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堕》风歌起

30、第三十章 深渊不深

　　莫浅夜已经很久没有跟干娘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起聊天了，这几年他们各有各的职位到处奔忙，曾经云游四方建立的感情恍如隔世一般，他也从未想过余瞳竟然会有这样一段说不上感天动地却又真切执着的经历。那个神族少年木淼，原来只是她的一个寄托。
　　余瞳将自己的故事娓娓道来，她已经很久不曾回忆这些事情了，只是既然莫浅夜想知道她为什么一直把木淼带在身边，她便都说与他听。但等她从久违的情绪中抽身出来，又觉出了一丝不对劲，她的干儿子似乎产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
　　“阿夜，你怎么突然来问我这些事？”
　　对上余瞳疑惑的眼神，莫浅夜却并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反问她：“干娘，你知道莫衣究竟是什么人吗？”
　　“什……”他们此时依然在南星城中，早就领教过莫衣的强大的余瞳被莫浅夜不知死活的问话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自家干儿子的嘴，低声呵斥道：“你在说些什么？他是你师父！”
　　“他不是我师父，他只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伪神。”莫浅夜将余瞳的手拉了下来，冷冷地说道：“不用担心，他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我知道的甚至比干娘你还多。”
　　见他神色不似作假，余瞳也跟着严肃起来，随手在屋中下了道防止窥探的禁制，这才问他：“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些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知道多少？你可知莫衣有时间回溯之能？你可知他与天道同流合污？”不需要回答，莫浅夜已经透过余瞳的眼睛明白，他的干娘果然也隐约猜到了莫衣的身份。
　　“我……我只知道他当初把你捡回来是计算好的，木焱的死也是他在预见到我会成为天地灵境的主人之后伪装成天神下的手，他想借助宝物的力量在时间线上做些手脚，但我不知道、不知道他竟然与天道也有关系？”这怎么可能？余瞳内心复杂地想着，如果莫衣真的和天道是一伙的，那不就表示她现在在与天斗？！
　　见余瞳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莫浅夜只能把最近发生的事全部叙述了一遍，他们已经决心同莫衣和天道正式宣战，自然不再害怕泄露天机这种事，毕竟天道是绝对不能向自己创造出来的重要人物出手的，这会动摇规则的根基，更会让它自身遭到强烈反噬。
　　一番谈话下来，余瞳终于理清了那些曾经看不清楚的谜团，原来莫衣的能量完全出乎她的想象，甚至想要把所有人都当成他的棋子。她不禁发问：“为什么？”为什么莫衣一定要如此费心劳神地毁灭世界？他身为规则碎片，分明从诞生之初就站在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就算天道不愿收回他，他也可以过得潇洒快活。
　　“因为他不止是时间，更是恶意。”从被动到主动地吸收了数万年纯粹的恶意，他对整个大陆的美好产生一种本能的反感，而刚刚化成人形的他依旧受天道的制约不能肆意妄为，所以他才会兴致勃勃地做出了这样一个局，以满足他自身的欲望。
　　而莫浅夜和余瞳，就是离这个深渊最近的人。

　　幸好，他们并没有一直被蒙在鼓里。段云泽这个外来者像蝴蝶一样引动了一系列事情，彻底改变了莫衣设计好的棋盘，并且在说不上刻意的情况下将他们从深渊旁拽了出来。
　　余瞳看着莫浅夜，仿佛透过时光又看见了当初那个怕生的小少年，她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年的疼爱，如今悄悄地反抗莫衣也有他的一半影响，她实在不忍心看见那个眼底永远藏着天真的孩子死去，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工具。幸好他们还没有太过疏远，只要还在一起，就一定能逃离深渊。
　　莫浅夜看着一脸动容的余瞳，自己也忍不住被她的情绪所感染，难得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干娘的大腿上闭目养神，他的脑中一一闪过这些年的经历，然后发现，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在他人的怀抱中休息一下了。

