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草》疯子海

2、（一） 老师 2

　　2 在别处

　　对老师的思念一天比一天深，我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
　　我坐在最后一排，每次老师来上课，我就感觉世界上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他的眼睛在看我，他是不是有些累了，他的手真漂亮，他的嘴很性感，他又对我笑了……
　　那时，我深深相信，我和老师是两块磁铁，只不过我这块有点儿问题，和老师正极正极的吸引，所以我物理才学不好。

　　记得有一次周五的物理模拟，直到快交卷我也不知道最后那道大题怎么个解法，有些郁闷的我便在草稿纸上各种画那个破木块的受力图。画着画着，就在上面写了句：
　　陈老师，这题谁出的，真他妈费劲。
　　当时的草稿纸都是卷子背面，我又是用铅笔写的，我想我的老师应该没有无聊到仔细看学生草稿的习惯吧。
　　于是从那次起，每次物理模考，我都会在后面期待并着郁闷的留言。
　　——陈老师，每天中午那么多人围着你我都跨不过去了，你热不热啊
　　——陈老师，晓峰说我做过的题的木头块受力的太委屈太招人心疼了，陈老师，你这次给他判个59吧
　　——陈老师，你没刮胡子哈哈
　　——老师，我也想去你家玩儿一回
　　——……
　　有些紧张，有些期待，但老师没有一次在发回来的卷子上留下回复。
　　失望之余，期末考就这么来了，我考了95分，这是我出生以来直到多年后的现在物理考的最高分。
　　我欣喜若狂，无视晓峰的满分，无视全班近一半上了95分。

　　放假了，晓峰告诉我，过几天哥儿几个准备去陈老师家PARRTY，庆祝陈老师女儿的出生。
　　于是我更加欣喜若狂。
　　我拉着他满西单的跑，想送个礼物给老师。又觉得西单的不够档次，跑到王府井，最终在外文书店旁的音乐书店里挑了一盒许巍《在别处》的正版磁带。
　　结果回来被老妈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难道要让刚出生的小姑娘听摇滚么！

　　去老师家那天很闷，北京的夏天虽不比南方的闷潮，但也让人感觉浑身粘腻很不舒服。
　　我和赵晓峰从大院儿骑车到师大的家属院，两人都被汗浸透了。我的包里只放了一盒磁带，许巍的《在别处》。
　　前一天晚上，我又跑遍西单女生常去的那种小店，在眼花缭乱的包装纸中，选了一卷墨绿色的纸，回家包了不下7次，才把磁带盒包的满意。突然想起忘写些祝福的话在里面，便又郁闷的拆开包装，却又不知写什么。只好再次包装好，小心翼翼的放回背包。

　　骑车去老师家的路上，晓峰就一直在耳边聒噪，传说师母怎么怎么漂亮，是高中部的英语老师，和老师是大学里认识的，两人爱情长跑了7年，去年终于结婚了，小姑娘肯定巨漂亮，不知老师要是选他这么个年龄有点儿大的女婿靠不靠谱……
　　我一路听他唠唠叨叨，抬头看看快压下来的乌云，心里烦躁不已。

　　师大里路边有两排高大的白杨树，枝叶繁茂，满耳知了的叫声，路边零零散散暑假没回家的大学情侣，不时青涩害羞的对着彼此微笑。
　　我看着那些相互依偎的背影，突如其来的有些向往。
　　不知在老师旁边走路，会是怎样的感觉，走左边好，还是右边好？
　　我傻笑着问赵晓峰，你说老师会和我约会么？
　　赵晓峰一脸看花痴的表情，马上装不认识我迅速骑远了。

　　我们与其他同学汇合后，在叽叽喳喳的女生的领路下，朝着家属院骑去。
　　老师和师母抱着小孩儿在一栋灰色的楼下等我们。
　　我远远心急地向他骑去，刚刚望向他们一眼，我就知道，我的初恋将永远是个梦。

　　老师在和师母聊天，每说一句，都微微侧脸看向怀中的师母。
　　老师看师母的眼神里，有我从来没有见到的东西，温暖，柔软，爱护，珍惜……
　　我突然不敢再往前骑，我头脑空白的看着女生们下了车纷纷冲过去围住师母，一下子从喧闹不已变成温声细语，各个都一脸母□□的看着老师的孩子。男生们也围住老师，羡慕老师娶了师母这个大美人……
　　老师仍然微笑着，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开心的笑。
　　这就是老师的爱情吧。

　　老师看到我，依然温柔的笑了。
　　我突然感到自己很肮脏！很恶心！我竟敢喜欢老师！喜欢这个和我一样是男人的，温柔的人！
　　我很惊慌，突如其来的惊慌！
　　我不知怎样面对老师一如往常的微笑，我突然害怕在他面前出现，我掉转车头，逃似的疯狂骑上车往家属院外冲去……
　　我记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雨，路上的行人都纷纷奔跑着找寻避雨的地方，我在大雨里疯子一般失控的骑着车，眼泪控抑制不住的和雨水混在一起留了满脸，我哽咽的骑着，在看不清路的大雨里不要命的狂奔……
　　直到撞了路边的车都不知道，我推着车一瘸一拐的在大雨里大声哭着，撕心裂肺，吓得被撞车主二话不说就自己开车走掉了。

　　跌跌撞撞爬上后海恭王府旁的一座假山，这是我的秘密基地，只有赵晓峰知道。
　　死死抱着只有一盒磁带的背包，在狂风暴雨里狼狈的找到假山上的一个破旧的石墙。
　　把那个我有空就去摸一摸的句子一道道狠狠的划掉

　　———— 林宇喜欢陈老师 1999.10.1

　　这是我第一次发现初恋来临时，悄悄刻在墙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