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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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去年十月的那场风波之后，太平再也没见过上官婉儿，因她有孕在身，帝后怕出意外便没再让她时常进宫。
皇后百忙之中还曾亲自去了一趟公主府，赏下不少滋补养胎的珍贵膳食，以至于太平后来看到鲍参鱼翅都觉得反胃。
小兰见太平出神地望着那两个食盒，以为公主饿了，便吩咐两名宫女从马车上搬了小桌和矮凳下来，不一会儿便将两个食盒里的东西悉数取出，小桌上摆了四盘精致的点心还有一罐温热的梅子汤。
这时，一名宫女端来一个雕刻着展翅凤凰的精致铜盆走到太平身边，盆里装着半盆清水，准备伺候太平净手。
太平望了望四周因干旱而显得枯败的草木，并未像往常那样将手伸进铜盆里，黯然道：“不必了，清水难得，浇些水将锦帕浸湿与我拭手便可。”那宫女闻言只得退下，不一会儿便将浸了水的锦帕端来，太平接过锦帕仔细擦了擦手，白嫩的指节像极了夏日荷塘里的藕。
净过手，太平便转身走向了小兰备好的小桌，只一眼，心头便微微泛起了涟漪，桌上的四道点心精致非常，正是她往日在宫中最爱的吃食。
小兰盛了一小碗温热的梅子汤小心地放在太平面前，劝到：“公主，您最近都没好好用膳，这梅子汤酸甜爽口，正好去去暑气。”
太平望着眼前的膳食不发一言，她越来越看不懂上官婉儿了，明明在赛场上那般紧张她，可私下又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样子。
这半年，她因着身孕不曾进宫，上官婉儿便也不曾遣人问过半分，就好像，那场激烈的马球赛事只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温馨梦境。
“公主可是还在生上官大人的气？”小兰见太平迟迟没动筷子，试探着问到。
太平没说话，半晌，忽然端起面前的梅子汤一饮而尽，霎时只觉一股浓酸直冲脑门，好看的眉头几乎皱成了一团乱麻。
“噗，公主，虽说这梅子汤酸甜可口，也不能这么喝呀！莫非是驸马在外惹了烂桃花，公主学那卢夫人吃醋不成？”小兰本是打趣，然而太平却冷冷横了她一眼，吓得她一哆嗦，暗想公主真是越来越开不起玩笑了。
太平随意用了几块糕点，总算将嘴里的酸味盖了去，她抬头扫过四周的护卫，见他们挺着笔直的脊背站在烈日下暴晒，有些不忍，便道：“本宫饱了，将剩下的都分与护卫们吧。”
小兰躬身领命，便和两个宫女将糕点和梅子汤都分给了四周的守卫。
太平如今身子重，出来这许久觉得有些累，便准备回马车里小睡一会儿，然而她刚起身，又听到了“哒哒哒”的马蹄声，不多时，骑着骏马的薛绍便进入了她的视线。
周围的护卫都认识驸马，自然无人阻拦，薛绍很快便来到了太平跟前。
他长吁一声勒住马缰，利落地下了马，巧的是，他那马背上也堪堪挂了两个食盒。
太平眼睁睁地看着薛绍取下两个食盒满脸堆笑地朝她走来，于是面无表情地问了小兰一句：“公主府的厨子已经懒到让全天下人都怀疑本宫吃不上饭了吗？”
小兰一愣，莫名觉得公主这句话呛得十分应景。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进了十日，终于在日落前抵达了东都洛阳。帝后舟车劳顿，入了紫薇宫便直奔寝殿，独独留下上官婉儿安顿大队人马。
太平的车驾走在最后，所以当她掀开车帘时，便看到上官婉儿着一身浅蓝色宫装沐浴在月光下，像极了误入凡尘的仙子。
“公主，可有不适？”跟在一旁的薛绍见太平站在马车上迟迟不下来，忧心地问到。
“无事”
太平回过神，淡淡应了一声，跟着便在两名侍女的掺扶下缓缓下了马车，薛绍见状，上前一步执了太平的手，温和道：“公主如今身子重，还是小心些好。”
太平正要答话，便见不远处的上官婉儿迎了上来。于是，她下意识地挣开了被薛绍握住的手。
“婉儿拜见公主、驸马，天色已晚，还请公主与驸马随婉儿进宫，早些歇息。”
半年未见，上官婉儿还是那般不卑不亢，脸上挂着疏离的浅笑。
太平有一瞬间的恍然，然而，很快便回了神，她扬起同样没有温度的笑，客气地回道：“那便有劳才人了！”
“请随我来！”上官婉儿微微欠身，转头带起路来，她身后跟着四名身着男装的侍卫，其中一人正是不久前曾为太平送过食盒的初一，然而此刻的初一，手中握着一柄长剑，神色肃穆，全没了那日的柔和。
皎洁的月色下，一行人默默无言，只余下清晰的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宫墙里，仿佛在刻意遮掩着什么。
约摸一刻钟后，上官婉儿停在了一座华丽的宫殿前，她回过身，缓步走向刚刚走下步撵的太平，道：“公主，便委屈您与驸马今夜暂时住在这里吧，里面婉儿已命人打扫干净。”
太平挣开扶着自己的婢女，对身边的薛绍道：“驸马，你先进去休整，我与上官才人叙叙旧。”薛绍望着身怀六甲的太平有些放心不下，却还是在她执着的眼神下妥协了，温声道：“好，公主早些回来。”
