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啦飞驰的少年》贾岱澜

86、第 86 章

　　一月底的一模考试很快就来了，张阳涛考试前一晚差点儿失眠，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张大眼蹲在床头舔了他半宿。他一开灯，张大眼就把两个爪子叠在一起，上下拜，左右拜。

　　“你丫半夜不睡觉，在我床头蹦跶什么？”张阳涛伸手把她揽到被窝里，按着她的头，不让她折腾。

　　结果自己反倒是睡不着觉了，半夜四点钟爬起来看书，把那些语文要默写的东西反反复复再看一遍。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考试这么紧张。

　　一模考试就是阳溪一中高三学生的期末考试，考前就有人说，一模的成绩最接近高考成绩，大家都很重视。

　　张阳涛刚刚走出家门去考场，赵其乐就站在自家窗台上喊他：“一大清早干啥去啊？”
　　“赵哥？你怎么回来了？”张阳涛问道。
　　“我们放寒假了！”赵其乐烫头发了，一头的卷毛。
　　“我颜哥呢？”
　　赵其乐扭着脖子朝屋子里喊：“颜哥，张阳涛喊你！”
　　颜家禾缩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喊道：“让他好好考试，考完了回来打牌！”
　　赵其乐吹了个口哨：“听到没，颜哥让你好好考试，回来打牌！”
　　张阳涛扬起手里的语文书，抬腕看了看表：“得嘞！等我回来啊！”

　　赵大爷拎着二胡走到院子里，又开始了自己的二胡独奏，一年多过去了，赵大爷的耳聋好像又严重了一点儿。

　　时间真快，张阳涛也快要毕业了。

　　一模考试的卷子的确很难，两天的试考完，回到班级，一片哀嚎，很多人理综卷子没写完就交上去了。张阳涛也有几题没写，甚至差点数学也没写完。语文和英语倒也还凑活，正常发挥，反正都不是他强项，不拖后腿就行。

　　张阳涛和张海洋到花街书屋准备吃晚饭，电视机里面放着的都是各地的雪灾状况，张海洋说，他们今年估计是没法儿回爷爷奶奶家，得在花街过年了。

　　岳珊摆了饭菜在桌子上，喊道：“张阳涛？你到网吧去喊夏君亭和他爸来吃晚饭！”

　　张阳涛应了一声，披上衣服往花街街尾走去。
　　这段时间，夏开济不仅没有要把星月网吧关掉的意思，反而还雇了两个年轻人帮他照看网吧，他也好腾出空来打游戏。听夏君亭说，他爸要去阳溪镇上重新开一家网吧，拓展规模。

　　张阳涛走到星月网吧的时候，夏君亭正在和杨云云通电话，说是雪下的太大，他们今年也不打算回去过年了，夏开济正忙着说服夏正谦，爷俩忙了半天，张阳涛就在院子里逗狗玩儿。

　　“怎么了？”张阳涛问夏君亭。
　　“今年估计得在花街过春节了！”夏君亭说道。
　　“走吧，我爸喊你们去吃晚饭！”张阳涛牵着狗绳，勾着夏君亭的肩膀喊道：“叔！去我家吃晚饭！”

　　夏开济刚准备点烟的手缩回了口袋，他也发愁：“我还没自个儿过过年呢！”
　　“您去问问我爸不就成了，他有经验！”张阳涛说道。
　　夏君亭说：“你们今年也不打算回老家了？”
　　“不回了，今年的雪下的太大了，好多地方房子都压塌了！我今早看了新闻，往全国各地派了不少抢修队。”张阳涛说道。

　　“这么严重？”夏开济还是点了根烟，自顾自地抽着。
　　“叔！你这不像话啊，让我们吸二手烟。”张阳涛笑道。
　　“呦呵！你小子！都管起我来了！”夏开济拍了拍他的肩膀。

　　花街书屋里面热气腾腾的，岳珊准备了火锅，请他们来吃，屋里开着几盏白炽灯，昏黄黄的灯光，看着就叫人心里温暖。

　　“来来来，都坐！”岳珊带着围裙招呼他们坐下来，手里还拎着锅铲。
　　张海洋嘴上也叼着烟，他问道：“老夏！喝不喝酒？白的？黄的？红的？”

　　夏开济脱了外套，哈着气说：“白的！天冷，喝点儿白的！”
　　岳珊把要涮的肉类端上桌，说道：“来来来，你俩来，帮阿姨我端菜，看看你们喝什么！”
　　张阳涛伸手拿了个鹌鹑蛋放到嘴里，说道：“哎呀！整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
　　岳珊笑道：“你俩正长身体，饭量大，多吃点儿，要考试了，费脑子！”

　　饭菜都上齐了，花街书屋的门被推开了，有一个人夹着寒气走了进来。
　　“李双强？”张阳涛一声惊呼，随后脑门让人打了一下。
　　“没大没小！”李双强拿手敲了一下他的头：“快！重新喊！”

　　夏君亭看张阳涛一脸狼狈，笑着说：“主任好！”
　　李双强点点头，说：“哎！这样才像话！”
　　张阳涛说：“今儿个什么日子，怎么都来了？”

　　岳珊性格豪爽，能跟他们三个大男人拼白酒，张阳涛和夏君亭只能在一旁喝雪碧。
　　“吃菜！多吃点儿菜 ！”岳珊准备了半天，今天一定要吃完。

　　平时话多的张阳涛今晚都插不上话，三个大男人喝点酒就上头了，勾肩搭背，断断续续说着年轻时候的事情。夏君亭边听边吃，偶尔笑两声。

　　屋外大雪纷飞，屋内热气腾腾。
　　原来今晚是小年夜。

　　夏开济喝了口酒问：“哎！我问你们，你说过年该准备点儿什么？今年我们爷俩得留在花街过年了。”

