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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   还没来得及找罗垚算账,昊远的副人格就消失了。

      从宠物医院出来,罗垚把狗绳递给昊远,后者抓过狗绳被跳到半空撒欢的狗子拽着往前跑。

      “狗子!”罗垚在后面吼,“慢点。”

      狗子仗着身后有人,对主人非常怠慢,继续吐着舌头,跑地跟匹马似的。

      被狗拽着跑进了路边一个安静的小公园,又跑进了一条绿道,昊远喘气,“狗子狗子......慢点......我跑不动了......”

      “汪汪汪!”狗子在宠物医院关了那么久,压根控制不住对自由的向往,往前跑地更快了。

      连着它和昊远之间的那根狗绳被拉地笔直。

      忽然脖子上又加了一股力,力量很大,跟刚才被昊远往后拉的感受很不一样,狗子被这股力量拉停,疑惑地回头,他的主人正站在身后,右手握在昊远的手上。

      “让你慢点你没听见?”罗垚皱着眉。

      “汪汪汪汪——”狗子似有辩解。

      “不许脱离我的视线。”罗垚又说。

      好像在跟狗子说,又好像在跟某个人说。

      “汪——呜——”狗子听懂了,垂着脑袋,原地刨爪子。

      昊远站在旁边“呼呼”地喘气,手还被罗垚握着,空出来的另一只手朝自己胸口拍。

      夏日晨阳已经升起,透过绿叶婆娑,撒下斑斑点点的光影,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又洒了一点到两个人的眼睛里,把一浓一浅的两副眸子照出了天光白昼里的漫天星辰。

      “罗垚。”昊远侧转身,仰起头来看他。

      “嗯?”罗垚眉头皱了皱,想到是不是应该松开昊远的手。

      可终究没有松开,昊远的手很软,就这么握在一起,让罗垚觉得舒服。

      两个人挨的近,近到能看到彼此嘴唇上的唇纹和鼻尖上的几颗汗珠。那是一个暧昧的距离。

      应该尴尬,也应该有人咳嗽一声来打破这种尴尬。

      但是却没有人动。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静静地对视。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在他们的头顶窸窸窣窣,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的一小片阴影也好像也在发出轻微的声响,忽明忽暗。

      昊远的眼睛格外地亮,亮地透出水来,汇成了一孔悠深的泉,他把所有的情动和不舍深藏在了泉底。

      从罗垚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除了耳垂有些泛红。

      又有那种感觉了,短短几天罗垚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每当他离昊远很近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地心软,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小,怕把人吓跑。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陌生到他不敢承认,说“不敢”或许不准确,应该说他不知道该怎么承认。
      又失控又心软,罗垚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于是浅色的眸子伪装出一片淡漠。

      手却依然不愿意松开。

      昊远拍着胸口的手抬了起来,停在离罗垚下颌骨几公分的地方,紧抿着唇,浓密的睫毛簇动一下,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碰上那道浅白色的伤疤。

      很奇怪的,罗垚没有避开,他常年保持的与别人之间的疏远距离,就这么轻易地被昊远拉近,他居然一点都不排斥,他愿意让昊远碰自己,也愿意感受昊远指尖的温度。

      白皙的指尖轻微抖动,像蝴蝶振翅,抖落下一串意味不明的心悸。

      “你这里,疼吗?”昊远问。

      “已经好了,早就不疼了。”罗垚说。

      昊远:“怎么弄的?”

      “你之前问过,我告诉过你。”罗垚眉峰微动。

      昊远眨了一下眼睛,“跟身上那些一样?因为当保镖受的伤?”

      罗垚垂下眼皮,薄薄的眼皮上横着一道浅蓝色的青筋,“不是,下巴上的这一条不是当保镖受的伤。”

      “那是怎么弄的?”昊远手指沿着那道伤疤,又轻轻地划了一遍。

      罗垚抿着嘴,脸颊紧绷着,淡色眸子被睫毛挡着,看不清道不明。

      昊远等着他开口。

      狗子没有转圈了,趴在地上,聚精会神地啃着脚边的一根树枝。

      过了一会儿,罗垚才说:“这道疤是我小时候,被别人划破的。”

      “......”昊远愣了一下,“这么长一道,你那时候一定很疼吧?”

