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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争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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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三天,许京鉴带着玉白去了四房的院子。
进了院门儿,并没有看见守门的小厮或丫头嬷嬷。许京鉴正道奇怪,只见一个看着才七八岁的小丫头抱着个罐子从角门窜进来,玉白连忙喊住了她。那丫头似乎认得玉白,便住了脚,行了个礼叫了声大姑娘好。
玉白脸面周正,很知进退,许京鉴出门也总是带她的。这丫头认识她不奇怪。
“门口的小厮呢?”许京鉴问道:“可是吃多了酒忘了上值?”
那丫头摇摇头:“奴婢不知。奴婢是伺候洒扫的,并不知道,只是管院子的花嬷嬷叫我出来倒东西,我就出来了。”
“其他的丫头小厮们呢?”许京鉴问道。
“都在四老爷房外头那边,隔了垂花门的。”那丫头道:“奴婢也不知道为着什么。”
许京鉴点一点头,叫那丫头去做事了。
玉白低声道:“似乎是四老爷有吩咐。不如姑娘等一等再去见四少爷?怕四少爷眼下也不在屋里。”
许京鉴点点头:“先去看看五弟吧。”
五少爷许锐期住的暖阁门口倒是有两个丫头在等着。许京鉴拦住了门口丫头的通报,掀帘子进去的时候,樱桃正坐在脚踏上陪坐在床上的五少爷说话。而五少爷的大丫头玉樱站在一旁,正给五少爷的手炉添香饼儿。
“大姑娘好。”玉樱见了许京鉴,温声行礼,樱桃也连忙站了起来。
许京鉴在榻上坐了,笑道:“五弟好兴致,在外头就听见了五弟的笑声了。”
许锐期自知身体不好做不得大事,故而只喜欢和丫头们玩乐,往日许京鉴和许钟昆在衣食上从不曾短了他的,其他的倒不大过问。他瞧着是个很纤细苍白的孩子,因着先天不足的缘故瞧着比实际年龄还小些。此时他一身棉布白衣,拥着被子,头发只用一根簪子挽着,并没有戴冠,瞧着更文弱了些。
五少爷笑道:“我正和樱桃说呢,外头茶楼里头的点心样式大约有大姐姐喜欢的,可巧大姐姐就来了。”
“你若想要,只管说,我叫人上外头去买。”许京鉴笑道。
五少爷就不笑了,低声道:“大伯的孝里呢,不好这样的。”
许京鉴失笑:“我守着就是了,五弟身子不好,千万注意。想吃些什么,用些什么,只管说就是,我父亲左右也不在了,他不会希望我们这些个还在的人委屈了自己。”
五少爷才缓和了面色,道:“大姐姐说的是。”
许京鉴知道他心思重,也不多言,只如寻常一般问了他衣食住行,和樱桃可处得来,玉樱在旁边奉了茶点,许京鉴扫了一眼见是小孩子喜欢的甜食,便也用了一点。
又说了一会子话,许京鉴便起身告辞。玉樱送出了门,行礼如仪。
向旁边的廊下一走就是许钟昆的房间,只差个拐角,近的很。走了两步,玉白扬声说了句“大姑娘来了”,便有玉雁来掀了帘子。
屋里头荷舒不在,只有玉雁在伺候。
许京鉴坐下后捧了茶盏,微笑道:“怎么荷舒也不在?我进门的时候逮了个丫头,说是这些个丫头小厮都在四叔门口呢?”
“让荷舒去教教白苹规矩。”许钟昆是一身玄色衣服,眼里没笑,瞧着似乎不大高兴。玉雁上了茶就下去了,许京鉴会意,叫玉白也跟着去。
“白苹是给你的,怎么送四叔那里去了?”许京鉴问道。
“你挑的人很好,父亲很是满意。”许钟昆仍然面如冰霜,“五弟欢喜得很。只是父亲叮嘱了他必须善加保养。”
许京鉴点点头,微笑道:“很是。”
许钟昆突然站起身,看向她,问道:“你是不是怀疑我父亲离间?”
