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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值此四时和顺,祈愿吾妻,长乐安康。
      《暴君败给了小皇后》/桃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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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暮天寒,昨夜里的大雪下至今晨,漫天的雪片疾落。整座皇城银装素裹,天地之美不染纤尘。

      今年的冬雪倒来得格外衬时,合了温夏的心意。

      去岁的雪也是这般好,但那时她无法瞧见。
      去年冬,她刚与戚延成婚不久,戚延一向厌她,那时随便捏了个由头罚她禁足。

      于是一早,温夏便换上为赏雪而备的朱红色凤栖牡丹锦衣,下着曳地金丝长裙,揽一件月白狐裘御寒,腕间佩戴上她最爱的一只白底青翡翠手镯,诏上画师为她描一幅雪中图。

      风雪乖巧,在她坐于梅林间时体贴地停了。

      红梅林间的人唇颊边漾着清隽的酒窝,娉婷坐姿娴静端雅,肌肤嫩白赛雪,黛眉下的杏眼灼若朝霞。

      这雪中红梅,花下华服,都不及她昳丽容貌。

      对于这样一位倾国之姿的皇后娘娘,画师下笔有神,也很是荣幸欢喜。

      宫女白蔻与香砂侯在一旁,见主子开心,脸上也是一团喜气。周围没有旁人,她们也忍不住捏了把雪相互玩掷。

      嬷嬷稳重,将注满热水的汤媪呈给温夏,细心换下她手上那个已经不太暖和的。

      “阿嬷,我不冷的。”温夏弯起唇角,嗓音轻润。

      许嬷笑着退至一旁,眉眼慈爱。
      她是看着温夏长大的,姑娘虽已贵为皇后,却仍是个小姑娘,高兴了喜欢穿新衣裳让画师作画,也喜欢腕间那些珠玉翡翠。不过才二八年华,人前已经撑足了母仪天下的架子,此刻难得的雪中胜景,是该舒舒心。

      画师的画在此时完成。

      帛画中的美人如同雪中仙临,螓首黛眉,白璧无瑕。
      虽一眼便是美人姿,但画上实在难描,不及眼前皇后嫣然灵璨的万分之一。

      画师对今日的画作依旧自惭形秽。

      温夏望着宫人展露在眼前的帛画,倒是笑靥明晰:“多谢陈工,我很喜欢。”

      许嬷笑着给了打赏,画师领赏而去。

      温夏轻声启唇:“阿嬷,今日晚膳我想喝桂花米酿,我还想架着炭火用瓷碟烤肉吃,我就吃这一回,可不可以呀?”

      “您是主子,奴婢当然听您的。咱闭上殿门,外人不会知道您小酌了。”许嬷乐呵呵道。

      白皙唇颊边的酒窝温柔绽开,温夏笑得满足。

      许嬷回宫去备酒菜。

      温夏起身在雪中漫步,一路在雪地里踩出深浅脚印。
      狐裘绒毛扫在她白皙颈间,她回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足印,不由感慨新鞋履的鞋底花纹真是好看。

      拢紧狐裘,温夏竟信步到了观宇楼。
      第一次登顶于高处,看到了脚下覆满白雪的宫阙。

      置于高处,才觉竟真有一股俯瞰山河的磅礴之感。

      这观宇楼是有来头的。
      它只供帝后亲临,可戚延从前不让她来。

      按礼制,她应该在大婚那日便能来此与戚延共揽山河。

      只是戚延不喜欢她,大婚那夜,他甚至没有挑过她的盖头。

      香砂性子明朗,惊喜地感叹怪不得只有帝后可以亲临,这般威严磅礴的景象,去别处哪都见不着。

      香砂忽又惊讶一声:“娘娘,那是皇上身边的侍卫?”

      楼下一玄衣侍卫正行走近前。

      温夏脸色微微一凝。
      有一丝难安的预感。

      果然,侍卫不多时便也登顶:“传皇上口谕。”

      温夏敛眉福身,心弦有不安的颤动。

      “朕埋头看奏疏,无暇与皇后登楼览雪,皇后给朕也看了吧。”

      看似寻常的口谕,可唯有温夏懂其中惩罚的意味。
      她知道这不是普普通通的赏雪。

      戚延一向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罚人理由。

      “臣妾领旨。皇上要臣妾赏雪之后做什么,写下千字览雪诗文?”

      侍卫未再答复,也不见离开,而是在旁监视她。

      温夏想起了牡丹盛开那日,她不过是在戚延出行的时辰撞了他要走的宫道,便被罚写了六千字的赏花诗文。
      那天她执笔到子夜里,搁下笔时,右腕都在发抖。白蔻送去,他却不满意竹简上洒了滴墨。

      他太厌恶她了,也许更甚,是恨。

      大婚那夜里,戚延说过,要她见着他了就有多远滚多远。

      温夏立于廊下凭栏远眺,迎面寒风扫在肌肤上,砭骨的冷意钻进颈项间,她好像明白了戚延这次的意思。

      他们的婚礼上他都不曾带她来此登顶,承认她皇后的身份。
      她此番登楼,在他眼中便视为逾越。

      毕竟,他从不承认她是他的皇后。

      白蔻与香砂对视一眼,由一人下楼去通报给许嬷。

      许嬷匆匆赶来时,温夏已在廊中伫立了大半个时辰,手中的汤婆子明明仍暖着,但她脸颊、脚底早已如踩着碎冰般冷。

      见着许嬷,温夏就像见着太后,可以把委屈流露给这个长辈,而不是端着皇后母仪天下的度量。

      “阿嬷,我眼睛吹得疼。”温夏鼻头红红,忍着难受的情绪。

      许嬷急忙将刚灌来的汤婆子与她手中那个对调:“娘娘莫急,奴婢这就去求见皇上!”

