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棒》拾參

81、输赢

　　半夏思索片刻，提杯饮落：“气氛太僵了，不如我说个事儿给各位听？”

　　众人一怔，不明白这节骨眼他还想卖弄什么。

　　半夏径自又问：“这些天，三公子一直让人寻找任前辈被人撕散的魂，各位可知是为什么？”迎上众人茫然目光，半夏又道：“任家这只孝子棒问世之后不久，曾经跟着任前辈消失过卅年。”

　　莲悟眨眨眼，忽然觉得有些感兴趣。

　　“他消失的那段时间，许多人以为他死了，拚命在找他的那根孝子棒，‘得孝子棒者得奇门天下’的风气便是那时兴起的。”

　　“还记得当时又造成天下另一波纷乱，后来，乱世之下也杀出了一些奇门之才，一直等到任前辈再度复出的时候，这些人才又渐渐的归隐。”

　　或许是大家都好奇任狅扬的事，现场也没人有要打断他的意思。

　　半夏又道：“奇门排行，任前辈为首、三公子第四，这夹在两人中间的两位，可有人知道是谁？”

　　“不是停云散人跟常思散人吗？”任狅珑纳闷看着半夏，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扯这些。

　　“那任姑娘可知道这两位跟任前辈的关系？”

　　“阿翁！？”任狅珑有点懵，从来没听说过有这回事。

　　“这两人跟任前辈是至交好友、莫逆之交，就像妳三人一样。”半夏指着她跟龙默唐雠，又道：“可这两人，在任前辈复出之后却不见了。”

　　“不见！？”众人茫然。

　　任狅珑纠正：“方才不是说归隐？”

　　“其他人是归隐，可这两个人在任前辈复出、找上他俩之后，却是硬生生的‘不见’了。”半夏又刻意强调了两个字。“老一辈的南山乞儿怀疑，他二人已经死了。”

　　这口气……怎么听都不像要说故事了！

　　任狅珑皱了皱眉，唇边牵出冷冷弧度：“这气氛……好像被你搅得更僵了。”

　　半夏礼貌地笑了笑，“那我就不多言了。”

　　任狅珑揪紧了眉，拢在胸前的双臂隐隐颤抖。

　　莲悟悄声一句：“妳怎么了？”

　　“不知道……觉得他突然提了件没有关系的往事，心里有些怪怪的……”任狅珑也低语一句，目光瞪着对面两人。

　　这样下去似乎不太妙呢，看来对方似乎是想干扰任姑娘的情绪……得反制一把才行！

　　莲悟瞟了身旁任狅珑一眼，他歪头想了想，扇柄敲敲她微微发抖的手背，投给她一个温暖微笑：“看我的。”

　　阴凉手指滑过一层又一层杯缘，他挑了对方面前最底部的一处角落，抽出、饮落。

　　“龙公子，据闻你在东宅跟任姑娘有过肌肤之亲，不过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并不稀奇，莲某好奇，曹公郡、甄府内的珠帘后，你那么做的心态是什么？”

　　这次轮到龙默一怔，半夏见到他放在桌面的手指抽动了一下，但不明白是何缘由。

　　不止他不懂，就连桌边的任狅珑跟唐雠这次也没搞懂。

　　“珠帘后怎么了？”唐雠还是没忍住问了任狅珑，她同样一脸茫然不知所云。

　　“那珠帘后面我见到了──”

　　龙默两声重咳打断莲悟，凉凉扫他一眼：“……你看到了？”

　　莲悟暧昧一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龙默又支吾了半晌，吞吞唾液，慌乱道：“喂……喂、喂药。”

　　“哦……”无视众人满脸疑惑，莲悟意味深长的挑过眉，微微点头也算是认了他的回答。

　　唐雠莫名其妙瞥了他一眼：“喂个药你做什么紧张成这样？”

　　众人原先还挺好奇珠帘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因为莲悟没头没脑的问了这一句效果太过彰显，见龙默似是心神不宁、还带点紧张，一手撞上摆在一边的空杯、在桌面滚过几滚，所以注意力又拉回了赌局。

