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念亦可即》一半洋葱

2、Chapter 2

　　九月初的津城，天气依旧炎热，虽有海风习习，但在烈日的炙烤下，汗水依旧往外直冒。

　　今年津城大学开学时间算是晚的了，九月八号开学，避开了更热的八月份，想必是学长学姐们用一声声悲惨叫苦换来的。

　　津城长大的裴昭当然知道这里的天气，清晨傍晚还会凉快些，而过了早上十点，太阳便突然般地加大功率蒸烤着大地，直到下午四五点才累了歇息。

　　所以，一大清早，裴昭就拉着行李箱来到了学校。人很少，根本不需要排队，报到、登记、体检，很快便来到了宿舍。

　　宿舍门上张贴着本宿舍的新生信息。裴昭这才知道了她的舍友——王诗扬，听起来是个文艺女生。

　　裴昭来得早，舍友还没到，一个人开始打扫宿舍。寝室看着不大，但对两个人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有独立的卫浴，也有阳台，不是常见的上床下桌，阳台门正对着宿舍门，靠墙两边依次是床、书桌书架和衣柜。

　　“218是不是？”一个响亮的女声问道。

　　另一个清脆的女声回应道：“我也忘了，单子上不是写着吗？哎？单子呢？”

　　“我们怎么知道你把表放哪了？”又一个浑厚的男声说。

　　“这这...就218，门上就有我名字，终于到了，热死我了！”

　　说着，便推开门。

　　一股淡香扑入鼻中，是有人给室内喷了香水，不知是什么花香，还夹杂着一丝橘子的香味，很好闻。

　　接着正对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有些偏瘦弱的背影，一席淡黄色的长裙，扎着单马尾，一手扶着窗框上沿，一手拿着抹布，正小心翼翼地站在窗台上擦拭着空调。

　　“裴昭，是吧？”王诗扬问。

　　裴昭听见后扭头朝她点头微笑道：“嗯，你好。叔叔阿姨好！”

　　说着裴昭将抹布放在空调机上，换只手扶住窗框，用另一只手揩去额头的汗水，姿势有些狼狈。

　　然而王诗扬却呆立欣赏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窗外自然光打进来，映出裴昭苗条的身影，弯弯的眉眼，脸颊两侧淡淡的酒窝，这笑容过分甜美，这就是她期待了两个月的舍友。

　　录取分数线出来后，王诗扬就在学校论坛找到了院系群以及班级群，知道了这届的八年连读生一共只有两个女生，除了她自己还有一个叫裴昭的保送生。王诗扬迫不及待地寻找着裴昭，然而直到开学，她都没有出现过，可能是学霸不玩论坛吧。

　　“来来，快下来，我来擦。”王爸朝裴昭喊道。

　　王诗扬这才回过神来：“你好你好！我是王诗扬。”她的脸红彤彤的，不知是热的还是……

　　裴昭没有下来，仍然微笑着回应道：“没事，马上就擦完了，擦完就能开空调凉快了。桌上有刚刚买的几瓶凉茶，你们可以先喝着解解暑。”

　　“哇！谢谢！”王诗扬早都走得又累又渴，也不客气了，放下背包，拿起一瓶坐到床板上喝了起来。连解暑的凉茶都准备好了，这也太贴心了吧，王诗扬想。

　　妈妈进来将两个行李箱放在墙边，嗔怪道：“叫你早点起来，你不起，现在知道抱怨热了？”

　　爸爸也将背着的被褥，凉席等拿了进来，两人开始打量着宿舍环境。

　　宿舍很干净，因为裴昭已经打扫得差不多了，包括王诗扬自己的书桌书架，裴昭也一并擦洗了一遍。虽然比不上自家的卧室，但也还是很不错的。

　　很快，裴昭擦完了空调。打开空调，不一会儿房间内就凉快了起来。

　　“你一个人来的吗？家长没来送吗？”王妈问裴昭。

　　“嗯，我一个人来的。”

　　说完又补了一句：“我家就是津城的。”似乎解释着为什么父母没来送她。

　　裴爸本来是要来送她的，然而夜里的一通电话报销了今天的安排。爸爸抱歉地说明天陪不了她时，裴昭什么也没说，医生就是这样，裴昭也早已习惯了。裴昭从不撒娇要求、也不抱怨，至少从妈妈去世后是这样。

　　“我都说了，不用来送我吧，你看看人家学霸都一个人来的。”王诗扬向妈妈说。

　　“那是人家家就在这。你看看人家早早就起来到学校，还帮你把宿舍打扫干净了，你怎么不学学啊？早上叫都叫不起来。”