许京鉴摇摇头:“四叔很清楚的。毕竟以后我若是留后也不见得姓许,只能是四哥的孩子掌家。只是你我年纪都不小了,若是仍然如此亲密,且都不嫁娶,难免惹人闲话。”
“什么闲话传得出二门?”许钟昆的声音压得极低,许京鉴晓得他是生气了。
“我们只管的住二门里的人,禁不住有人出去嘴上没把门儿的。”许京鉴皱眉,不知道他为何生气:“二房三房六房的婶子们串门儿勤快的很,难保不说什么。”
“就是为了他们女儿的名声也绝不会,你想得到的。”许钟昆向我靠近一步:“你到底在试图做什么?生父热孝给兄弟送通房丫头,亏你想得出来。”
“那也是你父亲的意思。”许京鉴有些动气了。她里外打点到了,这两个丫头特意叮嘱了不准出院门,白天只许待在自己屋里不许出去,只说是针线上的丫头,何况四哥五弟年纪尚小,就是父亲孝期内也不可能会有孩子。四叔把院子看得极好,根本不会有消息传出去。“不过两个丫头,你若是觉得白苹比不上樱桃,我再想法子给你换就是了。你若是想,我屋里头的六个大丫头你也可以要。”
许钟昆突然摔了茶盏,滚烫的茶汤流了一地。他背过身去,哑声道:“你就这么看我?”
许京鉴让飞溅的碎瓷片惊到了,不敢答话。外头玉雁小声说了几句话拦住了凑来的丫头们。
她印象中的四哥一直是温润如玉的,她从小到大从未见过他疾言厉色的时候。
“你想怎样?”许京鉴心里也一股火气,索性不管了,直接开口道:“我只想得到这里了。三房那边上次让荷舒打了岔,我还没想出法子呢。我这里焦头烂额,你得了美人还不乐意。”
许钟昆嗤笑一声:“美人?我看就是根木头。”
许京鉴皱着眉,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你是我唯一在乎的人。”许钟昆压着嗓子,长叹一声:“你以为我为何会愿意拘在这内宅之中?我若是想,你觉得父亲能拘得住我?我若真是要考取功名,开蒙之后有多少机会出去游学?”许钟昆突然凑近:“要不是你,你觉得我凭什么把自己压在这内院中,和那几房蠢人日日争斗不休?如今我已经十三,未来还有三年就是十六,等到时候,我一辈子也没机会了。”
许京鉴敏锐地觉得不对:“你说什么?”
没机会?怎么可能,许钟昆若是想,来日方长,多少机会没有呢?
许钟昆并未答话,只是古怪地一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只在乎你,可是你的眼里只有许家,所以我放弃了自己来成全许家。”
许京鉴不知如何是好。
“你知道吗,京鉴。”许钟昆凑近说道:“你根本就没有心。你不会在乎我的。我一早就知道,所以白苹,我收下了,我会善待于她。”
许京鉴咬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直觉告诉她应该赶紧去告诉四老爷,这已经不是她能处理的了。
“你放心。”许钟昆摩挲着她的手,声音恢复了原本的温柔:“我的父亲并不会知道这些了。荷舒去伺候他了,而且会伺候的很好。”
许京鉴惊得不敢出声了。
她知道这个四哥的手段,若是他想,四老爷不设防,胜算极大。四房本也是有一半把在许钟昆手里,他并不畏惧四老爷,哪怕那是他的父亲。
“而且,三房会接下这笔烂账。”许钟昆抬起身,温和一笑:“大妹妹可以先回去了,这几日称病不要出门,合适的时候我会去看望妹妹的。”
这一次许京鉴是真的吓病了。
寒英急的直掉眼泪,许京鉴当晚就发了高热,意识不清,玉白也说不上来许京鉴和许钟昆说过什么。还是寒梅拿了许京鉴的帖子去请了家里奉养的女大夫孙氏,还不敢叫锦熙院里后头住着的两位姨娘知道。
孙氏看了一回也说不上来什么,只能是拿了退热的药来用着。寒梅叮嘱了看死了锦熙院,不准告诉任何人,只说大姑娘不想出门,只留了玉瑶玉白两个跟着,就连玉敏和玉茗都不许进屋。本来寒英打算等天亮了去一趟四房院儿里,可没想到,天刚亮四房就派了个眼生的丫头过来说,四老爷中风了。
寒英登时傻了眼。
好歹等了一阵子天大亮了,玉雁过来说,四少爷脱不开身,叫寒英好好看顾许京鉴。
“我的好妹妹,可跟我说句实话,那天我们姑娘和你们少爷说什么了?”寒英实在急得不得了,扯着玉雁去了外头避人处央求道:“我们姑娘一回来就发了高热,请了孙娘子来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下也不好直接请大夫来锦熙院,实在不行能不能叫个大夫从四老爷院子来?”