　　岳珊喝了口酒，辣的她眼睛直眨巴，她半吐舌头说道：“要不今年我们大家在一起过年？”
　　“行！我看行！”张海洋第一个同意。
　　“哎！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年轻的时候，经常去阳溪镇上的一家迪厅跳舞？”李双强问道。
　　“记得！怎么不记得？”夏开济站起身：“我记得那霹雳舞，怎么跳来着？我都忘完了！”

　　张海洋鼓掌喝彩，岳珊跟着后面欢呼，李双强也笑着敲起了桌子。
　　张阳涛喝夏君亭对望了一眼，说：“他们年轻的时候，估计比我们还爱玩儿！”
　　李双强听见了，偏过头来补充：“我们那时候玩儿的都是高雅艺术！”

　　张海洋兴起，拿着啤酒瓶唱了两首歌。
　　夏君亭问道：“你爸唱歌挺好听，你唱歌怎么就跟哭似的？”
　　张阳涛笑着翻了个白眼，望着眼前这个好像换了个样子的老父亲，心里百感交集。

　　他们生活的年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年代呢？
　　那是个激情燃烧的岁月！

　　小年后七天，就是正月三十，他们约好了要一起过年。张阳涛裹着厚棉衣，站在赵大爷家的院子里吼道：“赵哥！颜哥！上街买年货去！”

　　赵其乐顶着鸡窝似的头，猛的打开了窗户，被颜家禾扔过来的枕头砸中了后背。
　　“你丫叫什么叫！这才几点？”赵其乐打哈欠问道。
　　“都八点了，不早了，咱们还得回来贴春联呢！”张阳涛神采奕奕。

　　张阳涛把颜家禾和赵其乐，还有赵大爷也约上一起过春节，年三十晚上就在赵其乐家里，热热闹闹的。
　　四个少年，借了辆三轮车，去花街集市买对联炮仗，还有瓜果之类的年货，张海洋特别叮嘱张阳涛，一定要买五花肉回来，今晚年夜饭要用！

　　年关将至，很多菜摊都收摊了，摊位上盖着一层尼龙罩，四角拿砖头压着，也有出摊的。

　　李守财正守在肉摊上，远远的就看到了赵其乐，他喊道：“乐乐！来买肉哇！”
　　“李哥！买肉！来半斤黑猪肉！”赵其乐晃了过去，和李守财说话。
　　赵其乐问道：“怎么样，那碟不错吧！”
　　李守财悄悄多给了他二两肉。
　　“回头我把我那点儿存货都给你！”赵其乐眨了眨眼睛。

　　李守财的老婆就在旁边，是个文静的女人，眉眼间有当年林老师的模样。
　　赵其乐想起了林墨白，林老师，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些什么。

　　张阳涛买了一兜子的瓜子，夏君亭问：“你买这么多？吃了不上火？”
　　“上什么火啊？今晚儿看春晚，不得多备着点儿？”要不是夏君亭拦着，张阳涛能扛半袋回家。

　　这几个人第一次一块儿过年，但是分工明确，岳珊像是个领头人，挥斥方遒，指点江山。
　　张阳涛和夏君亭负责花街书屋和星月网吧的对联张贴，颜家禾和赵其乐负责家里的。
　　张海洋和岳珊负责准备晚上的饭菜。
　　夏开济和李双强负责和面包饺子。
　　赵大爷呢？
　　赵大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过年的时候，家里有个老人，就有了主心骨。

　　张阳涛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灯笼，扶着梯子挂在门口，红彤彤的，风一吹，直晃动。
　　三轮车上半车的花炮，张阳涛花了不少钱，今晚全都放完。

　　年夜饭前，要先放一挂鞭炮，和一桶烟花，夏开济点了根烟走过来，点燃了导火线。
　　“蹭蹭蹭”
　　“噼里啪啦”
　　只要有一家的鞭炮声响起来，周围的鞭炮声就跟着起来了，几乎是同个时间段，花街各家各户的鞭炮声都响了起来，把黑漆漆的天空都照亮了。

　　天还是同样的一片天，人却是不一样的人了。
　　李双强默默抽烟，望着漫天的烟花，他依稀记得，二十年前，好像有一年，他们也是这样过春节的。

　　空气中弥漫着的硫磺，木炭的味道，是过年的味道。
　　很多年后，有些场景或许已经淡忘了，但是气味却牢牢刻在了张阳涛的脑海里。

　　四个少年，在院子里放花炮，差点把赵大爷的那棵枣树的树干上，造得都是黑灰。
　　张阳涛还垒了个小雪人，捧在手心里给夏君亭看，他问：“你看这个可不可爱？”
　　话音刚落，一个雪球就落到了他的寸头上。赵其乐全副武装，吐着舌头冲他示威：“略略略！”
　　张阳涛把雪人一抛，冲上前和赵其乐扭打在一起，眉梢眼角，到后来都挂着冰霜。
　　夏君亭和颜家禾在一边垒雪人，并不打算理睬这两个傻子。

　　张阳涛和赵其乐对望了一眼，强行将这两个人卷入战争，看起来是打雪仗，实际上是占便宜。
　　岳珊站在屋檐下喊道：“别打了！吃饭了！”

　　张阳涛的脸被夏君亭的一捧雪抹了脸。
　　走吧！吃年夜饭了！
　　过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