      罗垚掀起眼皮,与他对视,“可能疼吧,我忘了。”

      “这是用什么划破的呀?”昊远一点一点地摸着那道疤。

      “酒瓶子。”罗垚说。

      他根本就没有忘记这道疤的来历,他一辈子都忘不掉。

      那是刘松,他曾经的养父,在他脸上留下的印记。

      要不是他拼了命地跑出那个家,他大概活不到成年,他会早早地死在刘松的手里。

      刘松酗酒,是个疯子,只在晚上发疯的那种疯子。

      白天他是热情好客的小卖店老板,他对顾客很好,人家少付个一两块的,他从来不计较。

      他对这个养子更好,他给小罗垚买好多新衣服新玩具,小卖店里所有的零食他都可以随便吃,抽屉里的钱他可以随便拿。刘松对小罗垚可以说是非常溺爱了。

      可这一切的好仅限于白天。

      慈祥的养父一到晚上就变成了恶魔。

      人和魔的分界线就在于晚餐时的那一整瓶高度白酒。

      每每在白酒见底之后,刘松就会瞪着血红的眼睛,一把拎起小罗垚,扯过一圈胶带封住他的嘴巴,开始揍他。

      刚开始的时候刘松还会收敛点儿,挑小罗垚屁股大腿之类的扇巴掌。

      小罗垚也会跑出去,但他年龄小,每次跑出去不多久,就会被刘松找回去,换一顿更狠的揍。

      直到两年后的一天,巴掌换成了破酒瓶子,大屁股换成了划脸。

      小罗垚满脸血地跑出去,藏进了一辆大货车里......

      当时他才9岁,那么疼,那么害怕,疼痛和恐惧早已深入骨髓,他又怎么可能忘记?

      昊远的手指在他脸上轻轻摩挲,罗垚不知道自己沉醉在什么里面,他只是觉得舒服,像心里有一张皱巴巴的纸,正在慢慢地被抚平......

      当听到“酒瓶子”这三个字的时候,昊远体内的某处骤然紧缩了一下,他不知道酒瓶子划在脸上是怎样的疼,但他知道棍棒打在身上是怎样的疼,罗垚的疼一定比他小时候挨过的那些更疼。

      此时此刻,他除了轻轻的抚摸他,也做不了更多,他跟主人格说过,他会消失,他不会表白,他会信守承诺。

      狗子已经把那根树枝啃成了三截,“嘎嘣嘎嘣”地断在地上,它甩甩尾巴站起来,回头看自己的主人。

      两个安静站立的人,握在一起的手,小心触碰的脸......就算它再通人性也看不明白,低呜了两声,眼里放出迷惑的光。

      罗垚和昊远一起扭头看它,昊远手臂垂下,眼皮也紧跟着垂下,脸红扑扑的。

      “你......”罗垚感觉到昊远的手心变烫,摆脱不掉的陌生情绪让他有些无措。

      罗垚没说出来的话让昊远心跳加速,他的嘴唇无声地动了两下。

      “你是不是有话想说?”罗垚问。

      “我......”昊远扬起下巴,看向罗垚的眼睛。

      那真的是一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即使已经心底微动,即使已经不同寻常,那双眸子还是淡淡的,冷冷的。

      “唉,算了,”昊远轻声道,“走吧。”

      “嗯。”罗垚没打算放开昊远的手,就那么一直抓着。

      两个人手叠在一起,牵着狗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往回走。

      昊远的副人格是突然消失的,在进别墅区大门的那一瞬。

      他本来就是一个无形的影子,除了主人格,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存在的痕迹。

      当他安全感十足的时候,双重人格的病症会消失。

      被罗垚握在手心的感觉,给他了很多的安全感,让他贪恋,也让他消失。

      昊远的副人格不见了,罗垚毫无察觉。

      那是副人格喜欢的人,主人格做不到心安理得,于是挣脱掉罗垚的手。

      隐蔽地抖了一下狗绳,狗子非常懂这个,撒开腿往前冲,昊远牵着狗绳跟在它后面狂奔。

      罗垚倒也没在意,只当刚才是惯性地抓住了昊远的手,忘了松开。

      他和昊远都觉得狗子记路,所以昊远没抬头看路,只顾跟着狗子跑。

      罗垚对自家狗子也放心,再说这是高档别墅小区,到处都是摄像头,物业和安保都非常好,也就没有在意招呼没打、一个劲儿往前跑的一人一狗。

      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摇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双手按了按裤兜,一如既往地没带打火机,只得作罢,把烟夹在了耳朵边。

      再抬头往前看的时候,两边的高大绿树夹着蜿蜒的小路,沉默地向小区深处伸展,哪儿还有昊远和狗子的影子?

      罗垚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手攥紧,烟盒被他攥成一团,黄色的烟丝零零散散地落在地上。

      “昊远——”罗垚大声喊。
      没有回应。

      “昊远——”罗垚开始往前跑。
      头顶的树叶沙沙作响。

      “昊远——”罗垚甩开长腿,越跑越快。

      风在他的耳边鼓鼓作响,好像再催他快一点,再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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