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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生活的涟漪 ...

  •   时钟已经走向七点,我慢悠悠整理好东西,临走时不自觉张望着那个已经近一星期不曾打开过的门,我隐约觉得在期待着什么,而这期待我不敢去深究。
      我是矛盾的,一面不断用过去告诫自己要不能靠近,一面却又情不自禁想起黎壹。二十二岁之前,我从来不承认自己是一个脆弱的人,而从那之后的两年,我仿佛忘记了所有人,忘记了我自己,连番的打击,将我的意念摧垮,为了让我走出阴影,恢复正常,父亲带我踏进各地的医院。那段时间,是我与他相处地最久的时候,我时常能看到半夜他在客厅抽烟,忽明忽暗的烟头伴随着轻微的抖动,我知道他在哭,我懂他,一个五十岁的男人默默承受着一切,那种苦无以名状。外婆的丧事是父亲亲自办的,而那个所谓的母亲早在我五岁那年消失了。渐渐地,我不再胡思乱想,不再需要靠药物入睡,重新回到学校,很多事都变了,身边的同学换做陌生的面孔,强迫自己去适应。父亲依旧忙碌,但是现在我懂他,他有他自己的生活和追求,而我也需要独自面对一切,外婆不在了,心也空了。
      周末,我像往常一样,在租来的八十平的房间里,不做任何事,只是窝在黑色沙发上。我养了一只猫,米白色短毛,尾巴上有黑色斑点,一只眼睛是琥珀色,另一只有些祖母绿。有天回家发现房间窗户没关,它就窝在我刚换了新床套的被子上,懒洋洋地不肯挪动,似乎是认定了这是它的地盘。我正需要有个陪伴,一个人的日子总有些孤单,有它陪着,生活倒也丰富了许多。要是从前,我也许会忘了午餐,可是现在,有它要照顾,在为它准备好食物后也会顺带把自己喂饱,细想也算好处之一。
      周一,公司惯例要开例会,鉴于之前的迟到,我提早来了公司,如我所料,黎壹已经在她的办公室忙碌,快步上前,抬手正要敲门,门却在此时开了。
      “这么早就来公司,你找我有事?”黎壹左手端着空了的杯子,右手还握在门把手上,声音是勉强克制的冷静,任谁在开门的时候门口突然站着一个人都会被吓一跳吧,她总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向所有人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以至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觉得她像是一个不需要别人关心的超人。
      “是去倒咖啡吗?”我没有回答她,而是问道,见她点头,便将杯子接过来,“我帮你。”“你知道我喝什么?”黎壹有些好奇地说。并没有过多地解释,只是简单嗯了一声,便转身去了茶水间,在她眼里,我似乎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可对于她的事,我却不受控制地去记忆,想忘也忘不了。右手边第二个抽屉里放着她喜欢的蓝山,我经常见黎壹的秘书小李这么做,一杯蓝山,半勺奶,不加糖,偶尔也会见到她,依旧一杯蓝山,半勺奶,不加糖。口味是一种很难改变的东西,从我搬到现在的房子开始,我只会在小区门口的早餐店买上两个包子一杯豆浆作为早点,店老板会问我今天要换个口味吗,我也只是笑着摇头。我并不讨厌包子和豆浆,没必要换其他的,而且我不喜欢做选择,那种感觉会让觉得难受。
      一杯蓝山,只加半勺奶。我把咖啡端进她的办公室,见她正忙着处理这些天堆积下来的工作,轻轻地把咖啡放在桌上,就转身走出了办公室,这个时候,她应该没有时间和我谈论其它的事吧。
      果不其然,黎壹在上午的例会上痛批了底下的员工,在她不在公司的这几天,自由散漫,工作敷衍,任务草草了事。李管将那几天发生的事写成报告交给黎壹,我不清楚那份报告里是不是也记着我迟到的事,从她的脸色看,报告里绝不是简单迟到的事儿。不管别人怎么形容李管,马屁精、狗腿子……不得不说,他的行为给黎壹的管理工作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散会后,有两个人被黎壹点名留下,其他的人早就跑的无影无踪,既然老板没让留下,我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许久后,那两个男同事灰头土脸地从会议室出来,脸上写满了懊悔。
      “这是怎么了?”“不太清楚,总归是做什么事被黎总逮着了吧。”周遭的人继续这他们的八卦之旅,我只是静静地听着,如果可以选择,连听我都不愿意,这种没有根据的揣测,除了满足人们心里那点好奇心,别无意义。
      一整天,黎壹都没再出过办公室,只能看到秘书小李不断进出着,同情地看着她抱起大叠资料,艰难前行,瘦胳膊瘦腿的小姑娘为了工作,再苦的事都得咬牙坚持下来。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凭什么让自己过得比别人好,因为这社会永远不缺努力的人。
      小李端着一份盒饭进了办公室。她是个很单纯善良的女孩,从我刚来这就感觉到了,除了王姐,她便是我在这个公司能聊得上话的人了,有很多关于黎壹的事,并不是我主动询问,而是她不经意间谈起的。
