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浮华》松下狐

15、回忆

　　夏日，明媚的阳光照在莲池上，水波粼粼，碎光染了莲花一身。
　　“你说你爱莲，朕便在宫中种满了莲。可是现在莲花开了，你却看不见。”
　　公仪璟看着满池莲花，生出无限感慨，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以前的事。
　　那年正值夺嫡大战结束，边疆硝烟暂熄之时，百废待兴。
　　临江的亭台上，黎国臣子正在接待夷族使臣。饮酒作乐中，夷族派出一名以珠纱遮面，红衣妖娆，手拿胡琴的少女。
　　她在众人面前载歌载舞，好不欢脱。而最奇妙的，是少女能用那把胡琴惟妙惟肖的弹奏出各种飞鸟走兽的声音。
　　表演结束后，掌声四起，狡黠的夷族使臣趁机说道：“如此妙音，只怕堂堂大黎无人能及吧哈哈——”说完一阵哂笑。
　　确实难以匹敌，但为了本国颜面，黎国大臣还是硬着头皮，嘴硬道：“哼，不过如此！”
　　夷族使臣假装震惊道：“哦？那大人不妨让我开开眼界？”
　　“这……”黎国大臣额头直冒虚汗，抬袖擦了擦，正犯难时，一道悠扬的琴音从远方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江上碧波荡漾，与天相连接的地方驶来一叶扁舟。
　　舟上抚琴的蓝衣公子飘逸出尘，宛如仙人。
　　舟离众人越来越近，蓝衣公子的面容逐渐清晰。
　　他眉目似漆，面白如玉，俊美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柔和的金光斜洒在他身上，半边影子落在水中央，随风轻轻荡漾。细细品味，给人以静谧，祥和之感。
　　出宫游玩的公仪长鸢忍不住掀开帘子，站在酒楼栏杆处，翘首以望。
　　公仪璟端坐在锦垫上，举着酒杯笑着摇摇头，他这个妹妹唷，怕是情动了。
　　琴声自然流转，一道清脆的歌声适时响起，两者交织相融，如神音降世，洗涤着人心。
　　闻声，公仪璟也起身走到了凭栏处，他看见一位温婉美丽的姑娘从船篷里走出来，斜坐在蓝衣公子身旁，手里捧着莲花，笑眼如画。她唱着动人的歌，抬手将散落的发丝捋到耳后，又伸手去触碰江中的清波。
　　公仪璟痴痴的看着这一幕，目不转睛。
　　扁舟上的人，心无旁骛，淡然处之。弹奏出的琴音愈发空灵婉转，连空中的白鹤也忍不住飞落到蓝衣公子身旁，傲然挺立。江里的鱼儿见了，也成群结队的跟着扁舟游走。
　　扁舟沿着水流往下游驶去，琴音和歌声逐渐消散于天地间，众人这才醒悟，恍如隔世，颇感心神宁静，浑身舒畅。
　　良久后，黎国大臣才案首挺胸，看向夷族使臣，神采奕奕道：“与夷比，使臣觉得如何？”
　　夷族使臣闭口不言，低头看着酒壶，倒了一杯闷闷的喝了下去。
　　回宫后，公仪璟独自坐在殿里下棋。
　　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公仪璟笑了笑，她果然来了。
　　“皇兄，我想要一个人，你能帮我得到吗？”公仪长鸢走进来在公仪璟对面坐下，两眼巴巴的望着他。
　　“你要的是今日抚琴的蓝衣公子吧？”公仪璟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沉声道：“放心，朕定让长鸢如愿以偿。”
　　公仪长鸢顿时眉开眼笑，欣喜道：“多谢皇兄。”
　　没多久，在公仪璟的运筹帷幄下，公仪长鸢果然如愿嫁给了那名叫顾子砚的琴师。但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一件事。
　　听说宫中多了一位莲妃，备受陛下宠爱。
　　落兮不在乎别人的议论，她一如往日的到莲池喂鱼。
　　这时，腰身一紧，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落兮连忙挣脱出去，闪到一边，连带着手里的鱼料也打翻了。
　　“参见陛下。”落兮眼眸低垂，谨慎的向公仪璟行了个礼。
　　公仪璟慢慢靠近她，温声道：“你还是不肯接受朕吗？”
　　落兮往后退到栏杆处，退无可退了，只好低声回答道：“虽然我已经成为你的妃子，但我仍旧爱着子砚。”
　　公仪璟目光一沉，一把将落兮拉入怀中，用手抬着她的下颌，低头吻了上去。
　　结果，公仪璟挨了一巴掌，落兮仓皇逃走。
