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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鸳鸯 ...

  •   任狅扬在任与风心中,俨然就像个无所不能的神。

      不止他,就是在停云与常思心中,他也像个所向披靡的神祇,不管说出了什么不可能的大话,到了他身上,一切都变得简单而轻易,好像事情本就该这么发展。

      除了这些人,就连奇门道上的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任谁也没有想过,任狅扬为了任与风,能疯狂到了这种地步,为了爱一个人,“神”……也可以变成魔神!

      那些带着崇仰目光看着任狅扬的人群里,包含了一位满怀爱意、总是用崇拜爱慕之情瞅着任狅扬看的任翠羽。

      任翠羽是任宗主唯一爱女,姿色颇佳、宝贝非常。

      打从任狅扬九岁带着任苍濂投入任家门下,这位佳人便对邪魅撩人的任狅扬一见顷心、再见钟情。

      只可惜落花虽有意,然而流水却无情,任狅扬始终不曾正眼瞧过她,顶多在任宗主面前意思意思给点面子,偶尔跟她攀谈两句无关紧要,就找事飘走了。

      任狅扬平日没事就喜欢到处逛逛晃晃,入门没多久,在街上认识了停云跟常思,自此以后,他更少出现在任门了。

      他跟认真又努力的任苍濂不同,成天只会打着任家大弟子的名号在外边瞎乱也不修习奇门之术,可那看在情人眼里,总是母猪赛貂蝉、公狗比潘安,怎么看就怎么顺眼。

      除了停云跟常思,没有人知道一向不行奇门道的任狅扬,为什么在十六岁那年突然说要摘下“奇门第一”。

      除了停云跟常思,也没有人料到短短两年,任狅扬还真给摘下了“奇门第一”,甚至夺回了幽州之宝。

      当时任狅扬才刚战遍天下奇门之人、夺得孝子棒,任家一对父女乐得简直要飞上天,总觉得“光耀门楣”这檔事就在不远处跟他俩招手。

      这么凑巧,这一年幽州菩萨发了三只叫做“孝子棒”的奇宝,又这么恰巧他这位风度翩翩、邪魅撩人的大弟子给他没没无名的任家抢回了一只。

      最巧的就是,这位大弟子他从小就疼入心坎里,不管旁人怎么说,他就是把对方当成宝贝传人在养,不管任狅扬说什么,他老人家总是二话不说就允了。

      这样的恩情、人情摆在眼前,想要来个亲上加亲,应当也不是太困难的事。

      一生平平无奇,任老宗主觉得自己这回总算是押对了宝。

      所以他下了一个让所有人都不意外的决定:“狅扬啊,之前提过你和翠羽的婚事,你说奇门之道尚未有所成而拒绝,如今孝子棒都提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该谈谈这椿亲事了?”

      “亲事?”

      一拿到孝子棒赶回九曲的任狅扬,一踩入镇里就让人忙忙的给拖到东宅里,他揉着发酸眼皮,满脑子想的都是天工艺院里那位绝美人影。

      “你见过除了与风跟苍濂之外,我跟谁亲吗?”

      现场被点名的任苍濂微微抬起眼瞟过他,默默的又低下头。

      任宗主碰了钉子也不见发怒,只有满脸焦急:“咱们当初不是说好了?”

      “说好?”任狅扬拧起眉心,满面不解:“我记得我当初是拒绝你了啊。”

      “可你当初不是说奇门之道尚未有所成,所以……”

      “所以我是不是说不要?”任狅扬径自接话,接完了又补上一句:“都说了不要,你还认为是说好?你到底是哪个字听不懂?”

      “可翠羽她对你……”任宗主不死心。

      “师父啊,你知不知道我名字里的‘狅’是什么意思?”任狅扬耙过一头黑短发,眉目在凌乱浓密的发梢里透出邪魅寒光:“当初赐我这个字的人还对我礼让有加、呵护备至,你怎么认为区区任门我会放在眼里呢?”

      若要说任门里有谁看任狅扬最为不顺眼,大抵就属最为古板的三师弟任礼鹰了。

      任礼鹰闻言皱眉:“大哥,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师父待我们恩重如山、师妹平日也对你敬爱──”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那要不你来娶?”