太平点了点头，接着便遣退了跟随的侍女，她举目四望，发现不远处有一片池塘，挨着池塘边还建了一座凉亭。
“上官才人，扶我去凉亭那坐坐。”太平说着，便朝上官婉儿伸出了手。
“夜里凉，公主还是进屋的好。”上官婉儿对太平伸过来的手视若无睹，婉言拒绝了她的提议。
“那你便陪我进屋吧。”太平并不坚持，只是伸出的手仍固执地没有收回去。
上官婉儿见状，只得上前扶住了她，临走前，她转身对一直跟着她的四人道：“你们都下去休息吧，迟些我自己回去。”
“是！“那四人得令，很是干脆地走了，与训练有素的禁军相比也毫不逊色。
“为何要带女侍卫？”行走间，太平好奇地问。“关中闹饥荒，天后殿下忧心百姓，便命我出宫查探，但我毕竟不是男子，若带禁军出宫诸多不便，殿下便调了这四人与我，说她们已经过严格训练，可护我周全。”
说到这，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这一路上到处都是逃荒的灾民，看起来分外凄惨。
“母亲可想出了对策？”半晌，太平打破了这沉寂，有些忐忑地问。
“殿下已传令江南调粮，只是，江南距长安千里之遥，只怕是远水难解近火”
上官婉儿冷清地回道，然而当她触及太平忧心的神色，又忍不住劝到：“公主不必挂念，相信殿下会与朝臣们处理妥当的。眼下，公主还是安心养胎吧。”
说着，她低头望向太平高高隆起的肚子，一瞬间神色晦涩难明。两人跨过宫门，很快来到主殿，不远处有一间屋子点着蜡烛，窗棂上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正是早一步进来的薛绍。
二人走到门口时，上官婉儿停下脚步，松开了掺扶太平的手，轻声道：“屋里黑，请公主稍待片刻，容婉儿先去掌灯。”
话音未落，太平却重新执了她的手，道：“无妨，本宫相信上官才人必能护我周全。”说罢，不待上官婉儿反驳，她已抢先一步推开门，一只脚跨过门槛。
屋里果然漆黑一片，连皎洁月光都透不进来半分，上官婉儿担心太平跌倒，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
这间屋子太平并不熟悉，只能参照平日里常见的宫殿格局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走了一会儿，上官婉儿突然道：“公主小心！”可还没等太平反应过来，她便脚下一空，身体直直往前倒，吓得一旁的上官婉儿连忙松开太平的手，两步窜到前方稳住了她的身形。
太平原本以为自己要跌一跤狠的，却忽然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她的脸靠在上官婉儿肩膀上，鼻间萦绕着熟悉的墨香，久违的气息让她忍不住鼻子一酸，紧跟着滚烫的泪水便汹涌而出，于是她索性埋头在上官婉儿肩膀上默默哭了起来。
上官婉儿正要询问太平是否伤到，却不想肩膀上突然一片温热，她心中一叹，只得轻轻拍着太平的背，柔声哄道：“公主乖，不怕，婉儿陪着你！”
然而，她不出声还好，她一出声，太平压抑的声音便再也止不住，呜呜的哭声霎时填满了整个屋子。
太平一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断断续续地骂到：“呜，上官婉儿，你、你就是个混蛋。”上官婉儿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继续哄到：“公主说的是，婉儿混蛋！”
“你、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上官婉儿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却没再接话，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太平的啜泣声回荡在黑暗中。
半晌，上官婉儿才道：“公主，你站着别动，我去掌灯。”说罢，她轻轻推开怀里的太平，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走到小桌旁，找到了备好的蜡烛和火折子，她取下火折子的竹盖轻轻一吹，手中的蜡烛便泛起了橘色的光芒。
上官婉儿取下一只白色的灯罩盖在蜡烛上，整个屋子便明亮了几分。
借着灯火，上官婉儿看到了满脸泪痕的太平，她压下心中疼惜，镇定地走到太平身边，取出锦帕为她拭去泪痕，温声道：“公主如今可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切莫太过悲伤，以免伤了腹中孩儿。”
“呵，才人管的倒是比驸马还宽。” 烛火下，太平已恢复常态，即使脸上仍挂着泪痕，神色却愈发冷峻。
“婉儿只是忧心公主。”
“那本宫可真是受宠若惊” 就在这时，门外骤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太平正在气头上，于是冷声喝问：“谁？”
“公主，是我，薛绍。”听见这个温润的声音，太平的脸色更难看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