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脚下是青石板砌平的街道，两侧白石夹木板筑成茶楼饭店，将澄碧的镜空遮挡地成窄窄一线。走在集市上，路边的小贩总笑盈盈地招呼着，“仙子姐姐，过来瞧一瞧啦”，明亮的叫卖声和姑娘们害羞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整个人间小镇显得愈发温馨可人。
“这位仙子刚来此地吧？在下可以为仙子引路探看。”
阿兰若在这熙熙攘攘的街上显得尤为突出，有些人因为她身上清冷的气质自惭形秽，撤避在两旁，而有些心猿意马的公子哥则在师徒二人附近来回游荡。
眼前这一个摇着折扇，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便是其中最不要脸的了。
箫宴心中冷笑一声。
“不必了。”阿兰若步履不停。
那公子见这仙子爱理不理的样子更是喜欢极了，瞧见跟在阿兰若身后的少年，便去他那处寻方便。
“小公子，这位仙子是你什么人呀？你们打算去何处呢？在下说不定可以捎上你们一程。”那纨绔自以为声音压得低，悄咪咪地跟箫宴搭着话。
箫宴眼神古怪，似笑非笑地盯着那个纨绔，刚准备张口戏弄一下他。
“我儿，过来。”在箫宴开口之前，阿兰若举重若轻地说道。
箫宴的眼神戏谑极了，面部扭曲，嘴角更是在无意中抽了抽。但很快他就调整过来，甜甜地小跑上前拉住了阿兰若的袖子。
“娘亲，爹爹在哪里等我们呀？”
“很快就到了。”阿兰若看着乖巧地箫宴。
在那纨绔懊恼地视线里，他们师徒二人走远了。
走到人群稀少地地方，阿兰若甩了甩箫宴还拉着的袖子，忍不住郑重其事道，“宴儿，演太过了。你也有十四岁了。”
箫宴的笑容一下子就垮掉了，心里念着：知道我有十四岁了，还扮做我娘亲，也不嫌把自己说老了。
阿兰若明显地感受到他的低气压，偷笑了一下。惹得周围的人低声惊呼，两人又不得不加快步伐。
走了没多久，两人就来到了一家兵器铺子。还未靠近，高炉的热气就已经扑面而来，周身气温高了几度，依稀能听见后院打铁，一下一下的敲击声。
箫宴跟着阿兰若走进铺子，见她朝那个坐在柜台的掌柜递了一块极黑的石头，那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而后师徒两人就被领到了后院。
一入后院，气温更是飙升了好几度，人都能看到浮动的热气。好几个光着膀子的人，要不就是举着大大的石锤，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炉旁的烧红烧软的铁。要不坐在一旁，就是看着浸在水中逐渐凉下来的黑铁。
看见阿兰若师徒二人，其中一个最为壮硕，年龄也最大的男子走了过来。
“小姑娘，好久不见啊。“那男子和蔼地笑着，“不会是来换剑的吧？”
看到男子不赞同的眼神，阿兰若笑了，“不是，毅老给我打的剑我很喜欢，这次来找您给我徒儿打一把。”
这是，毅老才注意到一旁的少年。而箫宴在听到他叫阿兰若小姑娘的时候就已经警惕了起来，此刻见他眼神扫过来，更是乖巧地行了个礼。
毅老打量了箫宴一会儿才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以示听见,不热络的样子与刚刚和阿兰若和蔼说话的样子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箫宴明显地感觉到毅老不喜欢他，却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在旁边一声不吭。
“毅老,我们找个地方详谈吧。”最终，阿兰若打破了僵硬的宁静。
三人进到兵器铺后院的雅间，发现这里别有制天,里面的装饰摆设和外问铺子格格不入。挂在墙上装饰的兵器都更为上乘，甚至能让人感觉到寒意剑气。
毅老坐在主位上，箫宴则跟着阿兰若坐在左下首，“毅老,我想给我的徒儿打一把好剑，能够斩杀妖魔鬼怪还有修仙者的那种剑，阿兰若停顿了一会，还是补充道，“最好，锋利到击中命门即致命的程度。”
阿兰若霎时萌生给自己准备棺材之感，自嘲地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接着说道，“材料我都准备好了”，语毕，水红色的广袖一挥，便有三件物什显现于空中。
“九天玄铁，千年龙筋，宴山火种都在这里。这宴山火种，毅老以后也能用到，算作是我的酬金了。”阿兰若淡淡地说道。
箫宴看见那三样宝物一出来，毅老就两眼放光，想八成这事是成了。果不其然，毅老仰天大笑，爽快地答应了。
“你这妮子出手越来越阔绰，也不知道给自己留点好的”，虽然嘴上这么说，毅老还是很满意阿兰若的酬金的，”这龙筋你哪儿找的,我最近也想打一个软剑，愣是找不到。”
阿兰若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道，“五百年修为换的。”
......