玉雁愣了愣,摇摇头道:“那天我们少爷把人都撵出去了说的,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们少爷砸了个茶盅,还是甜白釉的,少爷也不问,就只叫我去收拾了。不瞒姐姐说,荷舒姐姐和那个新来的白苹姐姐昨儿个天一亮就都去了四老爷院儿里,现在也没回来。现在四少爷屋里除了我,就一个才十岁的玉雯,刚我来的时候,就听少爷叫她去请外头的荷容姐姐回来呢。”
荷容是许钟昆亲手挑的大丫头,身上是有几分功夫的,以往有时会扮作小厮出去做事的。
寒英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说:“好歹叫个大夫来,孙娘子到底是专看妇人病的,大姑娘发了高热,她也没法子。”
玉雁点了头,急匆匆地去了。
晚间,果然是荷容过来了,身后跟着个年轻俊俏的公子。
“这位何公子是来给大姑娘瞧病的。”荷容低声道:“悄悄问了诊就走,别声张。”
何公子看着年轻,一身玄色锦袍,又披了一身黑貂裘,似乎并不是普通的医者。但荷容话里话外的意思,他医术是很好的。寒英盯着他看了诊,拿了方子也认不出那许多味药材,也只得叫玉白去开药了。
寒梅倒是想和荷容套几句话出来,怎奈荷容半天也没个话,只说“等大姑娘醒了我们少爷就过来”,完了就扯着那何公子急匆匆地要出门。
寒梅也没法子,只得掏了一把金瓜子塞给荷容,眼看着他们出去了。
许京鉴过了三天才清醒,整个锦熙院一下子就轻松了。
本来是只有寒英、寒梅、玉白、玉瑶四个知道许京鉴病倒的事,但四房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大姑娘还不露脸,院儿里其他的丫头小厮不免有些心慌。许京鉴御下极严,他们是不敢嘴碎的。
寒英大清早的本来下了值,还是连忙端了药来伺候。许京鉴没喝上两口,寒英就是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我这不是没事。”许京鉴倚着拐枕哑着嗓子道:“别哭了,如今府里怎么样?”
寒英抹了把眼泪,玉瑶接了碗过去给许京鉴喂药。
“四老爷人还清楚,寒梅去看过了。说是荷舒跟白苹一直在四老爷院儿里没出来,四少爷叫了荷容回来,又带回来两个丫头,一个叫玉珠,一个叫玉帐,年岁都不大,已经在四少爷那伺候了。”寒英低声道:“那两个丫头来送过东西,奴婢见了似乎是四少爷以前挑过的丫头,原来在四房的庄子上头做事的。”
许京鉴面色惨白,没想到许钟昆竟会如此枉顾父子之情。
“四老爷的事,四少爷查清楚了,说是大少爷身边的雪鸢冲撞了四老爷,中间好像有六夫人说了些什么,大少爷也没让查,当即把人给打死了送去了四少爷院里。”寒英抚着胸口,“奴婢斗胆看了一眼,可吓人呢。原来俏生生的姑娘,可惜了。”
许京鉴喝了药,示意寒英继续说。
“六房这几日闷着,偏生三房上头的事儿插一脚,怕是六夫人发觉了自己不能生育又不敢给六老爷知道,只能往三房撒气。且不大让六少爷出门了。”
许京鉴点头表示知道,正要问外头的事,就听门外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叠声儿丫头们问好的声音。
“姑娘睡着,这几天好些人来问呢,都叫寒梅姐姐给推了。”玉白打了帘子进来:“四少爷来了。”
许京鉴扶着碗的手一抖,好在玉瑶手稳,没洒了药。许京鉴本来打算叫丫头们留着,只是许钟昆先开了口叫跟着的荷容出去,寒英便也领着丫头们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