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子棒》拾參

101、自救

　　幽州里，恶寒四溢横生，阴风拂过一片彼岸花满开的原野。

　　莲悟再度伫足阴山前、眺望眼前无间谷口。

　　红焰点亮视野，哭嚎夹杂风中，隐约传来。

　　双目水色含着哀伤，按着发痛的肩头，莲悟蹙眉咬牙。事隔多年，他终于鼓起勇气，提步迈入这个让自己一直停滞不前、牵绊脚步的地方。

　　“莲……莲悟！你还有脸敢来无间！”守门的鬼差一见他身影先是错愕，接着便是一阵破口大骂：“你莫要还以为自己是菩萨眼前的红人，当无间是人间灶房，说来便来！”

　　莲悟扇柱抵颔想了想：“你待如何？”

　　“看我不叫人来把你抓──”

　　“你说什么？”

　　看多了示范，莲悟也得心应手，一块令牌抵在小鬼额上，一贯暖笑覆面。

　　“你……你、你……你别乱来啊！幽、幽州可还是有规矩的地方！”鬼差双眼直瞪那块压在额面的令牌，深怕莲悟真要用力朝他一拍。

　　“规矩！？”

　　嘿！没想到这招还挺有效的！

　　莲悟心中窃笑两声，面上不动声色：“我是什么位阶、你是什么位阶？没论罪以前，我还是比你高上几阶，你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掌上令牌幽幽亮起好看的蓝光。

　　“莲、莲莲大人，小的不敢，你令牌可拿稳了，真要拍下来，我可是要魂、魂飞魄散的！”小鬼被那道青光吓得两腿直颤，连忙换了称呼。

　　蓦地，他收回令牌，暖笑道：“我要入无间。”

　　“莲大人，粘姑发芽了！现在进去真的很危险，菩萨交待过──”

　　黑压令牌再度掩去鬼差视线，惊慌戛然而止。

　　“嗯？”

　　“知道了知道了，快把你的令牌拿开，不要压在我头上！”

　　这家伙今天吃错什么药了，居然会动用他那只令牌来吓人！

　　小鬼抹去颔处冷汗，手一挥扬，石门应声而开，不耐挥手：“路你很熟，自己进去。”

　　顺利进了无间，莲悟心情没因此更为轻松。

　　熟悉的哀嚎在耳边齐鸣，空气中弥漫腐烂味道、臭气冲天，一张张模糊难以辨识的面貌，全睁着脸上三个大大幽洞，直盯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见来人身上覆着薄薄金光、明白了他的位阶，罪魂们纷纷朝他伸爪，试图揪住飞扬的青色披风、想让他看看自己到底有多痛苦。

　　只可惜这条地狱里的走道实在太宽、距离过远，一堆爪子掏过几次，终是没能如意。

　　哀鸣再度响彻这个幽暗诡异的牢笼，震跌些许土石落下。

　　压着心头怜悯与不舍，莲悟像条影子，默默来到更深处。

　　暗是一样暗、臭是一样臭，不过这里极为安静，除了脚步声和风吹之后的细弱链声铮铮，莲悟再也听不到其他声响。

　　他熟稔地停伫在最底部牢笼，动也不动。

　　无间里，骤然静声。

　　“……你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漆黑一片的牢笼里，传来一阵沙哑粗嘎。

　　踟蹰半晌，莲悟才艰涩开口：“……是的，我来了。”

　　“哼哼哈哈哈……只闻莲香扑鼻却没闻到你那个牙印的臭味，我还真是不习惯！”

　　她的笑声不大却声声似刀，一次次朝着莲悟砍去。

　　“看来莲大人已经忘了粘姑因何入狱、因何受困、因何委屈了……”

　　压着肩上，莲悟实在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自己慢慢痊愈的伤口：“我不是──”

　　对方一阵鄙夷笑声打断他：“莲大人，你真该好好看看，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我又变成什么模样了。”