　　等两个人都恢复到平时那种冷静的状态，莫浅夜终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对自己刚刚重返十三岁的举动感到丢脸，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才说道：“干娘，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问问浮灵中有多少是你的人，这些年又在背地里做了什么，我需要你的帮助。”
　　只要莫浅夜开口，别说是一个浮灵，就是要她上天入地她也能干得出来。余瞳感觉自己沉寂许久的母爱又熊熊燃烧了起来，索性将她的得力助手也叫了进来，三人就浮灵如何掩人耳目地与人神两族合作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莫浅夜这才知道，原来余瞳早在两年前就已经隐隐察觉到了莫衣的不对劲，后来遇到木淼才查清了木焱之死的真相，从此就开始了浮灵内部的分裂。当初浮灵在各大门派与家族中安插的人手给予了人族致命一击，而现在余瞳的人也已经混进了魔族和鬼族的军队，甚至收买了不少手中握有一定权势的将领。而痴将魔迟，是余瞳做得最成功的的一笔生意。
　　任谁也想不到，堂堂魔界三大将之一的魔迟，竟然在数万年前就与一名神族女子情投意合，甚至痴心到了能够为对方推翻魔界的地步。据魔迟自己所说，那名神族的身份也非常不一般，当年在虚魔手下他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突然就和对方成为了宿敌并且相隔两界几万年，早就已经为爱疯魔了，现如今好不容易与她在人界重逢，若是能够重新和对方在一起，叫他抛弃自己魔族的身份也无所谓。
　　也许有故事的人总会惺惺相惜，总而言之最后的结果是魔迟成为了余瞳埋在魔族军队中最大的钉子。

　　和余瞳谈妥之后，莫浅夜立刻通过天神留给他的符箓向他们传信，信上说明浮灵拥有的暗线超乎他的想象，是一股非常可观的力量，他们会继续隐藏直到余瞳下达发起总攻的命令，到时候必定会让莫衣吃个暗亏。
　　接到传信的段云泽表示很欣慰，事实上莫衣本身的修为境界与他差不了多少，但他背后代表的是世界意志，手下又收拢了大量兵力，如果不能一举击溃，势必引起疯狂反扑，如果真惹得天道不惜损伤本源也要出手的话，自然是底牌越多越好。

　　消失了数日的莫衣重新出现，立刻将所有魔族将领召回南星城开了个战略会议，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他要在十天后发动总攻！
　　早在意识到林余重新拿回了气运之力之时，莫衣就曾与天道私下谈过，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当时天道并不打算暴露自己失去了对世界的掌控这件事，于是隐瞒了天神作为高位面外来者的身份，导致莫衣对形势判断失误，放任林余成为了他身为规则碎片而不能动的存在。现如今神族已经开始向他施加压力，他必须要在优势尽失之前抢夺先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很快，魔族打算发动总攻的事就经由各个眼线传到了其他几族的耳朵里，并且顺势开始准备各种防御手段，而莫衣浑然不觉。
　　这十天里，莫衣完全没有为总攻做准备的意思，只是把所有事都交给魔邪去办，自己却神神秘秘地早出晚归，每天晚上还要逼着莫浅夜泡什么提升修为的药浴。那药浴用的是极为霸道的方子，人泡进去就会被药力一刻不停地冲击经脉，待经脉承受不住破碎之后又能够将其治愈，就这样在不断的破坏与重塑中增强身体的耐受力，同时疯狂地吸收炼化周身的灵气，以达到修为暴涨的目的。
　　只不过泡了十天，莫浅夜的修为已经从大乘期二层硬生生冲击到了大乘期六层，效果不可谓不显著。
　　今天是最后一天，明日一早，莫衣就会带领魔族大军踏平城池，让整片大陆都沦为战场。但莫浅夜也知道，所有人都做好了迎敌的准备，他们会将莫衣的高傲碾碎，告诉他谁才是真正的神。也许是最后一天让莫浅夜松懈了，这次的药浴来势汹汹，甚至让他不自觉泄露出了痛苦的□□，莫衣就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仿佛他脸上痛苦的神情是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一样。
　　等到莫浅夜差不多适应了药浴，莫衣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泡完这次药浴，你就是我的杀手锏了。”
　　只勉强保留着部分清醒的莫浅夜没听清莫衣的话，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我是说，今天过后，我们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生共死了，要好好惜命哦。”莫衣魔魅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将莫浅夜刚刚恢复的神智又拉回了混沌的状态。眼看着浴桶中的青年陷入昏睡，莫衣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扭曲到极点的笑容，既然你觉得自己有能力跟我斗，那我们就来玩一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