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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洛阳故里 玉壶冰心(下) ...

  •   “唐棣来了?”这是阮萌第一个反应。

      子衿捂住阮萌的嘴,摇了摇头,顺便抱着她一个滚到了灶台后面。

      又是一阵箭雨,如飞蝗陨石,灶台上的杯碗瓢盆被砸了个稀巴烂。幸好子衿和阮萌身形纤瘦,躲在土台后没有被流矢射中。

      如此几轮密密的箭雨之后,外间喧闹声起,一群黑衣劲装的江湖人物闯了进来。外院中原本有五六个护卫,没有被乱箭射死的,此时也已被他们乱刀砍死,院中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

      随即,他们冲进内苑,翻箱倒柜,将里里外外翻找了一遍,将金银取了去,将受伤和躲避的丫头仆役一同赶到了院子中央。躲在厨房的阮萌和子衿也被他们找到拖了出去,因为她俩脸上衣服上都涂满了灶底灰,看起来就像两个乌漆嘛黑的灶房丫头。

      当一个蒙面黑衣,手执银钩,浑身黑甲的人跨进内苑的时候,阮萌心中,一股莫名的恐惧,不由自主地从脚底板直往上升,直到她胸口,再到她喉咙,使她忍不住要尖叫出来。感觉到她的颤抖,子衿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她,把她按在地上。

      那人有一双鹰一般的眼睛,头转动的时候仿佛可以看到脑后方。阮萌并不认为自己认识他,但那双冷酷嗜血的眼神,却无端地让她害怕。

      鹰眼将院子中央被抓的人一一扫视了一遍,冷冷开口:“你们谁是重踝?”

      院子中央的人没一个开口。

      鹰眼一挥手,手下的黑衣人便用刀,一个个划开众人的裤脚。随着此起彼伏的痛呼,许多人的脚被刀锋划伤。

      “报告:没有重踝的人。”

      鹰眼沉声道:“许青天在哪里?”

      依旧没有人开口。

      “都不说是吧?”他吐了口吐沫,随手“嗤”得一声,手中长钩猝不及防地插入了一个中年老仆的咽喉。那老仆连声音都未发一声,就委顿在了地上,脖子处的鲜血喷涌而出,蜿蜒流到几个小丫头膝盖边。

      “我们不知道,我们只是干粗活的。”一个小丫头哭着跳起来。

      其余人也吓得乱哭,有起身挣扎的,却被围着的一圈青衣人用刀尖指着,逼着在原处跪下。

      “我数到三,要是再没人说,我就一个个杀去,直到许青天出来。”鹰眼黑衣客冷冷道。

      “一”

      “二”

      “不要!饶命!我们都见不到许公子的,”几个小丫头哭道,“只有子衿姐姐和阮姑娘在他身边……”

      鹰眼似乎轻笑一声:“她们在哪儿?”

      说话的小姑娘起身,回头在人堆里扫了一圈,一只小手举起,正指向阮萌和子衿所在的方向。

      鹰眼黑衣人手持长钩,踢开脚边的丫头,一步一步向她们走去。

      “不用问了,我在这里。”一个清朗的声音在众人头顶响起。鹰眼黑衣客一抬头,只见一人如大鹏展翅,从屋顶上飞身下来。

      “公子!”子衿惊呼一声,想要站起身,却被长剑逼回了原位。

      鹰眼黑衣客扭头,打量着眼前人,手中银钩紧握,问:“你是许青天?”

      许青天手中长剑反挑,利索地划破裤脚,露出脚踝,果然是两个突起,异于常人。

      鹰眼黑衣客沉声道:“撤剑!”

      许青天没有动。

      一个黑衣人顿时拿剑尖顶在子衿的喉咙口。

      “当”得一下,许青天将长剑远远地扔在了地上。

      鹰眼黑衣客眼睛微微眯起:“你倒识相,也省得我动手。”

      “绑了。”他示意手下把许青天绑起来。

      一个黑衣人问:“老大,其他人呢?”

      鹰眼一挥手,仿佛不耐烦:“杀光。”

      “你敢!”许青天一声大喝,犹如惊雷。其中一个黑衣人竟然手里长剑不稳,掉在了地上。

      鹰眼瞧着许青天冷笑:“我为什么不敢?”