　　牢笼里，墙上灯盏顿时火光四起，映出了一条……人影？

　　说是人影……高攀了！

　　莲悟倒抽了一口凉气，肩上再度传来阵阵痛感。

　　对方被链条紧紧捆在石墙上，紧捆住她的，还有无数绿色枝条嫩叶。

　　嘴里爬出几绺蜿蜒嫩芽、勒住脖颈，在无间里所受到的刑罚，让她身上布满伤痕，伤口依样爬出枝芽嫩叶攀附全身，耳边窜出的绿芽紧紧缚住了双眼、直爬头顶，长成了几朵倒吊绿萼状的物体。

　　她就像被一个绿色巨形的茧，紧缚身影、动弹不得。

　　“妳……”

　　没想过诛空说的发芽是这种画面，任姑娘之后也要变成这模样吗？

　　莲悟怔怔望着她，一句话都挤不出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会变成这副德性？”

　　“我……”

　　“莲大人……这都是你害的啊啊啊──！”

　　她蓦地咆啸出声，一绺青芽顺势从脑上飞枝而起、朝莲悟直袭。莲悟身形一闪，掠开了她突来的袭击。

　　“妳听我说！”

　　“我不听！你说你会救我、你说过的！你却治好了牙印、将我忘记！”

　　青芽随着她失控咆啸怒吼，再度直扑，一道道绿色身影袭到眼前，莲悟执扇挌挡，迸出一道黑气、挟着绿影直窜。

　　攀魂草！

　　思及诛空的告诫，莲悟连忙自手心窜出一道青焰、将黑气驱散。

　　青焰燃过黑气、爆出更多火花。

　　手心被烧痛了，他不自觉地执扇挥出一道青焰、烧过其中一条嫩芽，嫩芽萎着身影、缩回粘姑头上，对方似是有几分错愕。

　　莲悟温眉紧夹，急道：“妳先听我说！”

　　头顶一绺嫩芽萎在颊边传出恶臭，粘姑怔愣不已：“……你伤我？”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粘姑撕心裂肺又笑：“你忘了我还躲我、躲了我还伤我？”紧接又是一阵咆啸：“你难道忘了我是因为你的自作多情，才会落得如此地步吗？”

　　她的咆啸带着无限恨意，直刨人薄薄一层耳膜，莲悟被震得阵阵耳鸣、刺痛难耐。

　　青芽又来，在眼前一阵乱舞。

　　莲悟只能一个劲地闪躲，提醒自己切莫再伤及眼前之人。

　　“妳先听我说，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哈哈哈……都是你害我的！害我入无间、害我变成这副模样！现在你还要我听你说自己是如何的不是故意……你这个神吶……简直卑鄙得教人恶心！”

　　粘姑沙哑粗嘎咆啸一句接一句，自牢笼里，伸来具足威胁的细细软茎、一条条朝莲悟身上每一寸飞扑。

　　面对她的发难，莲悟只能一一吞下，不敢再有任何的反击。

　　没想到啊……

　　这么多年了妳还是这么恨我！

　　莲悟望着眼前的绿色身影，闪避的同时，心里只有沉重的无力感，水色双眸再度露出哀伤，深深怀疑自己究竟能不能让她放下仇恨。

　　莲悟急着挥开面前直袭的攀枝：“拜托妳……先听我说……”

　　“就你这模样也能当阴差呀？”

　　“任姑娘，这个节骨眼妳就别再挖苦……”耳边响起任狅珑的声音，莲悟苦笑，“咦！？为什么我在这种情况，还会想起那丫头啊？”

　　直觉这段时间，他实在跟任狅珑相处太久，就连这种时候，第一个想起的，还是那个调皮无畏的身影。

　　“这花开的时候，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

　　紫衣白衫的身影来到不远处，端颔仔细看着牢笼里的人影。

　　莲悟登时忘了闪躲再度直直欺来的绿芽，一对瞳眸盯牢眼前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任……姑娘！？”