      就是这种狂傲又不把人当人的嚣张态度,让任礼鹰视他如蛇蝎。

      “你……!”任礼鹰气结,一句话就被打到一边喘。

      “不娶就别出头,愈淌愈乱。”任狅扬警告意味十足的瞪了他一眼。

      “我娶。”任苍濂开口了。

      任狅扬抽了抽眉角,唇角泛笑:“千万别勉强啊。”

      “不勉强。”

      “那好,这门亲事就定下了。”任狅扬拍板定案,起身要走又杀出一个程咬金。

      “我不嫁他!”任翠羽夹眉娇叱。

      任苍濂微微一怔,面上有些红,不知道是气红、还是吃了闭门羹憋红,他眸光里透着所有人都看得出的爱慕直盯任翠羽,偏偏那位小娘子像瞎了一样,扭着头就来到任狅扬面前,双脚钉在原地不动。

      任狅扬有些不耐:“妳想怎样?”

      “我要嫁你。”任娘子气势凌人,毫不逊色。

      被公然拒绝的任苍濂有些困窘,可他心里一直都很明白,但凡只要跟任狅扬摆在一起,他简直连条狗都不是,就连被当众拒婚了也只能默默垂着头,不发一语。

      任狅扬叹了口气,咕哝含在嘴里:“……当人真烦!”他意思意思地朝任宗主作揖躬身,“师父,不瞒你说,我已经跟别人有婚约了。”

      “啊!?”现场哗然。

      任宗主只关心一个问题:“是我们任家的人吗?”

      “是。”任狅扬想也不想,“所以别来烦我。”

      他说完扭头就走,毫不留情。

      他离开的十分利落,众人面面相觑,等他都走了好段时间,大伙才想起来──这任门里,除了任翠羽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女弟子或门生。

      ……他这是跟谁有了婚约!?

      “翠、翠翠羽,快跟上去,问问看是哪个侍女让他看上了眼?”任宗主催促着女儿跟上脚步,“跟他说说,男人三妻四妾挺正常的,让他一起娶也没关系的!”

      看看这胡涂老爹为了光耀门楣都说了些什么,听得现场任苍濂跟任礼鹰都皱起眉。

      不过任翠羽跟老爹想法倒是一致,她虽不愿与人分享任狅扬,但总是能分得一些任狅扬的目光,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离了东宅,任狅扬带点恍惚走在街上、直往北面。

      他已经好些天未阖眼,自从拿到孝子棒之后,他回程的路上便跟停云常思四处寻找能落下印记之人,落了印记之后还得再观察一年,待满一年,印记转黑,才能表示这个人的确干了不少混账事、可以为他所用。

      万条魂魄不好找、万条该死的罪魂更难齐,明明平常不想看到的时候,一睁眼满街都是混账王八,偏偏到了要用的时候,一个鬼影都教他三人花了番功夫好找。

      现在的他,累得几乎能躺在街边就立刻睡着。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想看看那个让自己时刻惦记在心里的人。

      “风。”

      他踩入大门便殷切呼唤,迎上面的纸人们朝他躬身施礼:“主人,四爷在花亭。”

      “花亭?就要入夜,他身子不好在花亭作甚?”

      “四爷听闻您要与宗主之女成亲,在替您绣新婚锦被。”

      任狅扬皱起眉,“是谁告诉他这件事的?”

      纸人侍女歪了歪头,似乎也纳闷了:“是任娘子亲自来拜托四爷的。”

      任狅扬翻过白眼,拐入偏院便见任与风低首坐在花亭里,一针一线,神情专注地绣着手中一对恩爱鸳鸯。

      任狅扬挥手制止那群正要朝他施礼的纸人群,一指竖到唇前,示意大伙噤声。

      典雅沉静的白衣人影一针针将自己的心意缝入被袍里,他没有任何不悦神情,唇边挂着满足的笑容。

      对他来说,只要任狅扬幸福活着便是好事,纵然自己身边少了对方,心头酸楚难忍,可他一直都明白,这些年下来,任狅扬给他的美好生活已经足够回味一辈子、甚至更久。

      所以他不愿贪心、也愿意诚挚祝福,只愿那人平安幸福。

      任狅扬默默撤退了众人,自己倚在柱条边专注望着,彷佛这样看着看着,他就能得到幸福。

      鸳鸯在任与风手里渐渐成形,缝下了最后一针,他仔细地将线头收拢,带着满足又有些羡慕的目光轻抚着,才想抬头问问纸人们绣得如何,这才发现花亭里只剩他一人。

      一回头便见任狅扬满面柔情直冲着他笑,他红了红脸、顺过颊边鬓发:“什么时候回来,怎么不出声?”