　　管它答案是什么，能赢就好。

　　反正喂个药是能发生什么大事！

　　发言权再度回到略显无措的龙默身上。

　　半夏轻轻推过，他才稍稍回神。

　　两人交换过一个眼神，龙默又随意抽了中间一层，饮落。

　　“狅珑，交出孝子棒吧。”

　　任狅珑皱起一对白眉，愈来愈搞不懂这木头人搞什么鬼了，一会要她交出魂魄、一会要她交出孝子棒的，有需要倒戈倒得这么彻底吗？

　　“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唐雠就是忍不住躁动，被龙默警告性的瞥过一眼，只好清清喉咙对任狅珑道：“……还、还没轮到妳发问。”

　　任狅珑面现不悦，不愿妥协：“孝子棒是我任家的，还轮不到你龙家来定夺交与不交。”

　　“它留在妳身边没有好处的。”龙默也不改立场。

　　唐雠情不自禁赞同一声：“确实是没有好处……咳咳。”被任狅珑狠狠瞪了一眼，赶紧转到一边假咳两声。

　　“有没有好处关你们什么事，东西就是我的，我死也不会交出来！”

　　龙默定定看着她，半晌后也学着她的口气淡漠道：“那我就是死，也会把它抢过来。”

　　“说好不吵架的……”唐雠怔愣，虽然一直都知道龙默这人执拗的个性，可这么重的话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

　　而且他轰的对象还是自家人！

　　任狅珑咬了咬唇，取了较下层的瓷杯饮落，酒杯喀地一声重重放上桌面，青色杯塔微微摇晃发出喀啦喀啦震动。

　　她赌气似的问了一句：“你就这么想要孝子棒吗？”

　　“没错。”龙默答的极快，几乎想都没想。

　　在场三人除去半夏，皆是愕然。

　　“……为什么？”任狅珑不可置信瞪着龙默一脸漠然，“你是怎么跟我说的？我们不是要一起把神找回来吗？”

　　半夏原是想加入劝说行列，于是取了上层一杯，酒杯方拉到面前，却教龙默一把掠过、送入嘴里：“我替你喝。”

　　“嗳？犯──”唐雠才刚要阻止，半夏便摇摇手。

　　他为龙默的犯规想了开脱的理由：“四公子若是口渴的话，先喝便是。”

　　“狅珑，事已至此，我希望妳能明白我并无意伤害妳。”龙默淡淡说着。

　　任狅珑气得都发笑，倒戈之后非但得不到解释，龙默居然还妄想着要她谅解。

　　“龙公子此言差矣，虽然无意伤害却是伤害了，放心，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你还贵为龙家堡四公子呢，舍不得这辈子的荣华富贵、想要用孝子棒来续命的心态，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说完她也怒气冲冲扭向莲悟。

　　“我知道，妳也口渴，先请吧。”不用等她开口，莲悟便扬扇挥过两下。

　　灌了酒，任狅珑轻蔑嘲弄：“只是没想到龙公子竟然会是这样的贪生怕死之徒，区区几家奇门略施压力你就倒戈，实在让人料想不到啊。”

　　“我是为妳好。”龙默径自又取过一杯，“若保不住妳，要那奇宝又有何用？”

　　“没人要你操心这个，你管好自己便是，说来说去，你那随时昏倒的娇贵毛病好了没？你不先担心自己的夭盘，还在瞎操别人什么心！”

　　杯子还剩不少，可他俩都带着一肚子火在抽杯，抽得一座好好杯楼变危楼、摇摇欲坠。

　　半夏眼见龙默被激怒、败了下风，忙问唐雠：“现在轮到谁了？”

　　“呃……”

　　唐雠看得有些眼花，眼前这两人吵得他一阵心烦，一时间也忘了还要数数看轮谁了。

　　半夏见他答不出，径自抽了一杯饮落：“据南山乞儿的调查，这孝子棒已经运行过一甲子，其所拥有的神秘力量深不可测，幽州人士可是反悔，想收回孝子棒了？”

　　这次他找上莲悟。

　　“非也非也，菩萨一诺千金，这点莲悟敢以神格担保，还请这位公子放心。”莲悟摇摇扇面笑了笑，长指滑过杯塔，他也找到着手点，“龙公子口口声声说无意伤害任姑娘，那么敢问现在跟着任与风，目的究竟为何？”

