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倾光》青鸾枝

26、夜探

　　商长机不知从哪盗来一套小厮的衣服，捧着个箱子跟在白缃身后。

　　白缃提着灯笼，明晃晃的灯光映在她脸上，眼下的青黑看的一清二楚，两条秀气的眉毛耷拉着。萧清风失踪的办一个月，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夫人让你送药品来可有小姐的消息了？”白缃问。

　　“小人不知。夫人就让小人把新送来的药品给白缃姑娘送来，说是御医改进了一些药材配伍，效果更温和。也就顺便把老的药品拿回去。”

　　商长机来之前就问清楚了这药物的来源，现下面对白缃的疑问，回答是信手拈来。不过想到庚大夫之前的解释，他倒是对这东西是否出自御医之手，产生了怀疑。

　　“夫人当真是世上最好的夫人了，如果没有夫人，小姐不知道要吃多少苦。”白缃提到夫人脸上带着笑意。

　　“小人刚被调到夫人的院子做事，白缃姑娘可否讲讲伺候夫人要注意什么，免得小人冲撞了夫人。”商长机开始套话。

　　白缃没有任何防备： “夫人出身咸州赵家，是响当当的才女，待人亲切，对我们这些奴婢也好。你要说注意的也没什么，就夫人每月都要去大国寺为小姐祈福，这期间从不允许任何事情打扰。你记住这点就好。”

　　说着，两人就来到了药房门口。待药到手，商长机随口扯了个理由便离开了。他今晚夜探相府也不单是为萧清风拿药这么简单，同时也是来刺探萧相的信息的。

　　走到黑漆漆的角落里，萧清风干脆利落地脱下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袭黑色劲装，纵身一跃取下藏在屋檐下的绛霄剑。他在路上打听到萧相在书房，当下便朝着书房的位置摸去。

　　*

　　自从萧清风失踪，萧相府内的守卫及其戒备，不过依旧没有任何术士。商长机虽然武艺高强，但也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任何一个人。

　　借着夜色，商长机在书房的屋顶上趴了下来向下窥视，一身黑衣与屋顶融为一体。

　　萧长煜穿着便服坐在太师椅上，仔细擦拭着平时拄的拐杖。在他对面坐着一个身披斗笠头戴蓑衣的人，看身形像是个成年男子，可惜看不到脸庞。

　　“你也知道三年前太子谋逆案后皇上对术士的担忧，连带着我也被殃及池鱼。可怜我这么多年任劳任怨，甜头都没尝到一点。”蓑衣人的声音沙哑，听着像是女人又像是男人。

　　“从一开始就不该给那些术士这么大权力，他们心中哪有朝廷？在神庙的不在神庙的，不都听那个丹晏的话，现在人死了，还是以神庙为尊。”

　　萧长煜似乎和蓑衣人是旧相识，言语随意没有顾忌。

　　“哼，没有丹晏的神庙完全不够看的，他们有几个洞玄几个纵观我一清二楚，真要论顶尖高手，怕是还没星历监那帮老鼠多。”蓑衣人大言不惭，让商长机十分好奇此人身份。

　　“可耐不住他们的从者多啊，振臂一呼，全天下的术士应和。现在是澜和掌事，这人本事一般脾气火爆，把他师父当成至高无上的神，”萧长煜冷冷一笑， “就算现在把他困在宫里，皇上也不敢把他如何。”

　　“能困住，就行了。”蓑衣人慢悠悠吐出这么一句话。 “术士就是喜欢抱团，关起门开解决自己家的事情。既然这样，就让他们自己人斗自己人，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萧长煜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终于抬眼看向了对面的人： “你的计划真的能行？”

　　“能行。”蓑衣人信誓旦旦。

　　“当年那个在城外断我一条腿的女术士，你交给我。不将她千刀万剐，我难泄心头之恨。”萧长煜说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腿。

　　不过这句话倒是让蓑衣人沉默了。

　　“怎么，不行？”

　　“此女境界太高，我怕长煜兄对付不了。”蓑衣人缓缓道。

　　“我对付不了，这不是还有你么。你不是境界越高的越喜欢？拿到这种上乘的骨头，老哥哥你的试验就更上一阶了。”

　　商长机听得不得不得佩服萧长煜的口才，不愧是读书人，知道怎么说才能勾起人心底的欲望。所以这个蓑衣人是执炬人一派的？那倒也能解释为什么会和萧长煜勾搭在一起了。

　　“哪里哪里，待这计划成了，还得靠长煜兄在皇上面前替我说说一二啊。”

　　两头老狐狸在书房里对视一眼，大笑两声。

　　见这两人聊得差不多了，蓑衣人有离开的打算，商长机也起身准备先撤了。不过就在他动身的时候，蓑衣人说出的话，让他的脚停滞在了原地。

　　“长煜兄，你宝贝女儿不乖啊，怎么跑我地盘上去了？”蓑衣人面前凭空出现了一张信纸，在蓑衣人看完后，自动烧成了灰烬。

　　“什么？”萧长煜脸上神色大变，他的爱女之心真切，整个人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拐杖还搁在桌上，整个人踉跄了一步才扶着桌子站稳。 “发生什么了，你可要护我女儿周全。”

