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催眠的爱情》黄风

3、第二章

　　午餐后，谷菱谢绝了二位好友的邀请，一个人抱着几袋文件往学生会办公楼走去。远远的就看见一幢隐约露出墨绿外墙的三层小楼，在门口的花红柳绿映衬托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这就是全校闻名的学生办公楼，又戏称非政府组织总部。虽比不上教师办公楼的辉煌大气，但也有近半百的房间。还没进入大门就碰见几位热情的学生，冲着她打招呼。
　　“HI，谷菱，回来了！”
　　“恢复得不错，又可以出来祸害人间了。”她发现学校里大多数人对她的冠名有问题，虽说没有恶意，但谷菱还是忍不住怀疑自己得罪很多人。
　　“居然还是完完整整的，不是说因为被人泼硫酸，差点被毁容。所以躲了三个月。”第二个版本出现了！谁吃了饭没事在那造谣？
　　“在哪家医院整容？效果这么好？”有个女生跃跃欲试，打算自己也去试试。
　　“ 我没毁容！！”谷菱急得大叫。
　　“不是毁容？”一个男生忽然诡异的看了她许久，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跑去结婚生孩子了？”谷菱想到休克后，谁可以背她去医院。这第三个版本在挑战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傻子呀，三个月生得出孩子？”笨蛋也知道十月怀胎。谷菱宁愿相信自己发生车祸。
　　“到底是谁在造谣？是谁？”谷菱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喊，在心里把满清十大酷刑复习一遍。大家闻言面面相觑，竟然发现没有一个人听过当事人的亲诉。于是，更多感兴趣的人涌了过来，准备了解第一手资料，谷菱顿时寸步难行。
　　与此同时，在三楼最南面的会长办公室里，深秋午后的阳光被厚厚的帷幕隔绝在外，使得这间原先采光最佳的房间失去了温暖。邹长岚斜斜靠坐在办公椅上，眼神迷离，脑袋微仰，竟有股颓废的野性诱惑。
　　“你喝酒了？”说话的是一个精瘦的男生，不是很高，有着灿烂的笑容。他半坐在办公桌上，离邹长岚比较近，所以能闻到一丝丝淡淡的酒气。
　　“一点点。”邹长岚双目微张，轻轻地说。
　　“可别让人发现你带头犯校规。”
　　邹长岚淡淡地说：“我可以。校规只限制18岁以下禁酒。”麦冬想起来，邹长岚是插班生，比大家要大上几岁。是不是因为这样，他显得更加成熟稳重？对邹长岚，麦冬一直十分好奇，他太内敛，也太神秘，即使两人同学共事快一年，麦冬仍然看不懂他。这激起了麦冬更大的调查决心，他坚信邹长岚的来历很不一般。他来学校的目的不可能是回国参加大学高考那么简单。
　　“为什么喝酒？开心？”为什么选在今天，谷菱回来的日子里喝酒，麦冬不由想起校内流传很广的一则诽闻。难道真的是因为谷菱，他不动声色仔细观察邹长岚。今天的邹长岚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些放松，对外界的防御也没有平时重，是个了解真相的好机会。
　　“开心？”邹长岚站起来缓缓走到窗前，轻轻抚摩着棉制窗帘，“也许是应该感到高兴，可是我做不到。”邹长岚突然拉开窗帘，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无法温暖他的灵魂。
　　“麦子，你试过被人遗忘吗？不，你不用说。这种感觉不好，很不好。我讨厌这样。”麦冬看这他的背影，想象他的脸上现在是一种怎样的不甘、愤怒和心痛。