　　几天后的夜里，公仪璟趁着酒劲来到回鸾殿，强行占有了落兮。
　　冷风透过窗户灌进来，殿里灯光明明灭灭，落兮衣衫单薄的缩在昏暗的角落里，环抱双膝，眼神空洞，瘦削的身子微微颤抖，露出的手腕和小腿上布满红色吻痕。
　　她现在十分想念顾子砚，比任何时候都要想！想见他！想要见到他！！！
　　被冷风吹醒的公仪璟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脑袋，抬头看见被褥上的痕迹以及角落里的落兮后，有片刻失神，然后猛地起身，踉跄着走过去，跪倒在她面前。
　　“落兮，对不起……”他小心翼翼的恳求道：“原谅朕好不好？”
　　落兮冷冷的扫他一眼，有气无力道：“你放我走吧。”
　　“不行！朕允许你心里想着别人，但唯独不能离开朕！”公仪璟握紧她的双手，颤声道：“朕很爱你，爱到骨子里！”
　　“松手！”落兮看着有些发疯的公仪璟，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你以子砚的性命逼我入宫，又趁酒醉强行占有了我，真可恨啊！”
　　闻言，公仪璟泄气的松开攥着她的手，俊脸上露出悲伤落寞的神情，长叹息后说道：“爱也好，狠也罢，都留在身边吧……朕但年为了活下去，从血雨腥风中杀了出来，终于坐上了由尸骨堆积成的皇位。朕这一生，见识过太多阴暗的东西，而你是我最后的温存。”
　　他置身在惨淡的光影中，几缕碎发垂落下来，挡在眼前，显得有几分颓唐。真难想象，平日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会这样孤苦无助的出现在落兮面前。
　　但落兮看了，也只是觉得他这个样子真可怜。
　　一年后，落兮生下了公仪樱。
　　有段时间，公仪璟夜夜宠幸落兮。
　　“落兮，跟朕生个皇子吧，等他长大了，朕就传位给他。”公仪璟搂着落兮，说的很温柔。
　　落兮不为所动，良久后，眼角才滑落一行清泪：“子砚一年前娶了公仪长鸢，是你的手笔吧？要不是新来的宫娥偷偷说起，我至今还蒙在鼓里！”说到最后，竟哭出声来，哀嚎道：“我那么好的子砚！怎么可以娶别人！怎么可以！”
　　公仪璟牢牢抱住落兮，禁锢着她乱晃的身躯，扬声道：“没错，朕威胁顾子砚，他若不娶长鸢，朕便杀了你，他若娶了长鸢，朕便大赦天下。”
　　“你无耻！唔……”
　　话未说完，公仪璟就发狠似的吻了上去，撬开了她的贝齿。即便落兮咬破了他的舌尖，他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到了后面，公仪璟直接翻身将落兮压在床榻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气急败坏的落兮猛地取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自己脖颈间，咬牙切齿道：“公仪璟！别再动我，否则死给你看！”
　　公仪璟果然不动了，他看着落兮决绝的眼神，愣了很久，然后起身下榻，抽出墙上悬挂的利剑，厉声道：“该死！”随即，破门而出。
　　翌日，落兮看到了即将被抬出宫门的新来的宫娥尸首。
　　阳光下，落兮只觉头晕目眩，神连识都有些混乱了。
　　最终，按照落兮的吩咐，那名宫娥的尸首被埋葬在樱花树下。
　　此后，落兮开始穿鲜艳的衣服，化精致的妆容，每当天气好的时候，便命人将硕大的铜镜搬到樱花树下，然后对镜端坐，开始慢慢梳妆。
　　很多人都说莲妃娘娘病了，但公仪璟不以为意。他看着樱花雨中，日渐消瘦，但依旧肤白貌美的女子，内心还是像初见时那般悸动。
　　公仪璟把落兮当木雕供了起来，因为他坚定不移的认为，只要落兮不离开就是最好的结果。
　　夏风吹来，水面的倒影破碎。岁月早已悄悄爬上他俊美的脸庞，两鬓微霜。
　　“陛下，公主已经安全进入明府。”
　　听到岑福的声音，公仪璟顿时回过神来，他愣了愣，才点头道：“如此甚好。”
　　语毕，公仪璟猛的单手撑住栏杆，弯腰喷出一大口鲜血，洒在地上，触目惊心。
　　岑福吓坏了，忙摆手扬声道：“快宣太医！”见身旁的侍从按吩咐下去了，急忙走上前去搀扶着公仪璟，颤声道“陛下，你可别吓唬老奴啊！”
　　公仪璟提着一口气，推开岑福，哑声命令道：“去把黑影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