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井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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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这次进梦境的过程孟醒显然留了个心眼，没像上次一样扯着追期两眼一闭就直接跳进来。
灰白色的雾气从身旁放着的一个小木盒子里散出来，轻轻拢住三个人。
在追期眼里，只是一晃神的时间，世界就又变了个样子。
“……这是哪？”他眨了下眼睛，双手一撑从半坐变成了站立的姿态。
孟醒静静地站在一旁，目光透过镜片沉静地注视着手里的几张纸片，闻言像看傻子似的看向他：“？”
追期：“……”
与上一次赵谅的梦境不同，这次他们所在的地方至少可以猜个大概。
已是深夜，隐约的灯光照射下，可以看出这是某户人家的庭院。
四周的半矮树枝繁叶茂，却又修剪得十分整齐，他们所站的这块平地边摆着几把藤椅，还有一个白色的双人秋千。都被擦拭的一尘不染，在夜色里瞧上去十分的温馨。
偏一下头，能看到两人身后有一幢别墅式的建筑，一楼对着庭院这边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窗内能看到些微光。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肯定条件不差。
没有得到前辈任何解释的追期很快反应了过来，自己都想白自己一眼，揉了下微酸的脖子：“瞧我又问了什么蠢话……”片刻后道：“那个，梦？”
他这个问句掐头去尾，孟醒却点了点头，视线又转向别墅楼：“知道就行，不算太蠢……这是井惕家的房子。走吧。”话说了一半，他转了脚尖的方向改向大门处走去。
当孟醒的左手覆上电铃的那一刻，追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大半夜的，谁有闲情雅致来给孟塔主您开门？
……
仿佛是为了打他的脸，大半夜的，紧闭的大门就是被毫无征兆地打开了。
追期：“……”
里面亮着的橘色灯光透过了门缝，一个陌生的声音传来：“请进。”
孟醒像是知道他在发呆，轻轻拽了下他的袖口才走进去。
与孟醒家的黑白灰简约风不同，室内陈设非常复古。
昏暗的光线勾勒出巨大落地书柜的轮廓，一直攀升到二楼，他们目光所及最远的地方。软绒沙发垫在深色地毯的一侧，在较暗的室内被镀上一层极薄的光。
整个屋子呈现出一种木头般的厚蕴氛围。
客厅明明很大，却只亮了一盏小小的落地台灯，灯下的躺椅里坐着一个人。
他原本正在阅读一本厚厚的书籍，见他们进来便抬起了头，笑着说：“醒醒？晚上好。”
男人语调温和不高不低，像孟醒一样带着股蛊惑人心的安定感。
孟醒轻车熟路的换好鞋，拐着他往里走：“嗯，晚上好。”
“这位是……？”躺椅里的人把书合了起来，状似随意地问道。
追期跟着他在沙发边站定。
“追期，我那边新来的实习生。”
隔着三步远，那个人站起了身，冲他们笑道：“追期？你好，我是傅彩。”
傅彩一路送他们上了三楼，看着人进屋。
“这是你的房间，”傅彩站在他俩往前一步远的地方，帮他们打开门后又将钥匙交给孟醒，侧身对着刚认识的追期说，“两个房间是互相独立的，不过中间有一道隔门，两边都可以分别上锁。如果你们要说话，把两边的门锁打开就好。有什么事情可以再来问我，我住二楼右边那间。
“我先下去了，晚安。”
两人道了谢：“晚安。”
……
追期先在自己房间里磨蹭着换了身暖和点的衣服，借着“适应了忘城的生物钟，现在才下午，一点睡意都没有”，愣是蹭来了仅一门之隔的孟醒的房间。
这时的孟醒正独自靠在床头，戴上耳扣捏了个文件夹翻阅，忙着并不是很想理他，所以没说话。
这种一言不发的沉默对于追期来说堪称折磨。
他用脚轻轻地左右晃着椅子，思来想去半晌，他决定还是去逗一下孟醒。
反正要么无聊死，要么被塔主反怼死，横竖都是一样的结果。
他试探着拖着椅子往孟醒那边挪了半步。
“唰——”一个白色的不明物体直冲着他的脸飞来。
“……嘭。哗！”
追期迅速抬手，在距离自己鼻尖不到两厘米的地方有惊无险地接住了。
耳边接着传来孟醒不紧不慢的声音：“反应力还不错。”
险些被砸中正脸的追期：“……”我应该说谢谢吗？
然后就听见孟醒又添上一句：“可惜没长脑子。”
追期：“……”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里差点让自己破相的东西。
孟醒懒散地靠在床头，白色的耳扣将隐藏的两根细线放出来，顺着他的脸侧一直垂下，静静地搭在肩膀上。他曲起一边腿，将放在膝盖上的纸卷了卷：“拿去看，这边夜晚比较长，有的是时间给你慢慢耗。”