　　是她没错！

　　虽然少了平常一直挂在身侧的布兜，可这眼前之人若不是她，还能有谁？

　　“小心！”任狅珑提步冲前，稳稳拽住那条趁势偷袭的青枝。

　　青枝一震，忙不迭抽回主人身边，在她手上留下一道微微流泄黑气的伤口。

　　她没好气冲着莲悟喝叱一声：“你发什么愣啊！”

　　“任姑娘！？”莲悟眨了眨眼，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是真的。“这是错觉吗？好真实吶！”

　　这人是谁！

　　为什么身上也有攀魂草！？

　　她也是狅扬大人的人吗？

　　牢笼里，粘姑惊愕地想从密密捆紧的茎叶，睁开眼看清对方，双眼被牢牢捆死，她只能伸鼻嗅了嗅：“妳是谁！？妳不是幽州的人！？”

　　莲悟再度错愕：“连妳都察觉了！？那我不是眼花了？”

　　还来不及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只听任狅珑也开口问道：“妳就是无道罪人啊？”

　　粘姑没有回答，不知是不是在思索来人身份，头顶枝桠像蛇一样窜溜骚动，俨如一窝小小青蛇吐信。

　　回了神，莲悟忙不迭拉着任狅珑掠开数步：“妳为什么会在这里！？”

　　任狅珑蹙眉睨他，纳闷也问：“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没有啊！”

　　莲悟实在不知道自己何时叫过她了！

　　“这里是无间，妳是怎么进来的？”

　　“没有？”

　　任狅珑狐疑拉过他的手掌摊开，一截小小符纸未完全烧毁，还黏在他微微出汗的手心。

　　“吶！还说没有！明明就是你叫我来的！”

　　“嗳！？”

　　莲悟这才想起当初上饕餮岭之时，为顾及他断发危险，任狅珑曾经绘了一道符令给他，说是遇到危及可以用此符通知。

　　而这符，刚刚被青焰与黑气不小心烧着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呀！

　　原以为那张符作用不大，大概是用来打发他的。

　　当初没用到、后来放着放着也忘了，没想到这丫头紧要关头真的来了！

　　还来得极快！

　　“这里就是无间啊？”任狅珑没睬他，自顾自好奇地在牢廊上转悠起来，“是暗了点、臭了点……就是不知道这里吃得好不好？”

　　莲悟实在啼笑皆非：“任姑娘……妳还想着吃呀！”

　　妳就一点都不担心要蹲牢了？

　　“我阿翁说我这人没什么毛病，就是贪吃不好。”任狅珑大眼往其他黑压压的牢房里望去，好似在为自己挑选喜欢的地段，回眸投以一笑：“我知道藏魂要挨罚，既然都注定得关到无间了，那就担心点别的。”

　　“这里不是妳该来的地方，快快回去！”

　　莲悟伸手欲推，却发现她的魂魄稀薄得可怜。

　　“慢着，妳的魂魄在这……那任佬呢？”

　　“大约还在我身体里吧。”任狅珑耸耸肩，扭头转向粘姑：“喂！我跟阿翁再不久就要住进来了，交个朋友认识一下吧！”

　　“阿……翁……”粘姑琢磨她亲昵直喊的词。

　　“听说妳以前也是人，妳还记得妳阿翁吗？”任狅珑又问。

　　“任姑娘，这里不是人间，妳别乱来，快快回去！”

　　莲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任狅扬跟自己一样“不是人”，同处一个躯壳都压不过，万一魂魄离开太久还得了，到时想回去也回不去了。

　　莲悟哭笑不得，想厉声警告却拿不出半点威胁力道，“任姑娘快快回去，魂魄离开身躯太久，妳就别想要活了！”

　　她睁着一对无邪大眼眨了眨：“阿翁守着呢！”

　　“这……”

