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英]砂原星海》青樱

6、餐厅新识

　　玻璃窗折射着夕阳金红色的余晖，未及灿烂却匆匆赶着落幕。

　　餐具在蓝与白布纹相间的桌面上泛着淡淡的银芒，一个高音的女声絮絮唱着对旧时恋人的思念曲，将餐厅的时间与空间拉得漫长与遥远。

　　“因为阵亡通知书上写的牺牲经过过于简单，而哥哥的遗书上又提起您和他都在安特雷四号上服役。在所以今天冒昧前来打扰您，想知道一些对我们一家人来说非常重要的过去，希望哥哥能在我们的记忆中完整地活着。”

　　映入眼中的姣好面容平静中隐着决意，勇敢中带着已然接受的缄默。这样的神情，让缪拉在心中不自觉的细细勾勒。缪拉并不善识人的表情，但对面的女孩未开口前他甚至可以读到她今天特意前来的目的，这个目的与他曾经失落，曾经试图去寻找的回忆那样相似，所以他才知道，才能懂得这个目标的含义。

　　活着是因为存在于别人的记忆中？还是因为把别人的，自己的过往记录在自己的脑海？

　　那么曾经的星海腥红是记忆，还是此刻窗外街头从不沾硝烟的繁荣是记忆？

　　记忆善于把过往与现在重叠，让人扪心自问：你活在哪里？你将要去向何方？过去已如同梦境，而现在自己正真实地活在此地此时，也即将被未来刻记成过去。

　　记忆之闸一旦打开，叙述就像是面对着一位可以交心的朋友。格洛里亚•冯•费希特在见他之前必然早已选择承载，所以在她湖绿色的眼瞳蕴藏坚定与淡定。所以缪拉才能宁可让她悲痛，也能坦然地道出真相。

　　荷伯斯特在安特雷四号曾经说过的做过的，曾经提起过的家人，甚至同事间曾经讲过的笑话，曾经怎样想办法捉弄过舰长，还有最重要也是最难出口的死因经过。缪拉都能面对着一双湖绿色坚定眼睛坦然地道出。生者有权力讲述曾经，补充人们记忆中曾经活着的死者，打破缄默。显然格洛里亚•冯•费希特小姐也乐于让缪拉知道许许多多他不为所知的荷伯斯特。在五年前，母亲费希特的家族，因举家投资迁往费沙的因果而至使父母离异，长兄与父亲从原本生离到了现在死别。甚至于缪拉的小小疑惑，第一次见到他的格洛里亚如何一眼就认出他是缪拉，也随着谈话中她流露出来的对帝国军队远超乎一般女性的熟知而解开。出身于军人家庭的格洛里亚，怎可能无视代表着荣誉的肩章呢？随着话题的铺展，似乎聊的范围也越来越广，缪拉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这双湖绿色的眼睛能够想起许许多多在任何同僚面前从来没有记起提起过的少年旧事。比如父亲与母亲在幼年生活中的模糊的记忆；比如早已去世祖母一些影响他的行为方式的教导……

　　也许是因为相似的曾经；也许是因为对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所抱的好奇；也许感觉到在这样天差地别中某些驻于心底类同……总之，奈特哈尔•缪拉中尉回军官宿舍的时间已经超过门禁，破天荒地使用爬墙技术。

　　三个并排宿舍，四五号人都没早睡，大约也是刚刚才回来。缪拉摸了摸头，平时参与八卦的比较多，看来要轮到报应了。

　　“对方年龄问了吗？”

　　“没有。问女士年龄不好吧？”缪拉摇了摇头。

　　“你这家伙，教你一招，这是收集材料的第一手。问年轻小姐的年龄绝对不会引起人家不快的。”

　　缪拉一边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心底在说：你别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她刚刚大学毕业还在实习期，又是荷伯斯特的妹妹，猜都猜得着。

　　“问对方职业了么？”

　　“教师。”缪拉老实作答。

　　“我上学时候很讨厌女教师的。”

　　“是结婚的理想职业吧？不过谈恋爱就欠了点。”

　　“大部分都是又古板又婆婆妈妈的，还爱管东管西。”

　　缪拉径自往寝室里走去，留几个自称为参谋人氏的还在那里继续聊天。大约知道了这些情况之后他们也快散了吧。但有一句话还是飘进了缪拉的耳里。

　　“说真的呢，挺奇怪是怎样的女孩，会让缪拉跟她聊这么久？”

　　奈特哈尔•缪拉认真地拿这句话问自己。为什么呢？超越于时间空间之后这般真实的相近感，仿佛能在灵魂里得到呼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