“哦。”追期低低的应了声，放过了一直晃悠着的椅子，两手一撑椅背站起来，非常自觉地往自己房间里走。
“等会儿，”孟醒又换了只脚，出声叫住他，“你没什么要问的吗？”
……
我手都握在门把上了，您就不能早一点儿、至少在我还坐着的时候提出这么善解人意的问题吗。
追·懒人·期感觉自己不久前才学来的职业笑脸有点裂。
但人家台阶都递过来了，不用就可惜了对吧。
还是得物尽其用。
于是他转了身背靠着门板，道：“有啊。”
孟醒拿过一边床头柜上放着的灰色背包，向下对着床面扯开拉链，又哗啦啦掉出一堆书。一边随意地挑了两本，一边点头示意他问。
追期故作深沉的想了会儿：“你和楼下那位，呃……”没记名字的弊端瞬间暴露出来。
“傅彩。”孟醒贴心的接话。
“嗯。你们以前认识吗？”
和上次在赵谅的梦里不同，这次孟醒并没有做自我介绍，对方却隔着昏暗的光线把他认了出来，连问好都特别自然。
更何况孟醒像是知道别墅里里有人深夜还没休息，径直就按了门铃。而屋内的傅彩也如他所料地开了门。
由此可见，两人不仅认识，应该还非常的熟悉。
孟醒对他猜到这点事一点也不意外，甚至较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嗯，熟人。都是老朋友。”
追期左手挠了下脑袋：“那，根据你上次跟我说的。
“进入梦境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对于梦境主人来说最重要的……”
孟醒给书翻页的动作不知道为什么定住了，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那这次梦的主人……”
“井惕。”
“……对。他和傅彩是什么关系？”
孟醒眸光一闪，抬手擦了下自己的右耳垂，撑着下巴沉默了会儿，良久才道：“嗯……算兄弟吧。”
“不同姓？”追期好奇问。
“嗯，不是亲生的。”
屋内的空气突兀地沉默下来。
孟醒不动声色地加快速度翻完了手里的一本书，摘下耳扣放到一边的柜子上，抬手去够房间里唯一亮着的床头灯的控制拉绳：“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详细情况带你亲自去看看，自己体会才懂。
“你先走吧，好奇的自己就自己先将就着着看看。老人家看书看久了眼睛有点累，想歇会儿。”
驱赶的意味明显，得到答案的追期也不再多问了。只把身侧的门打开，放轻点声音说：“好。”
孟醒直接拉了灯，宽敞的房间瞬间变得漆黑一片，可见范围内只剩下家具模糊的棱角。
追期说：“晚安。”
“你也早点休息，不然明天任务重，会累……好梦。”孟醒应了声。
……早点休息个头啊。
回了房间的追期把拖鞋一扔，异常敬业地打开了工作模式。
本来本着偷懒这事能偷一天就偷一天的原则，他这时应该待在自己温暖又熟悉的被窝里静静地发着呆，又或者满足地睡上一大觉。但没办法，人已经被拽了过来，又有有趣的故事了，当然得先听了再说。
多年八卦培养出的敏锐嗅觉让他感觉到，这次的梦境一定非常有意思。
“井惕……”
他向后一倒，半个人仰面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把纸往脸上一盖，手搭在脑后开始思考。
姓井的？还是我原来应该认识的？
追期试图在脑海里刷一遍联系人名单，但是不到一分钟就放弃了。
虽然说是刷，但能让他记住名字的人简直屈指可数。不像孟醒这个人，跟个显微镜似的，才和他说几句话，就感觉自己祖宗十八代都被人家看透了。
而且自己本就懒得记人名字，不熟悉的甚至就直接“喂”来代替。
不过……孟醒这名字还算好记。
毕竟自己的梦每天都醒。
追期一边想，一边苦笑着嘟了下嘴，把纸往旁边吹开了一点，给自己留下呼吸的余地。
算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反正某塔主说了这个梦境的黑夜时间长，那就应该有很充裕的时间来供他瞎分析才对。
追期用正眼瞟上打开的第一张纸页——这是井惕的介绍。
“井惕，男、20岁，家中二子之一。单身，职业医生，有医疗中级执照……”他一张一张地翻过去，戴着黑色指环的手指在雪白的纸张间穿梭，时不时按揉一下因为躺姿而酸痛的头颈。
多正常的一个档案啊。追期啧了一声。
父母健在，哥哥帅气，年纪轻轻事业有成，还没有麻烦的对象，这不是挺幸福的吗？
“让我看看，是怎么死的……”追期也感觉自己这话很古怪，显得不怀好意似的。但没办法，毕竟人家井惕已经到了忘城，在正常人普遍理解的意义上已经不算活着了。
但应该也不算死亡，毕竟“孟婆”这关还没过。而且就孟醒还得亲自来梦里解决这事来说，问题还不小。