　　“就如同被她抛弃一般。”任何人看到这么骄傲的他斜靠窗弦，语气失意，神色凄婉地喃喃自语，都会叹息不已。至此，麦冬已不用猜测，邹长岚对谷菱的感情，而谷菱失忆一说已有肯定结果。对于他们的情感内幕，自己也不好多说，只能无言的拍拍他的肩膀。时间静静流淌，邹长岚很快恢复了平和，麦冬知道，酒精的作用已经结束，邹长岚又变回展示给大众的那一面。他也没有继续呆下去的必要，拉上门的刹那，他似乎听到邹长岚的一句话：“我早该想到有这种结果……”难道谷菱消失三个月之事另有隐情？心头疑云又加重。似乎应该在调查邹长岚的同时也了解一下谷菱。
　　“邹长岚，邹长岚……”谷菱的声音从走廊上逼近，果然，她又不打招呼撞开门冲了进来。她忘了这间办公室有门槛的。这个门槛的存在也是个谜，全校就会长办公室在门口加了障碍物，但没人知道邹长岚的想法。谷菱无数次在这里遭受打击，所以她是全校最反对这块木板的人。今天也一样，她又被绊了一下，身子失去控制的扑向地面，幸亏她机灵地用怀中的文件垫底，才不至于摔得太痛。
　　邹长岚轻轻的扶起狼狈不堪的谷菱，有些恼火的说：“你不会敲门啊？”如果她乖乖在门口停下来，早就可以发现这里有门槛。现在，不由让人联想，邹长岚当初架设门槛的动机是不是就想让她学会敲门？谷菱痴痴地看这放在自己腰间的大手，感觉那个部位特别灼热，一个恐惧又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不，她才不相信楼下那些八卦的流言，什么和邹长岚生孩子去了？亏他们想得出，她才不要和一个大冰块呆在一起，好恐怖的。但又忍不住微微心动，她很可耻的对邹长岚的侧脸产生了遐想。见她又一幅神游太虚的模样，邹长岚甩手走回办公桌。
　　“什么事？”
　　一听到这冰冷的声音，谷菱顿觉幻想破灭，甚至连道谢也不愿想起。哼，扶我一下而已，你狂什么？她撅着嘴把文件重重摔到他面前，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转身离开，口中还不停嘀咕：“早知道就不来了，死冰块，臭鸡蛋……又不是欠钱不还……这么欠扁，居然还有人说他喜欢我？莫名其妙……那绝对是噩梦……”虽然她的语速很快，但邹长岚还是一字不漏听到了，他真恨自己听力太好，听到她这一长串不知死活的叫嚣，却要强力克制怒火。如果谷菱此刻回头，必能看到他青筋狂跳的狰狞面容。老天保佑，她还是快些离开，最好也不要开口，免得三楼发生喋血事件。不幸的是，在门关上的刹那，谷菱的一句话终于还是点燃了炸弹。这句话引发的事件将成为了创校以来十大悬案之一，大约十几年都没有破解。
　　“滚！”邹长岚首次打破冷静面孔，冲这紧闭的大门狂喊。谷菱立马楞住了，走廊上所有的人也都呆了。在一片宁静中，重物砸到门后落地的声音格外清晰。尤其是谷菱，她的手还在门把上，更能切身感受到门因撞击产生的强烈震动。
　　正当大家屏气凝神等待接后续发展的时候，谷菱凭空冒出一句：“门吓得发抖了！”在场的人几乎滑倒，和她只有一门之隔的邹长岚自然也听到，却只能任由酸痛在心头泛滥。她什么都没变，连这无理头也没变，只是忘了他，但是记忆中没有他的谷菱还是谷菱吗？正如失去谷菱，邹长岚不再是原来那个目空一切、傲然独立的邹长岚，他开始不安、多疑，甚至患得患失。就像今天，连最基本的喜怒也无法控制。从两年前就应该认识到，这种激狂的感情会打乱他的生命，但现在他已经停不下来。以前他还能保持冷静，不是说，他那时爱的少，而是谷菱触手可及，他还能把握她的思维。但如今的谷菱，她令人费解，她的情绪不定，而且这种不安定，还深深影响自己的表现。骄傲的邹长岚，怎么可能甘心接受这种被动结果，必须马上找出问题所在，于是陷入沉思。
　　相对于里面的平静，外面的人好像集体服用了兴奋剂，团团围住谷菱。作为仅有的两个当事人，显然里面那位没人敢去问，那就只有逼问谷菱了。这可是邹长岚入校一年来的第一次发火，没有人不对此事感到好奇的。
　　“干……干吗？我什么也没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他打死不承认。