      “看你认真,舍不得吵你。”任狅扬敞开了双臂,朝他挤眉弄眼:“我好累,快过来给我一些活力。”

      任与风并未起身,只歪头盯着他看。

      任狅扬微微揪起眉睨着他一脸绝美:“不是说好了……这样太远了?”

      任狅扬不太限制任与风平常做些什么,只有一点是任狅扬特别要求的──不可以距离他三步以外。

      虽然不明白任狅扬这是什么奇怪规定,不过他还是照着做了……偶尔他跟任狅扬生气、不愿靠近之时,任狅扬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总要把他揪到三步内。

      久了以后,连任与风自己也习惯了。

      任与风美眸微微瞇了瞇,有些哀凄:“我想看看,在三步以外看着你……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除了第一次相遇之外,他很少在三步距离以外看着任狅扬,那是一种……会让人心里有些酸楚的距离。

      任狅扬不是个好打发的人,任与风不愿靠近,他也不会就这么轻易退开。

      听着他话语里的凄凉,任狅扬大步跨出,一把将他纤弱身子揽入怀里、紧紧搂着,俯首在他耳畔轻声问着:“在想什么?”

      这个人吶……疯起来的时候,总是教人受不了!

      这个人吶……在身边的时候,缠人得紧,不在身边的时候,你又会觉得心里难掩失落。

      这个人吶……打从相遇开始,便掏着满腔热血、展现赤诚,不想接受都不行!

      “想着……为什么看着你,我还会想你。”他圈住了任狅扬精瘦腰杆,将一张滑下泪水的脸庞埋入他结实的胸膛。

      听出他语气里多了些哭腔,任狅扬一把将他抱上石案上坐定,低首凝视那张绝美脸蛋:“那真是太巧了,我也是这样。”

      任与风垂头胡乱抹着自己脸上止不住的泪水,气恼的小声嘟嚷:“真是的……我明明都已经准备好见你的时候,该用什么心情……为什么又变成这模样……”

      任狅扬并未取笑他,攒过对方雪白双掌贴上心口,诚挚地问:“风……告诉我,你愿意为我停留吗?”

      任与风抬首迎上他热切的目光,双眼再度模糊,喉里哽咽,酥酥软软轻喊一声那个呼唤不下千百回的心里之人:“扬……”

      “你愿意……为了我停留吗?”任狅扬温柔揩去他不停落下的泪水,再一次重复。

      任与风揪紧了眉,心里酸楚阵阵漫延,理智不停告诉自己“不能”,可心底的贪念却告诉他,他真的好喜欢、好喜欢眼前这个人吶!

      可喜欢又如何!?

      他是个男人呀!能为他产下子嗣吗?

      而且他还有一个夭盘,那个夭盘让自己注定了一生活不过廿岁!

      更何况……他可以为任狅扬忍受世人的目光,然而任狅扬呢!?

      他又怎么能让自己心目中的“神”,沦落为被人指指点点的对象、然后始作俑者还是自己?

      “我……”

      迟迟等不到他的答复,任狅扬还是不愿放弃,低首吻上那对水润小唇,他将满腔爱意思念全投入这个热切缠绵的吻里,层层迭迭、密密匝匝,一如当初那套嫁衣一样,一层覆一层。

      任狅扬将任与风轻轻压向桌面,修长五指轻拖他的后颈,轻柔的吻一次次落在他的耳下,温热沉喘交缠在耳边。

      两人并非初尝禁果,可不管是任狅扬还是任与风,都感受到彼此之间,从来也未曾褪去任何一分的爱慕之意。

      “风……为我停留、伴我一生……”任狅扬沙哑声嗓在他耳边低诉。

      任与风被他撩逗得晕头转向、目光涣散,脑子里热腾腾地全融在一起,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任狅扬所谓的“一生”能有多长,眼角余光便瞥见花亭外那对教人发寒的妒嫉目光。

      他满面羞赧的推搡着压在身上的任狅扬,低声急急:“扬、扬!”

      任狅扬回头懒懒瞟过身后之人,缓缓将任与风揽入怀里,从容不迫:“有事吗?”

      任翠羽瞪着任与风,又嫉又怨:“你在这套庆贺我出嫁的锦被上,跟他做这种事?”

      “我……”任与风羞惭的垂低了头,无言以对。

      “……你们好脏!”任翠羽咬牙忿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脏!?”任狅扬抽了抽眉角,唇扬一股傲意:“我还能更脏,妳要看吗?”