      “怎么了?”见她从办公室出来就愁眉不展的样子,我有些担心。小李站在我旁边,叹了口气:“黎总估计今天又没时间吃饭了,每次给她买饭,下午总会看见那饭原封不动放着。女人工作不就为了个保障嘛,何必这么拼呢?小白,你说是吧?”她颇为不解地看着我,希望从我这得到认同感,可我对她的这种想法并不赞成,为什么她会觉得女人工作仅仅只是一个保障,很多人都认为,婚姻是女人对人生的第二次选择,选老公就像做是非题一样,答对了,今后衣食无忧,未来一片光明,如果错了,那么下半辈子就会遭遇无止境的挫折…每个人的命运不该由自己掌握吗,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黎壹就是那种把命运紧紧拽在自己手中的人,因为假手于他的生活总归显得那么不牢靠,不切实际。我理解黎壹的想法,但我不赞成她的做法。
      面对小李真挚的目光,我只是微笑,并不多加评断。工作时间不是用来聊闲话的,小李的工作也还没有完成,很快两人又各自忙碌起来,午餐我只是拿三明治草草了事。
      已经过了一点,我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开始无法集中,余光总是飘向时钟。在我不知道第几次走神后,终于不再强迫自己盯着电脑屏幕,每天的工作量并不大,下午我会有很大一部分时间用来发呆,可是今天,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着一件事。
      从洗手间出来,原本要回办公区突然转身跑向另个方向,等我回来,手里多了一个袋子,径直走向黎壹的办公室,在门口站定,空着的一只手不自觉搓着裤腿,小李有些错愕的看着我,眼神传递着“你要干什么”的讯号,我摇摇头,此时的感觉像极了小时候面对班主任的那种紧张,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叩响了门。
      “进来。”是那个女人惯有的声音,具有着神奇的魔力带领我拧开门锁走进有她在的地方。“有什么事吗?”或许她以为进来的人是秘书小李,所以讲话时没有抬头,又或许她根本忙得没时间挪开视线,我又在为她的行为寻找各种理由。茶几上的餐盒原封不动的摆在那,让人误以为那不过是一个摆设。我把手里的袋子搁在茶几的空处,又清了下嗓子,她是个敏觉的人,等我准备说话时,黎壹已经挺着背,视线在我与袋子之间来回。“你不饿吗?”也许我的表达太过直白,她一时有些发愣,很快就明白那个袋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却没有回答我,等着我继续说,“小李说你没吃饭,我想这个点饭菜应该都冷了,就去外面给你重新买了一份,趁热吃吧。”这是我在面对她时讲的与工作无关的最长最完整的一句话,而且非常自然顺畅。
      “你觉得在工作时间出去买吃的,合适吗?”没有想象中的客气,冷冷的语气不禁让我倒吸一口凉气,对于她所关注的重点,我不知道该作何解释,我确实是在工作时间做了与工作无关的事,目的是为了讨好自己的上司。“你不饿吗?”作为上司,她应该批评我,可现在我有比认错更重要的事要做,学着她的方式,不去做答,而是顾自又问了一遍,打开袋子里的餐盒,食物的香气抑制不住地在整个办公室里溢开来,还是热的。“老板,过来吃吧,不吃饭对身体不好。”我把筷子拆开,剃去上面残留的竹刺后搁在餐盒右侧,这种服务并不亚于那些所谓的五星级酒。
      黎壹闻到空气中弥漫的味道,紧皱着眉,语气比之前更为冷冽:“白路晨,马上带着东西出去,然后写一份检查给我,今天这事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出去。”我像条被驱赶的流浪犬,逐出了那块有她的地方,拎着原为她准备的食物懊悔无比地站在门外,小李的眼神从之前的问号变成了叹号,表达的内容是“你要坚强”。
      熬到下班时间,那个袋子早已被我扔进来某个大型的垃圾桶,而检查,我一个字也没写。难道我应该在检讨写上“自以为是,自不量力”这些形容词吗……突然,我发现也许自己根本不了解黎壹。
      “你还没走?”黎壹左手挎着包,右手捧着一摞文件,站在我身边,听见声音我才回过神,扭头看了眼窗外,天已经黑了,我有些茫然,明明刚才不过下午四点,这么一会功夫,时针就停在了酒店。“在发什么呆?”她又问。我摇摇头,我学不会她那样,之前的事我没能忘记,对她的态度也与以前的慌张不同,她能感觉得到。她看着我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却不理她,就把手里的文件放在我手边,又将垂在脸侧的一缕头发顺到耳后,双手插在裤袋,悠悠开口:“是在为中午事生气。”不是疑问,而是在笑话我的小孩子脾气,她像极了一个正在等着孩子乖乖认错的家长,似乎一切都在她的掌握。我不想跟她争议,也许她说得从来都是对的,“老板,我先走了。”虽然没有反驳,可至少此时我并不愿与她独处太长的时间,拿着自己的包准备迈开步子,她又说道,今天她的话题比平时多了,“一起吃饭吧。正好我有些事要和你说。”她朝着门口走去,黑色高跟鞋在地上有节奏地敲击着,是在宣告着她的主人有多么的厉害,“帮我把文件拿到我车上,辛苦。”像往常一样,她主导着一切,而我只需要乖乖服从,连拒绝的时间也没有留给我。认命地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文件,快步跟上,上下班只骑自行车的我,从没去过车库,一不留神跟丢,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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