      温夏虽知戚延不会让她这么好过,但没有叫住许嬷。
      许嬷看着戚延长大,胜过她这个皇后的分量。

      可小半个时辰后,许嬷却是灰头土脸地回来。

      “娘娘,都怪老奴无用。”许嬷目中自责,又疼惜地来捂她手背。

      这也在温夏预料之中。

      她强打精神:“阿嬷,不怪你的。”
      “我听他的就是,瞧,已经有太阳了。”

      金光破开天际,光束裹着一地白雪,皑皑地面像炸开光般。
      可还是冷。

      这光毫无暖意,连风都似北地冰冷的朔风,刮着脸颊与手背,就似刮着骨头。

      温夏不得不踱步,从这头至另一头,却丝毫无用。
      足下就似踩着冰面般。
      也更觉入目的阳光映在这万千宫阙与满地白雪上,白茫茫刺痛着眼睛。

      手腕上心爱的镯子她已暖不热,好看的翡翠也在这一刻像冰冷的铁环套在腕间。
      这身新裙原本是为着入画好看,并不算御寒。

      这一刻,温夏再也没有赏雪的好心情。

      那侍卫的眼睛如同黏在人背上,间或都在提醒,皇上国务繁忙,想要赏哪方宫阙的雪。

      国务繁忙?

      他是记恨今晨大臣们仗着太后的旨意,给清晏殿强行塞去奏疏,逼迫他勤政而给她的报复吧。

      他一贯厌恶她与太后情同母女。
      也厌恶她父亲。
      这些年,她都是这般承受过来。

      寒风簌簌,温夏已有强撑的羸弱不支,双腿冷得发颤,无力扶着栏杆。这登顶之处根本没有御风的地方。

      白蔻与香砂候在她身后,也都急得、冻得直打颤。

      许嬷一咬牙:“老奴再去一趟,娘娘且再忍一忍。”
      温夏欲唤许嬷别去白费力气,张口便吸进口冷风,呛得掩面咳嗽。

      ……

      许嬷回太后宫中取了太后印鉴,穿进风雪赶往清晏殿。

      迈入殿门的瞬间,殿中炭火的暖意与门外冰天雪地是两个极端。

      许嬷跪在殿中:“奴婢拜见皇上。”

      殿内静肃,只有厚重竹简搁于案头的碰撞声,带着钝重的力量。

      许嬷直言:“殿外天寒,皇后娘娘为皇上赏雪已有两个时辰了,娘娘体弱,还请皇上准允老奴带娘娘回宫思过。”

      “她思什么过?”

      大殿高处传来清冷之音。
      波澜不惊,却有一种近乎雪虐风饕的疏冷。

      许嬷不予争辩,只伏低叩拜:“求皇上开恩。”

      啪嗒。
      竹简被凌空扔到案上。

      除此之外,静肃之中嗤笑声盘踞高处,透出一股刻入骨髓的漠然。

      “皇后清闲,朕就命她赏个雪,你们能急成这样。你瞧朕忙成什么样。”

      许嬷微微昂起低垂头颅,瞥一眼。

      就这也叫忙?

      那御案上不过两三道奏疏。

      而御案后的帝王浑身慵懒地倚在龙椅中,长腿交叠,黑靴懒漫搁在御案上,身下还燃着暖和炭火。

      他姿态浪肆不羁,骨节匀称的手指展一份长长奏疏,正遮住龙颜。懒得看,随意凌空一扔。
      啪嗒一声响,露出被竹简遮住的一张脸。

      面貌犹如音色,恰似十二月的寒天雪域。
      也不过二十又三,这份龙颜却有寒潭深处淬过的坚冷不摧。

      睥睨着许嬷这道抬眼,他眼底漫不经心,生出一股恣肆笑意。

      自御案到玉阶下,蜿蜒跪了十二名太监与几个学士。那些学士是科考中戚延自己选出来的天子门生,论学问并不清楚,倒是个个马屁一流。

      此刻个个怀里都捂着份奏疏。

      为首的两个太监与学士从衣襟里取出奏疏,小心翼翼呈上,谄媚得不讨好一点就要掉命似的。

      只是戚延皱起眉,才接过便随手一扔:“没捂热。”