毅老不问了。
因为正常人有个五百年的修为，就直接去斩杀幼龙抽龙筋了。他实在不能理解阿兰若这个疯子。
箫宴却感到疑惑，心想：五百年修为？妖女什么时候给九婴的......骗人的吗？
可他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一幕，阿兰若站在坟前，为栗解的魄结印的模样。
难怪九婴最后心甘情愿地给了她龙筋......
而就在箫宴思考的时候，另一边的毅老却在隔空传音给阿兰若。
“这小娃娃不简单，我一看就心术不正。你何苦对这徒弟这么好？不怕他将来反咬你一口“毅老义愤填膺的声音传到了阿兰若耳边。
阿兰若朝着毅老笑了笑，没有多说。惹得毅老鼻子撑大，气哼哼地喊道：“罢了罢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然后收走了三件宝物，转身出了雅间。
箫宴被毅老突然的话打断了思路，但觉得毅老是在说用五百年修为换龙筋的事情，不免偷偷地问阿兰若，“师父,你真用五百年修为去换了？”
“嗯”，阿兰若轻轻的应了，然后就看见箫宴目股口呆的样子，逐即安慰道，“不用担心，为师的修为远超于为师的年龄，五百年还好。”
然而这句话并没有安慰到箫宴，反而让他更沮丧了。
他要什么的时候才能打得过她啊……
阿兰若看见徒弟变幻莫测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安慰错方向了，又补了一句，“你作为我的徒儿，将来肯定会超过为师的。
嗯。
是给自己安排坟地的感觉。
阿兰若想。
毅老帮忙打剑的这段时间，阿兰若就带着箫宴在不远不近的山林河海四处游荡。箫宴时常觉得自己的师父对于伸张正义，并没有什么热情，却总在马不停蹄地惩奸除恶。
他的师父每次结束一段他人的恩怨情仇后，神情总是有一瞬间的恍惚与茫然，那时偶尔会问问箫宴怎么看。但无论箫宴说什么，好的坏的，她都不肯再出声。
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箫宴的实战能力不断增长，就在箫宴以为阿兰若会和他等到剑打好了再回去的时候，却出事情了。
那一天，箫宴正和阿兰若在从西海回来兵器铺的路上。
刹那，阿兰若平淡地表情一扫而光，眉心紧皱，嘴角紧绷。箫宴立即就感受到了，他不禁提起心，关注阿兰若下一步的动作。
启唇念咒，闭眼掐诀。
箫宴感觉眼前五光十色，万物变幻，耳边呼啸而过。下一秒睁眼就来到了，就来到了铁匠铺雅间。
阿兰若快步走到正坐着喝茶的毅老眼前，弯腰作揖，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慎重，“毅老，可否帮我照顾宴儿一会儿？事情有变，我急需离开。”
毅老点了点头，看向了箫宴。
而箫宴看到阿兰若又要施法遁走，连冲几步上前，想要拉住师父的袖子。然而却什么也没有抓到，空中只剩真气波动，阿兰若的声音远远传来，“此去艰险，你在此处等我。”
“……好”，声音中难掩地怅然若失。
一旁的毅老看见箫宴的模样，玩味地笑了笑，“倒是有意思了。”
另一边，阿兰若已身临云雾山地界。
眼前乌云蔽日，风云变幻，整座耸立的云雾山带动大地也在晃动，山内蕴藏着巨大的张力，几道十来米长的裂痕划破崖壁，连成群飞鸟也惊恐地怪叫，四处逃遁。
阿兰若双手在胸前施法，真气滚动，一个淡蓝色的真空透明球形成。那球随着阿兰若口中急促念着的咒语越来越大，覆盖了整个云雾山地界。布下结界后，她才郑重地祭出体内的擎苍剑。
一个怪异低哑如野兽般的声音从山体内传出。
“阿兰若，你来了。”
箫宴不知道，他的师父这一去就是三个月。
毅老把断水剑也打好了，前几天给了他，还叮嘱了几句，话里话外都在暗示他赶紧走。
阿兰若刚走一个月的时候，箫宴内心充满了愤怒，那是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后来又过了一个月，他便渐渐萌生了一丝难过，这种情绪他自己也十分唾弃。而到了如今，他已近平静下来了。
他背上了剑，踏上了回云雾山的路。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