      许青天缓缓道:“全都放了,再死一个,我立时咬舌。”

      鹰眼黑衣客冷笑:“我不信。”

      许青天盯着他,一字一顿:“你可以试试。”

      那鹰眼黑衣客不出声,也一瞬不瞬地盯视许青天的双眼。院中的丫头仆役们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仿佛过了很久,那鹰眼黑衣客忽而一记轻笑:“这些草芥似的东西,死活都不值一提。”他手一扬,却是让手下收了刀剑,将院中一众丫头仆役一个个往院子外面推。

      子衿没有挣扎,也没有多说一句话,反而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阮萌也看出来了,这些人不是唐棣派来找她的,而是来找许青天的,而且还要他活着。所以子衿肯定是打算先脱困,离开此地,再作打算救人。

      于是,她也跟着众人,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外走。

      满院子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阮萌也已经跨出院门,出于担心,她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许青天。然而恰恰此时,正对上许青天投过来的目光,内里满是关切。

      “站住。”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过,鹰眼黑衣客人已经挡在了阮萌的前面。

      许青天神色一凛,目光中的关切紧张,已经一泄无余。

      鹰眼黑衣客忽然仰头,连声哈哈大笑:“好一个郎情妾意,难舍难分。哈哈哈……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哈哈哈……“他拇指将阮萌脸上黑灰一拨,顿时露出一道白皙如玉的肌肤。“许青天,这可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哈哈哈……”他一笑,银钩指向阮萌,声音却是森冷:“其他人都可以走,这个留下。”

      立时就有黑衣人将阮萌围在当中,长剑直指她咽喉。“绑起来,一起带走!“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其险也如此,嗟尔远道之人胡为乎来哉!”

      沿途的山路越行越险,阮萌不由得想起李白的蜀道行,心道:“胡为来哉?胡为来哉?”

      这群黑衣江湖人什么来头她一无所知,只知自己和许青天被缚了手脚,关在马车上,一路向西,过京都,折向西南,穿汉中平原,途径剑阁,进而往南,翻山越岭,沿蜀道南行,如此一直走了十几二十日,气候渐渐湿润温暖,四面由崇山峻岭变成了沃野千里。阮萌心想:这是到了益州的锦官城。

      一路上阮萌一直盼着子衿带人来救,偶尔也会盼着最好被唐棣的人发现。结果一直都到了锦官城,子衿或是唐棣都没有出现。

      车马颠簸,她有时候累得迷迷糊糊睡着了,醒来却发现枕着许青天的大腿。更奇怪的是,每次她睁开眼,许青天总都是醒着。倒是她睁眼的时候,许青天却会闭了眼,不言不语,像是盘腿吐息,又像老僧入定。

      一路上黑衣客按时给馒头,两人倒不曾挨饿。但经过京城的时候出了件事。

      当时车马停在京城郊野,鹰眼黑衣客独自进城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他给众手下带了酒。有个人喝醉了,居然打起了阮萌的主意。

      那人眯着眼睛,两只绿豆似的眼珠子似乎放着光,直往阮萌身上打量。看了一会儿,就趔趔趄趄地向他们的车厢靠了过来。“小妞这眼睛够水灵的,这几日可难熬?哥哥帮你松动松动?”

      他口中不干不净地说着,伸手探进车上牢笼,就要拉阮萌下车。

      阮萌吓得往里面缩了一缩,那人的手又伸进几寸,手指勾在她下巴上:“别怕,哥哥我会好好疼你的……”

      话音未落,忽然““啊——”的一声,凭空一记惨叫响起。

      其他黑衣人一跃而起,挥动刀剑,护住周身,以为有人突袭。

      只见牢笼里,许青天血口一张,“噗”得一声,头一偏,往外面吐出一根指头。

      而刚才在笼外调戏阮萌的那个黑衣人抽回手,对着那断了一指的血手,跳着脚哇哇大叫。

      阮萌一阵作呕。那黑衣人惊叫着,左手抽出短刀就隔着牢笼往许青天身上刺。

      许青天几个小腾挪,避开刀锋,一个反身倒地,后背压住那人持刀的手,手背一转,竟然夺去了那人的短刀。他虽然人被绑着,但这一记空手入白刃,爽利果决,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刀已到了他手中。

      其余几个黑衣人瞧见了这边动静,一股脑儿冲过来帮兄弟的忙。他们打开笼门,一拥而上,对着许青天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许青天虽武艺高强,但手脚被缚,到底寡不敌众,胸口腹部挨了许多拳,口中吐出血来,鼻中粗气直喘。

      先前那黑衣人被咬了手指,勃然大怒,一把抓住许青天衣襟,挥手对着他几记耳光,打得许青天口鼻鲜血直流。

      许青天剑锋一般的目光直直盯着他。那人愈发恼怒,骂道:“你咬了我的手指,今天我非要上了你的妞——” 话音未落,许青天脑袋猛往后一仰,随即往前狠狠一撞。

      只听“啊——”的一声戛然而止,那人一手捂着前额,指缝间鲜血长流,也不知道是不是撞碎了脑壳,只叫了半声,便没了声响,像一摊烂泥一般委顿在地。

      一众黑衣人见此,也都吓了一大跳,纷纷亮出兵刃,指着许青天。

      而许青天站在车上,额头满是鲜血,甚至满脸满眼都是鲜血,仿佛罗刹转世,凶神恶煞。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许青天这打发分明就是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的样子。

      有人持剑,想要逼近牢笼,一时又被他的气势所慑,犹豫不决,终于听到那个为首的鹰眼黑衣客怒道:“够了。都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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