      他今日被一帮老臣逼着批阅奏疏,嫌冬日里的竹简冷冰冰的,要他们捂热乎才肯看。

      为首的太监诚惶诚恐,不住磕头喊知错。

      许嬷垂下眼,这无动于衷之下,呈出了太后印鉴。

      “此乃太后离宫时所托印鉴,见此印如太后亲临,请皇上念在皇后娘娘年轻体弱的份上,让奴婢带娘娘回宫思过。”

      印鉴呈于手中,许嬷挺直脊背,只垂避着视线。

      戚延却是漫不经心一笑。

      他生着与太后极似的五官,先皇英姿与太后风华都在这张脸上完美呈现。
      用一句英隽俊朗,丰神恣肆不过为。
      只是那一双桃花眼多情却肃冷,那漆黑的瞳孔里,恍似一股颠覆朝纲的叛逆霍乱。

      这印鉴他甚至连看都懒得看。

      懒懒散散地抬手,跪在玉阶下的太监忙掏出怀中捂热的奏疏呈上。

      他却极不耐地皱眉:“谁汗臭?”

      那小太监脸色惨白,直呼是今日才换的差袍。

      戚延厌恶地扔了那卷奏疏。

      长长竹简就在许嬷身前摊开,墨色字迹书写着州郡民生,那是一方父母官为天灾中患难百姓祈求帝王遣政安顿。

      殿中鸦默雀静。

      亲卫在戚延不耐眼神下,一左一右钳住许嬷两臂,不顾她反抗架到了殿外去。

      许嬷只得隔着门跪地高呼,无非是些连太后都不放在眼里,等太后回宫势必会有轩然大波这一类的话。

      但许嬷也知这些威胁无用,想到打感情牌。

      “您也曾真真切切护过娘娘,那年她入宫时才五岁。您为护她,做的那些举国皆知,皇上可还记得?”

      “皇后娘娘贵体柔弱,实在经不起时下寒气。”

      “当年您对那小姑娘一见欢喜,求您念在那儿时的情分开恩。”

      “皇后娘娘品性柔洁,温婉端慧。宴上闺秀们都予她第一美人,不是空穴来风,您一直不愿见她,若是您见着一定会——”

      那一声“喜欢”未及脱口,已有太监笑呵呵出来,手捧着一条玄色长巾。

      许嬷还未开口,那长巾已覆在她唇上,使劲一勒,封住她悉数言语。

      许嬷不死心,仍跪在殿门外。
      寒风吹在她身上是刮骨的冷,她知道温夏更受不住这寒气,即便此刻已经出了太阳。

      她也是瞧着温夏长大的,小皇后乖柔听话、心思灵巧,对他们这些下人都很宽仁。皇后体弱,每每风寒,他们这些下人都恨不得替她受过,只想将她捧在心尖上护着。

      许嬷硬撑着跪了两个时辰。
      殿内一直未有赦令。
      她只得撑起疼痛双膝,蹒跚赶回观宇楼。

      ……

      温夏已经分不出冷是什么滋味了。

      她只觉得眼睛疼。
      如同被烈火焚烧的灼痛。

      迎着风雪艳阳,双眼竟是冰冷与灼烫的双重冲击。
      也越发辨不出入目景物,只见一片白茫占据她全部视野。
      杏眼迎风,不自觉流下热泪。

      见到许嬷爬上楼的身影,温夏鼻尖冻得通红。

      “阿嬷。”
      她音色软糯酸楚,所有委屈在母仪天下的身份下,都只能化作眼泪流转在清澈双目中。

      “阿嬷,我……我撑不住了。”

      这一声出口,所有强撑的信念都在此刻瓦解崩塌,她竟轰然跌倒在地。

      …

      这一路,温夏是被健壮的宫女背回寝宫的。

      寒冷令她浑身发抖,即便整个人泡在浴桶中也感受不到一丝热度。

      尤其是双眼灼痛难睁,只能紧闭着,不受控制地流下生理泪液。

      女医终于赶来,已顾不得其他,就在浴桶外为她诊脉,请她睁开双眼。

      “我,我睁不开。”母仪天下的规矩禁锢着她,那些少女的无助与恐慌都只能化作软糯的、压抑的颤声,带着强撑的端庄与难抑的委屈。

      “我双眼好疼,徐太医,我好像看不见——”

      温夏终于忍着疼睁开杏眼,入目却是一片灰白的世界,什么都看不见了。

      女医说,她患了雪盲症。

      轻则七日恢复,重则半月或一月慢慢痊愈。
      若是养不好,就难说……

      浴桶中热气氤氲,可温夏整颗心脏都是冰冷的。
      她甚至觉得连耳朵都丧失了听觉,许嬷与白蔻香砂那些安慰,她一句都听不到了。

      为什么他还是不放过她。

      这些年,她谨小慎微,对戚延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他凭什么永远这么欺负她……

      温夏已分不清白昼与黑夜,双目敷上药,却仍是疼痛难忍。

      她蜷在柔软床榻,怀中明明抱着注满热水的汤媪,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
      不知过去多久,她才终于睡去。

      她竟梦到了戚延。

      十二岁的戚延,她五岁入宫时,第一次见到的戚延。

      他也曾为她摘过星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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