　　蓑衣人说话的语调轻佻： “放心放心，我早就给我的人吩咐过的。”

　　“你带路，这下有了风儿的行踪，我得把她带回来。”萧长煜这下行动迅速，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拉起蓑衣人。

　　商长机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却是疑心真假。就在这时萧清风折的纸蝴蝶也飞到了商长机面前，纸蝴蝶停在商长机手心上，慢慢变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随行舟前往白杨街善堂三坊。

　　“糟糕。”商长机心里暗道不好。这个蓑衣人是执炬人一派的，萧长煜又对术士心怀怨恨。若是这两人发现了萧清风的身份，恐怕萧长煜会认定自己的女儿被害，那萧清风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低头看着萧长煜和蓑衣人走出院子的背影，商长机并不认为自己此刻出发前去接应萧清风能比这两人快多少。

　　得想个法子拖延这两人的时间，可是自己的人手现下安排也时间紧迫，平时惯用的左惊雷也不在身边......

　　商长机脑中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

　　萧清风在地牢中逛了一圈，好在此处看着巨大，但是被困其中的术士只有十来位，大多数都是翠翠山中被埋伏抓走的，其余是一些受重伤后被偷袭的。在这些人里，萧清风就见到了一位老熟人——齐廉，但他也是所有人里伤的最重的一个。

　　虽说这些术士暂且保住了性命，但是所有人生辰石被毁，缺胳膊断腿，数十年苦修毁于一旦，被萧清风从铁链下救下后也是半死不活的模样。

　　纵观所有人，也就齐廉和一个小姑娘还有几分生存的意志，萧清风向两人询问关于十两的消息。

　　齐廉摇摇头： “我是最早被关进来的，根本就没有听说叫什么十两的。这些执炬人就是在拿我们做试验。”说着说着，齐廉脸上不自觉地流下了泪水， “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如今这番废人模样，还不如当夜死在阁下手里。”

　　穆城渊和穆十四在远处看着，两人具有内力，倒是将齐廉说的话听得一字不差。

　　“少爷，看来不是齐廉给我们发的消息，他都没有手施法了。”穆十四回想，他与少爷收到了幻术传信，说天道门的门主约见，这才赴约。

　　哪知，竟是一个阴谋。

　　“但这是何意啊？把您扯进术士的闹剧里？”穆十四看不懂现在的局面。

　　穆城渊眉眼阴狠，此时此刻也没有端着往日的假面： “不难猜。齐廉不是说了，那术士做试验，这足以说明，这里是执炬人的地盘啊。跟着我这么多年，执炬人是谁的手下，你还不清楚？”

　　“执炬人是宫里头那人的暗牌。难道想让执炬人对您不利？”穆十四面带疑惑。

　　“你看看这里，执炬人的地盘，关着的是术士，还有个失踪多日的相府小姐，以及我这个王府世子。”穆城渊一字一句分析， “这戏台上的主角是我和萧清风啊。他想给我和萧清风一个破镜重圆冰释前嫌的机会，两家并一起成为朝堂上的第三股势力和温王公主两党分庭抗礼，他有这么好心？”

　　“定然不是。”穆十四接话。

　　“如果不是和好，那只能交恶了。”穆城渊揣摩了一下， “我若在此身死，便是萧清风怀恨在心，自导自演失踪一事，只为诱我上钩而后杀之，引起王府和相府的对立，把朝堂现在的水搅得更浑。可惜我们明白萧清风早就不是那个病秧子，那位不知啊，让萧清风一个弱女子成为主谋，疑点太多了。”

　　“难道？是要害萧清风？”穆十四顺着穆城渊的假设说下去。

　　“萧清风死在此处，把脏水泼给我，明显更合理，也照样能引起两方反目。看来父亲最近的动作太大了，终于引起他的怀疑了。”

　　穆十四听完愤愤不平： “那这招也太狠了吧，我是不是得保护好萧清风？”

　　穆城渊点点头： “当然得要你保护了。这萧清风看着术法了得，却明显缺少应敌经验，这几个缺胳膊少腿的术士哪里是术士，你听得到他们的呼吸声么？这明显就是顶尖的武者。”

　　“这——”穆十四大惊，明显他也是那个缺乏经验的人， “那我们的谈话岂不是都被他们听去了？”

　　果然穆十四没有说错，那些人都是武者假扮的，但身体上的残缺也都是真实的，不然也无法欺骗萧清风的双眼。

　　十几人各自亮出武器，朝着萧清风而去，不求其他，只求一击毙命。

　　“快去。”穆城渊一巴掌拍在穆十四背上，把他推进了人群里。

　　“少爷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啊。”穆十四大喊着往前，毕竟还是个少年，嘴上这么说着，行动还是义无反顾。

　　“又不让你真的保护她，给她个反应过来的时间就够了。”穆城渊喃喃自语，看着萧清风眼神中也有些许防备，她上次的那番话他还言犹在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