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白塔》狐言先生

16、chapter.16 风景

　　“是的，乔叔叔现在已经找到赵旭了，当年赵旭父亲是当官的，没人敢动，可是现在他父亲去世了，没人能帮他了，而他就在县城里住着，乔叔叔现在已经托朋友帮忙找律师了。”顾堂东说。

　　莉莉安沉思着说：“我觉得这单官司不好打，毕竟事情都过了那么久才翻出来。”

　　陆小锋也是这样想的，赵旭有权有势，应该不怕惹官司，而乔静好这边就不好说了，当年的高磊已经死了，目前又没有什么证据去指证赵旭。

　　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

　　车子开到胡同口，前边就北门区巷7号，顾堂东的家。他开门下车，就说了句谢谢。

　　莉莉安目光不自觉地落在7号旁边的8号，随即又看向7号屋正在掏钥匙开门的顾堂东，张了张嘴，似乎想要问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顾堂东开了门，回头见陆小锋和莉莉安还没走，瞟了一眼隔壁的8号屋，忽然开口说：“我知道你们会疑惑8号屋的事，但不太清楚这里的事，我只听说那里曾经死过人，不干净，没人敢进去。”

　　顾堂东忽然说话，倒是让莉莉安愣了愣。顾堂东又说：“你们之前不是问过我关于这里的事吗？”

　　陆小锋一笑：“你快回家吧，我们走了。”

　　“再见。”顾堂东转身，啪一声关上门。

　　这天一早，陆小锋就接到顾振江的电话，电话一挂就匆匆赶去了面馆。

　　这一去就是当天傍晚才回来，回来时全身都脏兮兮的，灰头土脸像极了搞建筑搬运的农民工。

　　莉莉安写了一天的文，正准备出去趁傍晚天还没全黑出去散散步，伸伸懒腰。

　　这下出门就见陆小锋，当时就哈哈一笑。

　　陆小锋见她要出门就问：“你去哪？”

　　“散步，你一起？”

　　陆小锋看了看自己说：“我要去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

　　“……”

　　陆小锋洗完澡出来，见杂货店大门开着，叶婆婆人却不见了。此时天已经黑了，杂货店内却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陆小锋开了灯，喊了声：“婆婆！”

　　无人应答。

　　他往厨房去看，也没见人影。

　　“婆婆在吗？”门口有人问话。

　　陆小锋回头，见乔静好父亲站在门口，仍是憔悴颓靡模样。

　　瞧见乔父，陆小锋顿时有些惊讶：“您不在医院吗？”

　　“我找婆婆有点事！”

　　“婆婆好像不在。”陆小锋摊手。

　　乔父表情有些失落：“我在这儿等婆婆吧。”

　　陆小锋点头，随后去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说：“静好怎样了？好多了吧。”

　　乔父接过水，点头：“目前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是不是在忙官司的事情？”陆小锋小声地问。

　　“你都知道了？”

　　“嗯，可是……”

　　乔父知道陆小锋要说什么，打断了他的话，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律师我已经找好了，我们现在欠缺的是证据。我今晚来找婆婆就是来问高磊的父母的消息。”

　　“高磊的父母？”

　　这个时候，叶婆婆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见乔父坐在杂货店门前，惊讶问：“你怎么过来了，不用陪着孩子吗？”

　　陆小锋忙上前，扶着叶婆婆回屋来：“婆婆你去哪里了？”

　　叶婆婆笑说：“害，刚才隔壁的五叔公找我去说话。”

　　“婆婆，我来是找你是为了孩子的事。”乔父开门见山。

　　“你说，我能帮你什么时候？”叶婆婆坐到火盆边上，伸着手烤着火。

　　“您知道高磊的父母现在人有哪里吗？”

　　叶婆婆一怔，疑惑：“好奇怪呀，刚才五叔公找我过去，也问了高磊父母的事。”

　　“是吗？”陆小锋警惕着，“有那么巧的事儿吗？为什么都在找高磊的父母？”

　　叶婆婆说：“是不是为了官司的事儿？”

　　“是，我想让他们出庭作证。”乔父神色黯淡。

　　“可是他们并未亲眼所见，证词有用吗？”陆小锋提出疑问。

　　“他们儿子伙同赵旭做下的事，他们是知道的，现在高磊死了，他们是知道真相的人。我想，应该可以吧。”乔父不确定地说，“有希望总要试试，要是不行再说吧。”