　　“不可能。”显而易见，没一个人相信。那可是邹长岚，传说中快成神的圣人耶，怎么会没来由的发怒。谷菱越是否认就越使人怀疑她干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真的没有！”如果摔文件不算的话。但是，他一个大男人，真为这芝麻蒜皮的小事而生气，那也太小气了吧。但也难说，搞不好，邹长岚就是那百里挑一的特例，那……想到这里，谷菱不免有些心虚。人群从她闪烁的眼神里发现了这点，于是更加激烈的逼问。无论谷菱怎样发誓赌咒，不信就是不信。她欲哭无泪，紧紧贴住门板，惶恐地回忆刚才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复述一遍，不敢有遗漏。
　　“……一场噩梦，幸亏我忘光光了。”
　　“就这样？”有人想到曾经还听过更恶毒的咒骂，邹长岚不应该因此而破例，“有人当众骂过更难听的呢。”
　　“谁？这么勇敢？”
　　“培英女中的人，好象还拉了帮人堵在校门口。”培英女中是全市唯一的一所贵族女子高中，里面就读的都是自诩大家闺秀的千金小姐，她们怎么会来这么一所普通的国立高中？
　　“这我清楚，”号称八卦王的新闻社长兴奋地说，“二个月前，有个女的为了会长自杀过，不过没死成。会长不鸟她。她妹妹就跑来泼妇骂街。老天，那叫一个恶毒，也不够形容。可是咱们会长大人，你猜怎样？”
　　“别废话，他生气了吧！”谷菱当时不在，所以格外好奇。
　　“才没有，他一点表情也没有，真的是好酷，好象……”
　　“像颜面瘫痪！”谷菱飞快接口，她早就有这种感觉了。大家却没有为她喝彩，而是一片冷眼扫射，谷菱立马像个小可怜缩了缩肩膀。
　　“别管像什么，总之，会长是不会发火的，更不用说砸东西。所以……”所有的焦点又回到谷菱身上。好可怕的狼群呀！
　　“所以，你一定做了天理不容的罪行，会长才会发疯。”又来了，救命，他没疯，谷菱倒是快发狂了，这个学校不愧是八中，所有人都要命的爱八卦。
　　正当谷菱打算拼死冲出重围时，身后的门开了，她自然失去控制倒向后面。人群奇迹似的作鸟兽散。邹长岚半拥着她退回房间里，关门，上锁。谷菱呼吸着他的气息，居然没有反抗，反而晕陶陶的跟着邹长岚的脚步往前走。直到温热的躯体远离，她才深深的为自己刚才的没出息而忏悔。
　　房间内气氛凝重而寂静，谷菱忍耐着邹长岚审视的眼神的洗礼。看什么，姑娘我漂亮到人神共愤，招你嫉妒了吗？
　　“还记得多少？”邹长岚问的很直接。
　　“记得什么？”谷菱却是一片迷茫，这人说话没头没脑的。
　　“记得怎么来学校的吗？”邹长岚自动将她鄙视的眼神忽略掉。
　　“走来的？不，乘车？”谷菱从来没发现自己原来很健忘。有些片段飘过，但速度太快，她来不及抓住。她属于那种不太爱回想的人，不想就不去在意。所以到现在才体会到越想越发现空白的可怕。“不，我怎么了？我……”感觉神经被打了结，又仿佛陷入泥潭，恐惧和绝望席卷整个灵魂。
　　“别想了！”邹长岚迅速来到她身边，扣住她敲击头部的双手。
　　“不要，我一定会想起来的。会的。”谷菱使劲推搡，叫嚷，“我才不是笨蛋，很快的。”很快就能想起来的……半天来接收到的各种流言也开始在脑中串动，关于车祸，关于邹长岚，关于两人的关系。所有的记忆通通来自不确定，她的真实感又渐渐流失。虚空、不知所措，使她情绪大乱。开始出现语无伦次的征兆。“是他，是他。”那个诡异的侧脸又出现了，不再是梦中错认的那个，谷菱失去控制的大哭，泪水飞泻。邹长岚被惊吓到，她从没有这么痛哭过。
　　“是谁？他是谁？”邹长岚激动的发问，这可能就是那把打开她记忆之门的钥匙。
　　“他又要走了，不要……”谷菱更用力挣扎，她这回一定要追上去。不见了。“是你，都是你害的。”谷菱气急，举起拳头就往邹长岚身上打去。疯狂的捶击，让邹长岚吃痛。没想到她个子小小，撒泼的力气却不小。怕她出意外，邹长岚只得迅速一记手刀劈晕她。这才有机会打电话。
　　“百里，立刻召集医疗小组成员，还有……“低头看着泪痕斑斑的小脸，恨意顿生，“取消对莫桑的追杀令。我要活的。”哪怕曾经亲如家人，也不该原谅。只是，他预感，这件事需要用到莫桑。