追期上次在孟醒的提携下翻过赵谅的档案，知道梦境主人的死因一般被孟塔排在最后一页。
有详细的死亡时间，方式以及原因。
他开了两盏壁灯和头上的一个小顶灯，光线是和在隔壁孟醒房间看到的一样的橘黄色，柔柔的照在露着的皮肤上，即使没开暖气也让人感觉暖和不少。
或许是环境和心理的影响？
其实环境的影响并不能或许影响人的心情，至少对于此时的“敬业青年”追某来说不顶线用。
“……跳，楼？”
……
他疑问的声音逐渐掉落，只撑着半个身子的左手臂像负重了很久、终于承受不住一般，突然爆发出酸痛的感觉。晕感一下子蔓延到心口上，让他眼前一晃便倒了下去。
好累啊，先睡一会儿。反正那人说过夜晚还长，等会再起来看也不碍事……
即使知道这边的夜晚十分漫长，孟醒依旧睡了整整一个晚上。
昨天那么早把乱窜的实习生赶回去不只是因为想敷衍，真是着实累了。所以等他隔天一早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光已然初初透亮。
“……”孟醒打了个哈欠翻身下床。
难道是太累了？还是因为已经出入过这个熟悉的环境而产生了什么惰性？
……算了，反正本来就懒。
三两下洗漱完毕，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
快八点了，追期这人居然还没醒。是想正式上班第一天，第二个任务都还没完成就被开了吗？
孟醒走到隔门边上，抬手敲了敲：“……你醒了没？”
门的另一边没有任何答复。
真的还在睡？孟醒撇了撇嘴，等会儿就要错过时间了。他又反复地敲了敲，对面依旧毫无反应。
房间的大门和隔门都是木质的，只不过一扇是推开的，这一扇则需要向两侧拉，不像玻璃门能看见对面的情况。他伸手按了一下门把，金属片的细微摩擦声意外地响起。
“没锁？”孟醒心情逐渐复杂。
想来也是，昨晚自己甩了追期一脸资料后，他就异常乖巧地直接蹭开门回去了。不过看这人原来的表现也不算傻吧，怎么连点基本的防备心都没有……
于是他试探着把门向右拉开了一点：“……我过来了？”
门顺着轨道移动，发出划拉金属的声音。
灯是开着的，大半个房间都隐在门边立柜的侧面。
孟醒往前卖了半步，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追期在床边悬空的一只脚。
居然还穿着鞋子……
“还睡着？”孟醒一脸无语地转身绕过柜子，终于将整个房间纳入眼里。
追期半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压着的一边腿曲着，另一只则伸直了将脚探出了床板，只拿背影对着他。除了连件衣服都没换就睡着了这点，看上去还是比较安详的。
孟醒朝他身边走去，俯身拍拍他的右肩：“起来，了……”
“！”
他的动作蓦然顿住。
“喂，追期？你还好吗，醒醒！”
追期脸边盖着的纸被他一下扫开，少年人精致的脸和劲瘦的脖颈一下子暴露在空气中。
他双眼似不安地闭合，嘴角也紧抿着，极细的红线越过了出挑的锁骨往咽喉蔓延。
像藤攀住了结实的枝丫，肆意的生长便一刻不停。
偏偏又是像象征着死亡的彼岸花一样的红色，张扬地彰显着古怪与危险的意味。
孟醒毫不犹豫地把手贴上追期额头，温度比上次还要高。
果然。孟醒咬了咬牙。
和他想的分毫不差。
和追期刚认识的时候，他才见过这红线。
那时只当是这个小年轻自己得的怪病，也就没管太多。直到他不请自来地到了孟塔，又一路窜到了他的办公室和家里，他才想起来自己应该探究一下。于是他便躲在三楼翻了半晚上的书，结果却没什么收获，这才决定带人去爱情医院看看。
井医生，也就是井惕的父亲。算是忘城厉害的医生了，担保说不算要紧的事。他也仔细地翻了真正到自己手上的“绝对够用”的结果报告，才又放心地把追期带了出来。
还是本着这个梦境的执念解决的难度高，想让这不识好歹、来路不正的小年轻尽早认识到孟塔这边工作的变态程度，然后达到对方自己主动走人的目的。
但其实给到他手上的检查单只有一半，是井叔能保证没有问题的部分。而剩下的因为不确定性太大，专业术语又太多太杂，便留在了医院给他们专业的人员继续看着。
没想到，这才几天，追期居然就又发病了。
身边人一言不发地躺着，这会儿倒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他尝试着想把他抬起来，试了一次却没成功。孟醒长叹一声，又是不正常的沉重。
他又一次抬起手发力，挽过他的臂弯。
啧，拼一下。
“就当是欠你的。”
……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井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