　　叶婆婆说：“我没记错的话，那年大火，高磊葬身火海之后，他父母就搬去了县城去了。去年过年时还回来过，看他那个样子，这些年在县城也过得不好。当时高磊他爸来我这买东西，说起过他住哪儿……好像住什么御景花园小区。”

　　乔父眼睛一亮，惊喜地说：“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婆婆了。”

　　乔父知道了住址之后，不再多说什么，立马就去找人了。乔父前脚走，莉莉安后脚就回来。

　　“你小子今儿干嘛去了？”

　　陆小锋得意地说：“赚钱去了。”

　　今天顾振江找他去，就是给他了安排了一份日结的工作。陆小锋这样去干一天，就赚150了块。

　　“是不是找你去干搬运的活儿呀？”莉莉安笑问。

　　陆小锋撇嘴：“被你看出来啦？”

　　莉莉安无语。

　　“对了，刚才叶婆婆去隔壁了知道吗？”莉莉安见叶婆婆转身去了厨房才说。

　　陆小锋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了？你知道？”

　　“我刚才散步时看到了，我还隐约听到那个人问婆婆关于高磊家的事。”

　　陆小锋脸色沉重了起来：“刚才叶婆婆也说，隔壁五叔公找她问高磊家的事情。然后乔叔叔刚刚也来找婆婆问高磊家人的事？”

　　莉莉安神情诧异：“怎么都来找高磊家人？”

　　“乔叔叔是为了让高磊父母能出庭作证。乔叔叔说已经找好律师了，看来这场官司很快就要开始了。”

　　陆小锋一连三天，每天都去顾振江安排的那边去工作，早出晚归，仅是几天就赚了将近一千块。

　　他和莉莉安都说要给钱叶婆婆，当是房租伙食，不然就真的白吃白喝了。

　　然而叶婆婆不仅拒绝，还生气了。

　　陆小锋和莉莉安只好作罢，用那钱买了补品，保健品，衣裳什么的给叶婆婆。

　　叶婆婆还不知道什么事，以为是陆小锋和莉莉安有孝心，特地买的东西送她，而且她又听说关于乔静好官司的事，高磊父母愿意为乔静好出庭作证，一想到受苦的乔静好和坏人要受到惩罚，叶婆婆就忍不住开心。

　　“婆婆想什么呢，那么开心？”顾堂东已经很久没来杂货店了，今天终于来了。

　　叶婆婆惦记着这孩子，见着了，忙说：“你这孩子都多久没来了。”

　　顾堂东坐到叶婆婆身旁，说：“之前一直有事儿，今天才有空。”

　　叶婆婆眯着眼睛瞧着精神了许多的顾堂东，说：“你是有事吧？”

　　顾堂东目光闪烁：“其实，是有事的。”

　　“是不是想找小锋和莉莉安两个？”叶婆婆大概猜测到了。

　　“嗯。”

　　陆小锋和莉莉安刚从镇上回来。

　　莉莉安的房车已经修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天就可以开回来了。

　　“顾堂东来了，好久不见了。”陆小锋一进门就见到顾堂东在和叶婆婆在说话，走过去拍了拍顾堂东单薄的肩膀。

　　“我来找你，有事！”顾堂东咬字特别清晰。

　　陆小锋笑了笑，懒洋洋地坐下来说：“因为乔静好吧。”

　　顾堂东自嘲一笑：“你都猜到了？”

　　“是，官司已经开审了，一审下来，我们没什么胜算。”

　　叶婆婆脸色一变：“不可能呀，高磊父母不是出庭作证了吗？”

　　莉莉安猜想着说：“难不成上了庭之后，高磊父母反口了？”

　　“没错。”顾堂东咬着牙说。

　　陆小锋思绪翻涌着：“高磊父母被收卖了？反口？”

　　莉莉安抓到了重点：“五叔公？”

　　叶婆婆恍然大悟：“我之前就好奇，为什么五叔公跑来问高家人的事，原来……”

　　“五叔公很有可能是和赵旭一伙的，搞到高家人的地址，去找收卖他们。”陆小锋说。

　　莉莉安得地跺了下脚：“这又没证据证明他们私底收卖高家人，现在乔静好这边又没证据了，单凭她母亲说的，不足以定赵旭的罪。”

　　“所以，我才来找你！静好说她想亲自出庭指证。”顾堂东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陆小锋。