      “……你!”

      任翠羽差点没让他一句气昏,她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当众说要嫁他、他不要,偏偏要找上一个什么都不会、只会扯后腿的病坛子。

      更不可原谅的是,那个抢她夫婿的家伙非但是个男人、还是个被她阿爹从路边捡回来的忘恩负义的小畜生。

      任翠羽目光凌厉得差点没划破任与风一颗小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任与风,你不要忘了当初是我阿爹救了你一命,你才有的今天!”

      唉!当人真麻烦!任狅扬心中又叹。

      “话说完了就快滚。”任狅扬看都不看她,仅淡淡一句。

      任狅扬目光无限爱怜全落到了不敢抬起头的任与风身上,他一手紧紧揽着怀里的人,一手轻掬对方柔荑送到唇边轻吻,满怀爱意。

      分毫不觉得自己在这座花亭、这套锦被、这个桌面做这些事,有什么奇怪的。

      那目中无人的态度让任翠羽怀疑,自己要再多站一个时辰,任狅扬或许还会直接洞房给她看。

      任翠羽错愕万分:“你真就要为了这个男人不要我?”

      任狅扬这回总算睨了她一眼,还送了一抹略带嘲弄的微笑给她:“话不是这样说的,没有这个人,我还是不会要妳。”

      “扬……”

      任与风软软唤过一声,毕竟得罪了任家人,对他、对自己,都没有任何好处。

      “话总是要说清楚,有的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得帮她一帮。”任狅扬丝毫不以为意,一贯傲意难驯:“妳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不要妳?”

      任翠羽面色铁青,她不点头也不摇头,因为她又想知道、又不想知道。

      但任狅扬根本不打算顾虑什么少女情怀,兀自说道:“因为妳很脏。”

      “扬!”任与风拉了拉他的手,担心他一张嘴就没什么好声嗓。

      偏偏任狅扬这回出乎意料的认真:“人身上有股气,心里想什么、那股气就是什么颜色。”他扭头打量任翠羽一眼,摇了摇头:“妳身上的气不浓,代表妳也许不是大凶大恶之人,可是很浊、很脏,也代表了妳心里的东西不干净。”

      说得有凭有据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任翠羽不再有任何反驳,她只是恶狠狠瞪着任与风不发一语。

      任狅扬瞇了瞇眼,觉得他从任翠羽身上所看到的那股黑气正茁壮高涨。好心的提醒:“不管妳在想什么,最好马上停止,再想下去,妳就要入魔了。”

      任翠羽蓦然冷冷一笑,扭头便走,走得干脆又利落,让任与风十分惊慌。

      “扬,她、她会不会……会不会……”扯着任狅扬衣领,任与风又开始害怕自己就要被赶出任门。

      “别害怕,说过会护着你、就不会丢下你。”任狅扬在他额上轻轻烙下一吻。

      “我们会不会被赶出去?”幼时那居无定所、和灾民窝在街边的回忆涌上心头,任与风只担心届时连任狅扬都要跟他一起睡在路边。

      任狅扬失笑,真希望怀里的人永远都能这么天真无邪,“担心什么?还有停云跟常思呢。”

      一听停云跟常思,任与风稍稍安了心,“他们这次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

      “我给他们写了些奇门之道的术法、又送了些小玩意,大概没三个月不会再见到他们。”他伸了伸懒腰,浑身疲惫沉沉袭上。

      “方才……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

      “人的身上,都有气吗?”

      任与风有些好奇,他虽入了奇门,可身子本来就不好,加上又抽中了夭盘,除了纸扎做的好之外,几乎可以说是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

      “有啊,你不信吗?”任狅扬翻着桌面上绣过的被袍,欣赏任与风一针一线的精湛手艺。

      “那我是什么颜色?”任与风是真的好奇。

      “你呀……红色。”任狅扬也是真的使坏,邪邪一笑。

      “红色?”

      “就像……那么样的红。”他凑近任与风耳边低语。

      任与风霎时小脸赤红,低叱一句:“就知道不正经!”

      任狅扬笑了笑,其实他也不是那么不正经,但是他不习惯跟任与风分享他的烦恼,他希望任与风永远都那么纯白无瑕,就像身上散发出来的纯净之息一样,悠远长流。

      任翠羽离去时,那抹急窜的恨意黑雾,让他忍不住将这件事挂上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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