　　这叫我怎么说才好呢？

　　那个疯子疯起来让人很受不了的！

　　“妳……姓任？”粘姑蓦地一问，“妳阿翁是谁？”

　　“我阿翁啊，奇门第一的任狅扬啊！”任狅珑甜甜一笑。

　　“狅扬……大人……”

　　“妳认识我阿翁吗？”她脚步往粘姑的牢笼前站了几步，“我阿翁是不是人挺不错的？”

　　不待粘姑回答，莲悟一把揪回任狅珑薄弱的魂魄，“别靠近她！”

　　“……别靠近我！？”粘姑被他一声拉回现实，哼哼哈哈笑了一阵，“莲大人，不要忘了，你说过你一定会救我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真的好狠……口口声声说要救我，现在却视我如蛇蝎……”

　　莲悟蹙眉：“答应妳的事，我一定会尽力，任姑娘是无辜的！”

　　“……她是无辜的？”

　　粘姑气得全身直颤，一身枝叶跟着沙沙作响，凄厉咆啸：“你累我一生、荼毒我的命运，若不是你暗中搅局、我因何被关落无间？若不是你心有悬念、不能让我出无间，我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你说她无辜，那我又何其有罪！？”

　　她声声似刀刨向莲悟。

　　看着她的凄惨模样，莲悟一点办法也没有。

　　不管菩萨有多么厚爱自己、不论他手握令牌有多少未知力量，他都救不了眼前这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

　　看着她的模样，莲悟全身再度被无力感爬上，“……妳还是这么恨我吗？”

　　“我不止恨你……我还恨满天神佛！”

　　粘姑颤着一身枝叶怒吼，喉咙早被发出的枝桠茎节划破，声音粗嘎破碎，难以入耳。

　　“妳听我说──”

　　“你们这些没用的神祇，无人能救我，还敢成天满口渡化，你们究竟都渡了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为恶之人，总是能活得好好的？你们神的标准到底在哪？”

　　“我知道我对不起妳、我也很想弥补，但是……但是妳不能再恨我了呀……”

　　“我不能恨你……哈哈哈……我不能恨你……哈哈哈……你们这些神真的好恶心，只会说些道貌岸然的话欺骗世人，自己做错了事还要别人不能恨你……哈哈哈……”

　　粘姑笑里带泪，满腹委屈。

　　看着她一身绿茎紧缚，莲悟真希望自己能代替她受罪，可他不能！

　　正如任狅扬所言，他是神，等着他回应的人还很多。

　　他只有一个人，要如何响应每个人的需求？

　　又怎么能为了粘姑一人，而倾尽自己所有神力？

　　心头被她的话重重一击，随着双掌成拳、往牢笼铁枝重重抡过数次，莲悟终于忍无可忍地哀恸咆啸：“妳再这样对我心存怨恨，就真的到烟消云散的那一天……都出不了无间了啊！”

　　他从来不曾如此失控。

　　那声咆啸里，挟带两滴水光、滑落向来温煦的一张脸庞。

　　“为什么……为什么我想尽办法弥补，妳从来感觉不到？为什么我拚了命跟妳忏悔，妳丝毫不曾兴起一丝丝原谅的念头？为什么我一时的好意，会落得妳我双方，如此下场……为什么……”

　　“菩萨对我说，冲淡恨意最好的药方便是等，时间可以让人渐渐忘去心里的仇恨……可为什么……那么多年过去，妳为什么依然那么恨我！？”

　　“……不是我不救妳……当时的我跟妳一样……我没有神力了呀……我每天拚了命忏悔也祈求、只愿妳更好……可是妳为什么就是不肯原谅我？为什么要一直背着恨意、在牢里等我来？”

　　对于粘姑的指控，他向来都只是一味选择包容、选择慈悲。不求回报，只希望有一天，对方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可事实证明，她不懂也不能体会，甚至一点点谅解，都不愿施舍给自己。