　　“...你...我...”王诗扬脸又红了，又被亲妈怼到说不出话。

　　“你妈没来过这么好的大学，这不是靠你才能到这学校看看吗！”爸爸笑看着母女两喋喋不休地拌嘴，选择站在女儿这边。

　　收拾完宿舍，就到午饭点了，屋外太阳正烈，四个人就近到学校食堂吃饭，正好四人一桌。

　　食堂饭菜很不错，尤其是新生开学那几天。

　　王爸王妈点了很多菜，几乎放满了整个餐桌，吃饭间不停地向王诗扬的碗中夹菜，让她多吃点，也嘱咐裴昭多吃点。

　　确实，两个人都有些偏瘦，不过王诗扬要比裴昭好些，可能是一直有父母在旁监督吃饭吧。

　　王诗扬的爸妈很健谈，王诗扬也是自来熟，饭桌上聊得很开心。裴昭话并不多，更多的是听他们一家三口说。

　　谈话间，裴昭得知王诗扬父母经营着一家玻璃公司，家境殷实，而王诗扬是独生女，是家里的小公主，从小娇生惯养长大。

　　而王诗扬能考上津大也算是幸运“捡漏”，今年津大医学院在他们省断档了，就是往年分数线很高，今年没什么人敢报，甚至连冲一冲的想法都没有。这就便宜了王诗扬。

　　说来也是好笑，王诗扬之所以第一志愿报考津大医学院是她觉得穿白大褂，拿手术刀的医生很帅。

　　不过确实，没有什么比跟死神抢人更帅气的事了。

　　“捡漏”进来的王诗扬很快便体会到了与学霸间的差距。这是一群全国最顶尖的学生，保送的自不必多说，高考进来的个个都是680往上，只有王诗扬不属于他们。面对一本本厚实的教材，王诗扬苦不堪言，只能摁着头皮硬啃，奋力追赶着学霸们的脚步。

　　八年制还有一个惨绝人寰的淘汰分流制度，绩点达不到一定的要求就会在某个时候被淘汰，留级或者去五年制。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还好有裴昭陪着她，裴昭总会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妥当，总能把当天学习的知识掌握好，王诗扬也就跟着学。

　　然而人的接受能力是不同的，上课走神是不受自己控制的，有时甚至没走神，也会有听不懂的地方，这时就靠裴昭来救命了。

　　大一的第一次期中考试前晚，两人在寝室复习《大学医科数学》，准确地说是裴昭带着王诗扬复习。

　　裴昭在叨叨地梳理着知识点。

　　“你就把那十个泰勒公式记住就行了，考试一定出不了这个范围的。”

　　“求极限就是求无穷小比阶，洛必达，洛必达不行就泰勒展开，等价无穷小替换。”

　　“积分就那四种：凑微分、换元、分部积分、有理函数积分，也不难。”

　　王诗扬云里雾里地听着，突然说：“等下。”说着拿出手机，点开了手机淘宝。

　　裴昭见状，准备抢过手机：“不是吧阿Sir！你现在还有心思逛淘宝啊！”

　　“哎呀！等下嘛！让我积点德！”说着王诗扬打开了淘宝公益，选择了一个爱心早餐的公益项目，捐助了1000块钱。

　　“...你还信这个？捐钱，你就能考好啦？”裴昭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一操作。

　　“善有善报嘛！我高中就经常考前捐一些，你看我高考就考得挺好的，还当了‘捡漏王’。”王诗扬抬头看向裴昭：“还幸运地遇见了你！”

　　“……”

　　“我妈常说，人要能认识到自己的幸运，要多多帮助那些出生条件不好的人，这不是他们的问题，有可能我们的起点是那些人终其一生都难以达到的终点。”

　　“没想到你还有这思想觉悟啊！”裴昭以为王诗扬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独生女，平常大大咧咧的，不会太在乎他人感受，而这一番话改变了她的印象。

　　裴昭也拿出手机：“那我也来捐一些吧。”

　　打开淘宝公益，裴昭看到有各种公益项目，爱心早餐的、图书角的、保护动物的、关爱老人的，裴昭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了一个叫希望工程1+1的项目上。

　　点开项目说明，这是一个一对一的精准助学的项目，1000元即可帮助一个贫困地区儿童实现一年的上学梦。

　　王诗扬也凑过来看：“你这不如捐个群体性的项目，一对一...到时候资助了个顽皮不学好的，还要把你给气着”

　　“哼！万一资助出个大学霸呢！”说着裴昭就准备捐款。

　　付完款后，裴昭一把抢过王诗扬的手机，窃笑地说：“先帮我们的王大小姐成为学霸吧，没收手机，专心复习。”

　　“……”

　　收到青基会（CYDF）寄来的1+1结对卡已是一个月后了。

　　资助的对象是一个名叫陆馨儿的小女孩，6岁了，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资料上写了女孩的家庭状况：去年一家三口回乡过年时遭遇车祸，父母抢救无效死亡，奶奶因过度悲伤也于不久后去世，现与爷爷相依为命。是真的惨，裴昭不禁感慨。

　　信件中还有一张女孩的照片，女孩柳眉星眼，小脸圆嘟嘟的，很干净，嘴角向上微笑着，然而她的眼神中却有种说不透的落寞感。这是工作人员引导的，她们要微笑，要给资助人留下好的印象，争取着来年能继续受到资助。

　　受助的孩子也会收到结对卡，上面也会有捐赠人的具体信息，不过裴昭在捐助时要求隐去她的个人信息，只留给女孩一句话：外面世界很大，试着走出来看看吧，相信你可以的。

　　不过现在想想，当时留的那句话似乎有些不合适了，外面的世界夺走了她父母的生命，孩子还愿意走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