　　剑拔弩张的失控场面经他一提点，总算稍稍冷静下来。

　　沉默许久，龙默幽幽道：“任翁……还有孝子棒。”

　　任狅珑闻言大为光火，管不了什么顺序不顺序了，飞快抽了一只酒杯，杯塔喀喀震过几颤，“你是不是真的有这么怕死、这么急着要活！？”

　　“……”龙默再度被激怒，“难道龙某在妳心里是这样的人？”

　　“本来不是，”见他身上弓起一身刺，任狅珑心里总算有了几分痛快。“刚刚是了。”

　　“妳……！”龙默也火，认为这一切的起源都是那个阴差搞的鬼，忿忿又抽了一只杯：“我差点都忘了，阴差大人是要抓任翁回幽州的，不知阴差大人跟着狅珑又是为了什么？”

　　任狅珑扭头直盯莲悟，目光闪过一丝惊慌。

　　虽然在饕餮岭之时，莲悟曾经承诺还不会带走任狅扬，可那毕竟不是一辈子的承诺呀！

　　任狅扬既然已经确定死得凉凉了，那押回幽州也是一定的啊！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唐雠终于出声制止这些人乱七八糟的较劲。“不是斗酒吗？都吵什么！”

　　哑巴小女孩被他大喝一声似乎惊呆了，忘了再往碗里的白米饭扒过几口，唐轸熟练挟过几块肉放到她的碗里：“吃饭，别理他们。”

　　半夏一对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该停在何处，气氛沉闷凝重，不若以往轻松胡闹。

　　良久，几个人都没再取杯，他默默伸手抽了一只：“我就问一句……你们都饿了吗？”

　　“……”

　　这话问得实在太尴尬，所有人都不知道该不该接。

　　“哎呀哎呀，这可真是个互揭疮疤的好游戏。”莲悟打破沉默依旧暖笑覆面：“兜兜转转绕到后来，竟然是要我先跟任姑娘反目成仇呀？”

　　对于他的反应，唐雠吃了一惊：“莲悟，你……不是龙心觉说的那样吧？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可任翁是真的把丫头当自己孙女啊。”

　　几对目光巴巴地等着他给出答案。

　　“任姑娘，莲某的确是有这个责任。”莲悟又取过一杯，敬了任狅珑，“我答应妳，倘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尽一切能力所及、好好照顾他，一如当初他也常常来探望我一样。”

　　莲悟拎过她的左手扳出一指：“妳不是说过，这无间里还有一个我，不差的。”

　　不知为何地，纵使明白任狅珑会因此讨厌他，他还是不愿选择欺瞒。

　　他目光柔和如潭，冰冷手指传来微不可察的暖意。

　　龙默瞇了瞇眼，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

　　“狅珑，把任翁的魂给我。”龙默蹙眉沉道。

　　“龙公子，你还没喝酒呢，怎么就急着发言了。”莲悟一如往常暖暖笑着。

　　攫过青瓷一饮而尽，再度道：“把任翁的魂给我。”

　　按着自己身上背着的布兜，任狅珑眼里闪过反抗的神色。

　　“我偏不给，你抢吗？”她也抽杯饮落玉露。

　　龙默耸肩，“未尝不可。”

　　几人看似表面平静喝酒谈天，实则暗中较劲。

　　原以为可以轻松拿下任狅珑，没想到莲悟频频从中作梗、错失不少良机，又过几轮，杯塔上空洞愈来愈多，摇摇晃晃，彷佛叹口气都能教它杯倒酒倾。

　　任狅珑跟龙默两人怼上了。

　　妳骂一句、我应一声，你喝一杯、我吞一口，两人一来一往、在桌上吵得不可开交。

　　一杯贪属于后劲酒，没过多久，酒劲强势来袭。

　　又饮过几巡，平日里滴酒不沾的两人醺醺就醉，眼神迷茫涣散，不知是杯摇还是人摇，好几次都差点就要跟着整座瓷塔倒地。

　　四个人不免在挑杯抽杯之时，都更加慎重，格外屏息、小心翼翼。

　　任狅珑再一次饮落手中玉液琼浆，头晕目眩搭在莲悟肩上，想了想：“龙默说我会死，你怎么看？我是真的会死吗？死了你会不会来看我啊？”