　　“她见了到赵旭不会受刺激吗？”莉莉安问。

　　“静好现在情况已经很稳定，情绪波动不大，医生也说目前靠药物可以控制住她了。”顾堂东说，眼神中仍然流露出担忧。

　　“我明天去看看她。”陆小锋淡淡地说。

　　再一次见乔静好时，她气血已经好了许多，神情也不似之前那样憔悴苍白了。

　　早晨下了点微雨，空气凉嗖嗖的。

　　微雨渐停，阳光透过云层照洒下来。

　　“太阳真好。”乔静好靠着软枕，坐在床上，望着窗外雨后的蓝天白云，“我想出去走走了！”

　　乔父说：“好啊，多晒晒太阳也挺好的。”

　　“我想一个人，你们不要跟着我。”

　　“还是让爸爸陪你吧。”

　　乔静好微笑着摇头：“我已经没事了，医生都说我可以出院了，我想，我可以恢复正常了。”

　　“可是……”乔父欲言又止。

　　“您最近在为我打官司的事奔波，一定很累了，您去休息吧，我一个人走走。”

　　乔父最终还是答应了。

　　乔静好裏着大衣，一个人去了住院楼楼下的小公园散步。楼下的小公园绿植覆盖面积较大，有小凉亭，石椅，人工假山流水和小桥。

　　她站在桥上，晒着冬日毫无暖意的太阳，偶尔拂过的风扬起她捋到耳后的细碎发丝。

　　陆小锋和莉莉安刚到医生住院楼下就看见伫立在桥上的乔静好。

　　阳光，微风，小桥，流水。莉莉安瞧着感叹了一句：“她应该这样岁月静好的。”

　　陆小锋无奈摇头：“可惜了，静好静好，却一点都不好。”说着，他正准备上前去。

　　莉莉安猛地将他拉住：“你干嘛去呀？”

　　“找乔静好呀。”

　　莉莉安无语：“虽然说她差不多已经好了，但是还是谨慎点好，我先去和她说说话。我叫你，你再过来。”

　　“好，听你的。”

　　莉莉安背着手，悄悄地走到乔静好身边。乔静好微偏了偏头，见莉莉安笑意清浅地来到自己身边。

　　“我知道了，你来看过我。”她记得莉莉安。

　　“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莉莉安眼底带着淡淡笑意，阳光笼罩在她身上，仿佛眼底眉梢尽是温柔。不远处的陆小锋看着入了神。

　　乔静好盈盈一笑，微一摇头：“不知道。”

　　微风将莉莉安胸前的头发吹得飞扬起来，飘到身微，她看着乔静好：“我叫莉莉安。”

　　乔静好莞尔：“真好听，名字那么美，美得就像卞之琳那首诗一样，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下看你……”

　　“你现在已经恢复了，这些美好的东西会一直在的。”

　　“或许吧，只是我怕我看到他，又会……”乔静好眼神闪过一丝忧虑。

　　莉莉安眼珠一转，笑容可掬：“你想见见他吗？”

　　“可以吗？”乔静好似乎很期待，但很快又叹了口气：“可是我怕。”

　　莉莉安搂过她的肩膀：“别怕，姐姐在。你相信自己吗？”

　　乔静好犹豫地点了点头：“我迟早要面对了，不然我这病这辈子都不会好的。”

　　“是，所以，你准备好了吗？”莉莉安小心翼翼地问。

　　乔静好心头一怔：“他来了？”

　　莉莉安缓缓退了几步，站到离她两三米的位置，然后说：“你慢慢回头。”

　　乔静好心里纠结了一下，看了眼莉莉安。莉莉安朝她坚定地点了点头。

　　她终于鼓起了勇气，回过头来。

　　乔静好缓缓地转过身子，抬眼往前方望去，眼前行人稀少，仿若无人。

　　萧索的梨花树下，只见陆小锋倚靠着梨树，低着头，默默抽着烟。

　　轻烟缭绕着，氤氲在他眼前，看着有些朦胧不清。乔静好定定地望着陆小锋不过十几秒时间。陆小锋也不自觉地抬眼往桥上看去。

　　那一刹那，与乔静好四目相对。

　　萧索的落叶乔木在阳光普照下仍无一点生机，早晨树间的鸟儿吱吱喳喳地叫着。

　　乔静好只觉周遭静谧无声，仅是有鸟儿清脆的叫声宛转在耳边。

　　她眼神清澈干净却很快充斥着不安与躁动。陆小锋似乎意识到什么，猛地一偏过头，不再看她。

　　莉莉安忙用手捂住乔静好眼睛，将她身子转过来，背后着陆小锋。

　　乔静好忽然耳鸣得厉害，一头栽在莉莉安怀里，莉莉安忙抚着她的后背，有些自责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