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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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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飘飘扬扬的落下来,像给天地笼罩上一层帷幕。
禁林在望,深绿浅绿交错,看上去并不如传闻的那般恐怖,反而有种宁静祥和的美。
但这片灵气氤氲之地却孕育了许多凶悍强大的灵兽,扶摇仙宫已是修仙界七大仙宫之一,内门弟子进入仍逃不脱一个死字。
顶着越来越大的飞雪,在这片寂静之地的上方,竟然有三柄飞剑破空而行。
踩在剑上的弟子脚踩鎏金祥云纹白靴,腰线红绦白玉灵牌,身着世家子弟特有的蓝金色法衣,是凡人想象中少年神仙的模样。
可他们的剑首却挑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
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饶是在这样的境遇下仍挺直脊背,倒像是一柄直挺挺的剑。
冰冷的风如刀割般冻红了他的脸,雪花将他的睫毛染成白色,少年整个人如一尊冻透了的寒玉。
唯有那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正中却燃着两簇带着恨意的火,在茫茫大雪中仍不肯熄灭。
“就这里,扔下去吧。” 为首的年轻人语气轻佻,似乎要扔下去的不是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袋垃圾。
“邵师兄,真的要这么做吗?这可是禁林,楚家不会追究我们的责任吧?”
“只管做,一切有世子担着,我可是楚迩的亲舅舅。”
“楚家心真狠……怎么说也是嫡长子,就因为没有灵力,就可以下这样的狠手。” 其中一个弟子嘟嘟囔囔。
那个叫邵师兄的笑了,眉宇间满是不屑:“在修真界,没有灵力就是死罪。他的存在除了给楚家蒙羞还有什么作用?要我说,现在我们不下手,他也活不过成年。”
邵樯的手掰起少年的下巴,目光从上扫到下,像打量一个玩物。少年无法动弹,只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身前的人,恨意如滚烫翻腾的狱火岩浆,隔着空气也能灼伤人。
邵樯被这目光盯出了火气,手下加重了力道:“楚澹啊楚澹,出身名门又怎么样?父亲是楚氏母亲是丹氏又怎么样?现在在楚家,就连一条狗的命都比你的命值钱。”
“因为狗,起码不会让楚家丢脸……啊!” 邵樯痛呼起来。
少年狠狠咬住了他捏在嘴边的拇指,仿佛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两片小小的牙齿上,生生把邵樯的指骨咬碎。
邵樯吃痛松手,楚澹白皙小巧的半张脸上都是深深的指痕,红红白白,配上嘴角的鲜血,更如地狱饿鬼,让人心惊。
任谁也不会想到,五岁前,楚澹是以少年天才,知书达理而闻名的。
邵樯更是心悸,眼前的少年死到临头了,竟然他有种感觉,如果这次不把他弄死,那这小崽子一定会把他们一家,包括他姐姐,他外甥,甚至整个楚家,都拖下地狱。
好在,没有人能从豁然泉禁地毫发无损的走出来,高阶弟子不行,一个没有灵力的人进去更是死定了。
想到这,邵樯抬起脚狠狠踹到少年胸腹之上,少年像断了线的风筝,砸向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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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前是翻滚的云雾,脚下是万丈深渊。
楚澹脑子里却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死。
还有太多的债留在这人间,他要让这些人一一还回来。
因着这念头,不满十三岁的少年冷静的可怕,用自己有的稀薄灵力护住心上三寸最要紧的命脉,在空中调整最能保护自己的姿势。
楚澹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必定会受很重的伤,而这伤也会吸引来禁林内的强大妖兽。但只要魂魄尚存,他宁愿做个鬼修,无论在禁林里蛰伏几十年,总能将债讨回来。
他曾在楚家的藏书阁里翻到过许多禁书,里面恰巧就记录了这些偏门邪功,偏偏他记忆力又奇好,在生死关头也能将那些内容一字不落的想起来。
变成鬼修要忍受削筋剥皮的痛苦,灵魂要被撕裂成一片一片,再重新凝聚,期间还需要大量的鲜血做祭,可谓是世间最邪门最阴毒的功法了。可是只要修成,功力进展也很快。
别人的鲜血暂时用不了,用自己的也可以。
楚澹做好了这个准备。
其实之前也不是没经受过这样的酷刑,为了让没有灵力的嫡长子重塑气海,七岁以前的楚澹经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先是被灌下各种稀有但也古怪的灵药、偏方,然后便是被火炼、被封在冰茧里三个月、被天雷灌顶……
但这些统统都没用,他的气海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就像是一个底部有破洞的木桶,不管多么努力,灵气总是只能有薄薄的一层底便散开,他注定无法修行。
楚家放弃了他,母亲过继了庶子。
从此一个生来矜贵、玉雪可爱,谁见了都夸赞想捏一把小脸,又因为他的气质与身份敬而远之的小公子,变成了连狗都不如的东西。
三年,种种寻常稚子无法想象的酷刑楚澹都熬了过来,可等以温情为名的伪装彻底崩塌,一切都变成了废墟。
曾经他为了家人的期待而活,现在,他为了毁灭而生。
一声巨响后,楚澹重重摔入了禁林深处。
没人能想象到,没有灵力、全身重伤的少年在面对巨大的妖兽随兕时,是怎样勉力支撑,晃晃悠悠地举起手边唯一的一把断剑。又是怎样在强大的威压下,抵住全身经脉破碎的痛楚,一字一句念下让身体和灵魂都破碎的禁咒:
“若为鬼修,念此禁咒,皮肉离散,魂魄分割,鲜血为祭,七七四十九日后,灵灯乃生,功法乃成……”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阴风席卷了整个树林,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天阴沉了大半,像风云都要变色。
然后便是耀目的白光,少年在剧痛中失去了意识。
昏沉中少年做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可在这混乱中,他总能看到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形状姣好,虽然蒙着血色,却有真切的痛与慈悲。
他不知身在何处,可懵懵懂懂地追随着那双眼睛,竟也没有就这样死去。
那仿佛是一轮猩红却温柔的月亮。
终于有一天,那无时无刻不折磨着他的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他听见一个像世间最美妙乐器发出的温柔声音:
“原来如此,竟然是这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