　　“这……任姑娘，妳搞错对象了！”莲悟扇柄推了推任狅珑靠上他肩头的脸蛋，一脸为难尴尬。

　　怎么不是好好盘问龙公子，反而问我这种问题？

　　“犯规犯规，妳，只能提一个问题。”唐雠率先指了指任狅珑，又扭头对莲悟道：“她要对你提问、你就得回答，本就没规定不能问哪个对象。”

　　拗不过唐雠，莲悟只好又问：“……那任姑娘想问哪个问题呢？”

　　任狅珑揉过迷蒙视线顿了顿，“那就最后一个吧，真有那么一天，你会不会来看我？”

　　莲悟再度掀唇暖笑：“会的。”

　　任狅珑只胡乱抹了脸上几把、呆呆的点了点头。

　　两人都没注意到对面坐着的龙默，迷蒙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诡谲。

　　莲悟再一次肯定：“一定会去看妳的。”

　　任狅珑两眼迷蒙，笑完了就倒桌不起，龙默没好到哪去，差别在于两肘抵在桌上、一颗头摇摇晃晃瞪着对面刺眼的两人。

　　真想再拍几张五雷符把那张讨厌的嘴脸给轰掉啊！

　　想是这么想，但龙默深觉自己实在晕得不行，光要使劲瞪着莲悟就有几分困难，更遑论还要拍符出去。

　　他二人都已近阵亡状态，但是赌着一口气谁也不肯倒下，可怜莲悟跟半夏只能舍命陪君子乖乖坐在一边。

　　轮到半夏，抽过低任狅珑两层的青瓷一饮而尽，“半夏见莲公子一路上对任姑娘诸多照料，是不是也想着要孝子棒呢？”

　　莲悟黑木扇柄抵颔想了想：“我想要……也不想要。”

　　这个答案对莲悟自己来说很陌生，他需要孝子棒救粘姑，但是不知为什么产生了又想、又不想的奇怪念头。

　　“这么说好了，我需要孝子棒救人。”莲悟又道。

　　半夏投来诡异目光，那眼神莲悟是认得的，就是看着怪物的奇怪眼光。

　　也是啦，谁会相信鬼差要救人？

　　莲悟也不打算解释，兀自取杯饮落，反问：“久闻南山乞儿对于搜集情报相当有一套，任、龙两家多年交好，不知可否请教卅年前，任佬在人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半夏扬扬眉角，“你问这做什么？”

　　“评判，他没回答。”莲悟佯装无辜举手告状。

　　唐雠皱皱眉：“你看他样子方及弱冠，哪知道卅年前发生些什么。”

　　莲悟也笑：“我就挺好奇方才那件事儿后来的发展嘛。”

　　那个让任佬在三十年后突然锐气大减的事……

　　是不是跟两位至交失踪有关？

　　“好吧，是没规定不能问，”唐雠点点头，“但你答得出来吗？”

　　半夏清了清喉咙，“并不是完全不清楚，你是不是想问任前辈失踪卅年的事？”

　　莲悟大喜：“你知道？愿闻其详。”

　　“这话说来有点长，你想知道的事南山乞儿仅知表面，不知细节。”半夏放下杯子想了想，开口道：“听说，六十多年前，任前辈……跟任院主，曾经是一对……一对、对对、对……”他愈说愈小声。

　　后面两个字莲悟唐雠听不太懂，只见对方红了一张脸。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莲悟问唐雠。

　　唐雠摇头，两人望向半夏：“你说清楚点。”

　　半夏清了清喉咙，“是一对……恋、恋人。”

　　“嗳！？”两人先是一愣，接着惊嚎连连：“嗳嗳嗳──！？”

　　“你听见他说什么了吗！？”莲悟又问唐雠。

　　唐雠点头，两人又望向半夏：“你说真的假的？”

　　半夏抹抹脸，试图抹去一脸燥热：“听闻当初任院主也抽到了夭盘，孝子棒是任前辈为了替任院主换夭盘、所以才争来的。”

　　莲悟顿时明白了为什么不管是任狅扬还是任狅珑，都一口咬定了任与风不会害人！

　　是不是好人不知道！

　　但肯定是爱人吶！

　　爱人又怎么会害人呢！

　　莲悟又瞟了已经醉醺醺的龙默一眼，“难道龙家寻上任院主，便是为了这檔事？”