　　面色哀伤，莲悟幽幽又道：“妳这样……妳再这样心存怨恨，就永远也出不了无间了啊！”

　　他话说得哀哀凄凄，恍若自己才是那个被关在里头的人。

　　“我不要看妳在无间里消逝……我真的很想帮妳啊……拜托妳，试着相信我一次……”他跪倒地面，平日持在手里的木扇早已跌落，紧攀牢固铁枝才能勉强稳住自己身形。

　　“莲大人……我已经发芽了啊……”牢笼里浮现凄苦，“我出不去了……一定要消失在这了呀……”

　　“一定还有办法的！我去求菩萨──”

　　莲悟一时不察，那里头的粘姑，已经悄悄爬出一绺青芽攒死他的脖颈。

　　“嘻嘻……你还求那个没用的菩萨做什么……不如你来陪我吧，跟我一起……我们一起烟消云散……嘻嘻嘻！”

　　诡谲黑气卷过枝条，急急往莲悟面上扫来。

　　攀魂草……这是要攀上我了吗！？

　　鼻间嗅着粘姑化在空中的阵阵恨意，那一瞬间，莲悟闭上了眼，唇边艰涩挣扎：“……如果……攀上我，能化解妳的怨恨……莲悟……不悔……”

　　一只小手再度伸出，攒住了那条茎芽，用力扯开抛落地面。

　　奇异的同类相触，再一次让粘姑来势汹汹停顿而止。

　　这个人是狅扬大人在人间的孙子……

　　因何在她身上的攀魂草如此茁壮！？

　　“妳──”

　　“说话就说话，为什么要偷袭？”任狅珑大眼眨过，不愠不火。

　　粘姑闻言忿然：“妳知不知道他都对我做了些什么？”

　　“不知道呀。”

　　说得还真理直气壮！

　　“不知道妳还──”

　　“妳让他说嘛，说完了、听不顺耳，妳再赏他几鞭也不迟啊！”

　　“我不要听！都是一些没用的话，我再也不听！”

　　“是没用的话……可也是他心里的话，他为了妳也蹲牢笼一甲子了，六十年换几句话的时间，应该也不是太过份。”

　　“妳这蠢丫头……他可是菩萨的心头肉，我才不相信他真的关在无间一甲子！”

　　“他是真的蹲了，我阿翁可以作证的。”任狅珑斩钉截铁，“这个傻瓜因为蹲了无间，所以菩萨给了孝子棒，奇门三家为幽州司引路之职多年、都能替他作证的。”

　　“狅扬大人……！？”

　　粘姑再次不明白，任狅扬的确曾经到无间探望她几回，可从来也没告诉她，莲悟也在无间里。

　　耳边再一次响起多年前任狅扬的吩咐──“妳只要尽情使出本事糟蹋别人就可以了。”

　　“我阿翁还跑来无间看了他很多次呢！”

　　“那又如何！”粘姑大吼，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粘姑入魔了。

　　一如诛空所说，早已听不见我任何所言，想不起为人之时，那个善良的自己、想不起那时被我放过之后的欣喜。

　　除了仇意恨事，她再也想不起其他的了。

　　“为什么……我的慈悲永远也感动不了妳……”

　　莲悟崩溃了，滴滴水珠顺势滑出、滑出了懊悔、滑出了委屈。

　　“为什么菩萨说的慈悲，竟累得你我二人那么惨？慈悲……真的对了吗？”

　　无间牢笼里顿时无声，水滴细微啪啪滴落地面的声响让粘姑一怔。

　　神……哭了吗？

　　“你这个傻阴差，只有慈悲是救不了人的啊。”任狅珑大眼眨了眨，拉起他冰凉长指，小小掌心传来微不可察的温暖：“能救人的……只有自己啊。”

　　“任姑娘……”莲悟抬首，见她还调皮笑着。

　　“能救人的……只有自己……”

　　──任狅珑的一句话，让牢笼里顿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