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芦花合我老》倩妆

29、第二十七章 严氏兄弟

　　我愣了愣,随即和他打哈哈,
　　“哪里哪里,严兄更妙,更妙啊……”话音才落,就见站在后面的那少年脸色一白,而后便是重重哼了一声,一个白眼瞟过来,满是鄙视.
　　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中的歧义,只能讪讪笑着,那看着稍微年长的青年却是正了脸色,无比正式有礼的向我拱手道:
　　“小弟在家被我们宠坏了,多有得罪之处,还请陆兄不要见怪.”
　　我被这文绉绉的话雷的全身鸡皮疙瘩,只能勉强撑着手,忍住肉麻之情,学着他一样的文绉绉道:“严兄严重了.原是小弟失礼才是.”

　　“哪里哪里.”那人语调淡淡,突然略转了眼,瞟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少年:
　　“子墨,还不赔罪.”声调并不见得如何严厉,里面透出来的气势却是让人不自觉的低头.但那少年显然看我万分不爽,被这样的气势所压竟也不肯低头,只是有些着急的对着那青年道:
　　“三哥,你明知这人……”
　　话并没有说完,那青年只是淡淡的一个眼神就制止了他所有的话语.他明显很是忌惮这青年,即便多有不甘也还是对着我一辑到底,道:
　　“小弟多有得罪,陆兄勿怪.”
　　“哪里.”我下意识的便想去扶他,谁知手还没碰到就被他唯恐被碰到一样的一闪而过,动作速度快的就像我是一大型移动垃圾似的,完全伤害了我脆弱的心灵.偏他还不自觉,竟还咬着唇一副想发怒又不敢发怒的样子.那委屈的小模样,活像被我蹂躏了的良家妇男一样,看得我直想吐血三升.

　　我虽一向大度,但被他这般嫌弃也不免觉得难堪,心中恼怒,我正琢磨着要用个什么法子来整治整治这位貌似有严重洁癖的大少爷,却见他家大哥脸色更是难看,冷冷瞪了那还不断在擦袖子的龟毛男,后者立刻乖乖停止了动作,但还是颇不满,趁着他哥不注意便悄悄的狠狠剜了我一眼.
　　我心中本极为不爽,被他这般一弄,倒有些啼笑皆非,本来想计较的心也淡了下来.正巧这时小二送了酒菜上来,我便更无心计较,早早持好筷子,准备施展我的独门绝技佛山无影筷.
　　只是这太白楼所谓最贵的菜竟是一盘竹笋,虽然卖相俱佳,也颇为入口,但这么几片笋子就卖三十两纹银,他真当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我前辈子就最痛恨奸商,何况是这种明目张胆抢钱的!心中大为恼怒,我一拍桌子,气势十足的一声吼:
　　“小二,把你们掌柜的叫上来!”

　　“陆兄,怎么了?”严大哥看我变脸如翻书,有些莫名其妙的问我,严弟弟也是一脸怔愣.我被这两个冤大头气的无语,只能指着这盘菜义正言辞:
　　“他们抢银子啊!?”
　　“此话何解?”
　　我更是无语,只能手指抖啊抖的指着那几只竹笋:
　　“这些就值三十两银子!?”
　　谁知话音一落,严弟弟就扑哧一笑,冷冷瞟我一眼,难掩鄙视之情,就连严哥哥也是一脸兴味的似笑非笑.我瞬间默了,敢情我帮这两个冤大头心疼银子,他们还当我是傻X了!却听严弟弟不屑一顾的道:
　　“你懂什么,乡巴佬!”
　　“呃.”我一口气被噎在喉咙里,还没来得及反驳,却听他又道:
　　“这‘快马十鞭’乃是采自太白湖入春下的第一场春雨所孕育出来的青竹.趁着竹笋还未成型连竹带笋一同挖出,而后备下十匹快马,日夜兼程马不停蹄的送到这太白楼来,其间还要辅以清水用来养竹,才能做出这一盘‘快马十鞭’来.今日还是你运气好,才能尝上一次.你竟还敢说它不值三十两白银!?”说到最后一句,已是嘲讽意味十足,眼神更是赤裸裸的鄙视.

　　没弄清楚状况,搞得这么丢脸,我心中也很是懊恼.却见那位严大哥俊美的眼里竟也含了戏谑,仿佛也在笑我的无知,脸上也隐隐有了鄙视之意.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老天似乎还嫌我而今不够囧,那位店小二大哥竟真的把掌柜的叫出来了.
　　那掌柜是个中年男子,并没有一般商人的市侩之气,反而是有一股温和儒雅的气质,翩翩君子般的让人顿生好感.他一走过来便向我们行了一礼,不卑不亢的道:
　　“不知几位客官有什么吩咐?”
　　我被他一问囧的无地自容,眼光流转间果然看见那位严弟弟一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神情,真乃十足小人行径!我心中狠狠腹诽,不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严大哥.
　　但那位从方才见面就一直对我不错的严大哥却仿佛突然患上间歇性失明,对我殷殷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只是姿态无比高贵优雅的一口一口抿着杏花酿.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我表面淡定从容,心中泪流成河,一狠心迎上那位掌柜的目光,力求笑的无比镇定从容又云淡风轻:
　　“掌柜先生,在下只是品了这道‘快马十鞭’心生感叹,想作诗一首罢了.”
　　“哦?难得公子雅兴,是小店荣幸.”那掌柜淡淡一笑,说出的话语客气周到的无可挑剔.
　　我默了默,却发现严氏兄弟和掌柜都盯着我,一副等我开口的样子.我心中惶急,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以前背了的诗全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何况还要从里面剔选出专咏竹笋的诗,实在难度大了点!

　　沉默沉默再沉默.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很显然那三位都不是会选灭亡的主,直接选了爆发,最先开口的是严家小弟,一出声就是冷嘲热讽:
　　“怎么?陆兄,不是心生感叹吗?怎么不说话了呢?”
　　“……”继续沉默中.
　　“这位客官,请恕小的多嘴.不知客官构思好了么?”
　　“……”继续沉默沉默再沉默.
　　“陆兄,若实在勉强不如改日在作.”最后开口的是严大哥,明明是一句给我个台阶下的话,在他口中说出来却显得威慑力十足,眼看着不能在沉默,我干脆一咬牙,一首诗脱口而出:
　　“小小一颗笋,只言春日生.白银三十两,快马加十鞭.”

　　话才落下,严小弟就很不给面子的扑哧笑出声来,眼里流露出我已经熟悉了的鄙视之色.其他两人还好,并没有很明显的表达他们的嘲笑之意,掌柜甚至还很含蓄的道:
　　“客官才思敏捷,真乃一妙人,妙人也.”现在我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他说妙人是夸我的意思,看这三人笑意愈深,我心中恼怒,脑子却突然清明起来,赶忙道:
　　“刚才只是个小小的玩笑,各位别往心里去.现在才是真的作诗.”说罢,我还双手负立,头呈四十五度角微仰,摆出各大诗人最经典的吟诗模样,气沉丹田的道:
　　“嫩箨香苞初出林,五陵论价重如金.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寸心?”这是李商隐的一首诗,当年我背诗百首,唯爱李义山,所以他的诗也记得特别熟.即便这首不算太脍炙人口,我也还是信口就说来,一点也不费劲.
　　果然,有一刻,他们都没说话.我心中得意,志得意满的一个个看去,却见他们各自表情各异,掌柜是满眼惊艳,而严小弟却是一副别扭又不得不认栽的样子.最奇怪的是严大哥,他的眼神很古怪,复杂而深意,包含了太多东西,让我无法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