　　半夏点点头，“其实二公子只是赌一赌，他想……也许任院主并不会伤害任前辈，所以用‘替四公子换夭盘’一事，来交换龙家协助争抢任前辈的魂，只是四公子并不在意自己的盘，他更在意的是……”

　　半夏目光落到任狅珑身上，顿住不语。

　　想起了方才龙默让任狅珑交出魂魄的那一幕，莲悟不禁也深深思索起来。

　　奇怪了，都有这层关系在……这要任佬的魂魄究竟是做什么用！？

　　炼入纸体吗？

　　没人会把爱人炼入纸体吧！？

　　“后来呢！？夭盘没换成？”莲悟又问。

　　半夏摇首：“应当是没有，听说后来任院主自缢了，而且那时埋在九曲的探子们，全让人盖了记忆。”

　　“自缢啊……”

　　是自己去死的！？

　　没风没雨的，为什么要去死？

　　又为什么镇上所有人被盖去了记忆？

　　他死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半夏语气颇为沉重，又道：“他死后，任前辈就失踪了，那卅年里没人知道任前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想了什么，只知道他再出现时，苍老了许多……教人认不出，不过能力还是一样好，一下子就压倒各家奇门能士……”

　　“任佬还真是走到哪都是个传奇。”莲悟摇了摇扇面笑道。

　　“可是任前辈却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十分淡漠，不再轻易露面也不再管闲事，整个人清淡的跟空气一样，谁人他都不亲也不接触人了，常常一个人躲在东面的任宅里，什么事也不做、什么事也不管了。”

　　莲悟吹了声响哨扬扬眉角：“任佬真不愧是任佬，走到哪都不把人放在眼里。”

　　半夏点头赞同，取杯之际，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再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任院主又到天工艺院了，只是那宅子的大门，从此不再打开……镇上大伙明明对他印象很模糊、可偏偏又每个人都知道他，而且对他的说法都是一模一样、一个字都不差，挺奇怪的。”

　　这件事莲悟曾听任狅珑提起，大家那“一模一样”的记忆究竟是从何而来？

　　莲悟纳闷思索：“难道是任佬用了孝子棒助任与风还阳……”

　　可孝子棒只有一只、当时也没有满一甲子……

　　难道不用满一甲子也能救人……而且还能用了再用？

　　有这么好的事吗！？

　　半夏失笑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何以见得？”

　　“还阳后的几十年里，他俩从来也没见上一次面。”半夏将手里的一杯贪饮落，“你想，对一个替自己还阳之人，有可能这么狠心、一面都不见上一次吗？”

　　“这话好像也有道理……”莲悟又思索了一会，“这跟你方才提起的两人……有什么关系吗？”

　　“因为那两位前辈是任前辈的好友，南山乞儿曾想跟两位前辈打听，当初九曲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只是一直寻不到人。”

　　唐雠有点听呆了，虽然没见过任与风长什么样，然而就像他没办法想象“奇门第一”被人剉骨扬灰一样，他也没办法想象“奇门第一”搂着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呆滞了好半天都没反应。

　　莲悟眼角余光瞥上了任狅珑一头白，心头有些不忍：“停云散人失踪了……难道全天下，真的只剩任与风能救妳吗？”

　　而且还只是“可能”，并非绝对。

　　掐了掐隐在掌里的小瓷瓶，他开始认真思索到底要直接让任狅珑喝下忘情水，还是要再等等？

　　顺序又回到龙默身上，他硬撑着身子爬起，面具下投来迷蒙的目光，让人看了有些离不开眼。摇摇晃晃就要取杯，试了几次都差点推倒桌案上的危楼，惊吓让他清醒过几分，如履薄冰般伸手取杯。

　　任狅珑醒得很是时候，勉强睁开的眼里，少了平日的调皮与恶作剧、多了天真无邪的澄澈，她直盯着龙默，动也不动。

　　龙默被她毫不掩饰的直视瞅得有些不自在，指沾杯塔之际，忽听任狅珑问道：“龙默，什么叫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烧伤嗓子，她的声音听来竟有些沙哑。

　　哐啷啷啷啷啷啷啷────

　　杯塔终于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