到五十岁都有可能。他穿着摄影师通常穿的那种满身口袋的衣服，衣服颇旧，刚才握手的时候张烈注意到他的袖边已经磨损。据说这些人都不拘小节，果然。这人属于那种自然熟的类型，一见面就让人觉得很亲近。不知道他跟小秋在云南是怎么相遇，又一起做过什么，此刻看他们两人的表情都比较兴奋。

　　路风一把将小秋拉到自己身边，凑到他耳朵上悄声问：“他是你那个？”
　　小秋点点头。
　　路风撇撇嘴。“你眼光一般！”
　　“一年不见，你怎么废话还这么多！”小秋看了一眼张烈，张烈立刻拧过脸对他笑了笑。
　　路风哈哈一笑。“我一直都是废话多于正话。这次终于有人肯听我的废话，出版物什么的，全部搞定，搞展览是为了促销。来，我送你一套，本人签名的画册、光碟、书。”

　　路风将小秋拉到接待台，拿了一套自己的作品递给他，小秋顺手交给张烈。路风又扯着小秋看展览，一边看一边解释介绍，唾沫星子横飞，张烈则提着沉沉的袋子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小秋赞叹道：“路哥，你终于找到知音人了。恭喜啊。”
　　路风撇撇嘴说：“什么知音人，只是现在流行原生态，我赶上节奏了！我觉得你才是真正的知音人！”
　　张烈听到这句，心里咯噔一声。

　　“路哥，我请你吃饭，你什么时候能忙完？”
　　“我这几天都够呛，公司给我约了不少应酬，人家投资了，咱也不好意让人家的钱白花，能配合尽量配合。你电话变没？要不我有时间了给你电话。”
　　“行！我还是那个电话，我等你电话。你先忙，招呼别人去，我自己再慢慢看看。”
　　路风跟张烈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去招呼别人了。

　　看完展览，两人又去逛了会儿街。逛到片段附近找了一家餐厅随便吃了晚餐，小秋要回家看书。张烈说：“今天你就当放假，彻底轻松轻松，陪我去店里，十点咱们就回家。”
　　片段的熟客看到小秋都热情地打招呼，小秋很快就被人拉走喝酒。
　　“小秋你怎么不出来玩了？”
　　小秋摊摊手，夸张地感慨到：“人家现在是有家的人了，要有家庭观念。”
　　“张烈把你管得那么严？小秋啊，自由是最宝贵的，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我愿意！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失去世界也不可惜～～”小秋哼唱起来，引起一片嘘声。
　　“干嘛呢干嘛呢？”张烈出现在小秋身后，他搂住小秋的腰拽兮兮地嚷嚷：“谁欺负我家小秋呢？不想混了！”

　　果然十点钟左右，张烈也不顾正是上客高峰期，便跟小秋一起回家了。
　　小秋洗漱出来看见张烈在对着墙上的神鸟雕像发呆。
　　“怎么了？又拜神？咱们是不是应该考虑一起去还个愿啊。”
　　“好啊，可是你哪里有时间！你要考试啊。”
　　“啊，也是！今年明年都够呛呢。”小秋本来也只是随口说说，便耸耸肩四仰八叉地与床板重合去了。

　　等了好一会，还不见张烈过来，小秋纳闷地探身一看，张烈还在神鸟跟前发呆呢。“烈哥？”
　　张烈这次终于过来，走到床边坐下。小秋笑嘻嘻地将脑袋枕在他大腿上，用牙齿拉下裤子拉链，隔着内裤引逗着张烈。
　　张烈伸手揉着他的头发，有些迟疑地问：“秋，那个路风，你怎么认识的？他怎么看起来跟你那么熟？怎么你从来都没提过他？”

　　小秋这才明白张烈失常的原因了，他大笑起来。“我还以为你真的不问呢。他是我自驾车去云南的路上认识的，那次我车坏到路上，不是有个好心人帮我把车拉到束河，就是他！后来去纳西村落也是跟他同行。”
　　“哦！”张烈回忆了一下。“你去纳西村落好些天呢，一直跟他在一起？他也是？”张烈有些紧张。
　　“不是！你别急嘛，你听我给你讲！”

　　小秋详细地向张烈讲述遇见路风以及跟路风同行的那些日子。

　　那天他靠着熄火的车站在路边已经好几个小时，看到远远又驶来一辆车，他便懒洋洋地做了一个拦车的姿势，依然不怎么抱希望。
　　自驾游车坏在路上是很正常的事情，此地离束河大概还有一百多公里，按说现这个时节来云南旅游的人不少，但小秋没走常规线路，这条道上经过的车比较少。大部分车都视而不见，有几辆好心地停下来问问情况，但都不肯用绳子帮他把车先拉到束河，这当然也可以理解，别看只有一百多公里，若是高速路一个多钟头就到了。这里可是那种土疙瘩路，正常行驶每小时也只能开四五十公里，再拉个车，还不知得开多久了。有人提议先载他到束河，找修车的过来拉车，但那样把车撇在路边小秋又不放心，他便央求人家到束河或者丽江帮他找一下修车的，留了联系电话，然后在此守株待兔。他也给银行的延伸服务打了电话，他可是高级用户，但是听接线员的口气他们的援救车大概得明天才能到呢。

　　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老赵呢！有困难找老赵，小秋把自己的情况告诉了赵有德，赵有德说立刻联系云南这边的朋友，让他别急、别怕。小秋心想老赵还拿他当小孩子呢，有什么怕的。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想起老赵，心里就会有踏踏实实的感觉。这种安全感，只有老赵能给他。二十四岁的男人还从别人那里找安全感，真是丢人啊！小秋自嘲地想，可是，老赵不一样，找老赵不丢人。
　　过年离开老赵的时候，他在观后镜看着老赵的身影，心里一阵难过，索性猛踩油门加快速度跑掉了。他有时也想过，等十几二十年以后，老赵和他不可能再有赵枫无法接受的欲而只有爱的时候再回去陪老赵，他们可以象父子、象忘年交这种别人可以接受的感情来一起生活。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天真呢？十几二十年，那么遥远！总是不敢想太远以后，而眼前，又没什么可想的事情。从去年秋天走到今年春天，依然是一片茫然，唯一的收获，是认识了张烈。
　　等等，为什么会想到收获这个词？张烈对自己很好，可是一开始他们都对自己很好啊，成光是，立丰哥是，最后又如何！

　　在无聊的等待中，小秋给张烈发了几条短信诉说了情况，出门在外的时候他已经习惯给张烈发短信，每天两人至少要互发十几条。张烈也束手无策只能安慰安慰他，两人你来我往地发着短信打发时间。发了几条后，张烈担心小秋手机电池，小秋说还有一块备用电池，张烈才又放下心。
　　秋，以后别一个人跑了，我陪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了。张烈说。

　　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倒叙或者回忆？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喜欢回顾。从小就喜欢留下一些莫名的小物件，作为某些事情将来的线索。有一次整理东西，在一本书里发现了许多字条。内容很纯洁啊，就是几个男生女生不想老实听课，偷偷联诗，一人写一句传下去。还有好几年前看过的演唱会票，到现在还保留着。不过电影票我从来不收藏。我记得好像看到过有人连电影票都留着。
《秋天童话》里的人物还会继续露面，当然也会有新人物，可我总是舍不得那几个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